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在場絕大多數都是外行人,隻見二人莫名其妙開打,還打得如火如荼,因而更加焦急。


    兩人一時間難分高下。戚杏占據精力充沛以及天生神力的優勢,而崔驁也並不是吃素的,畢竟有著多年戰場上的經驗以及融入骨血的本能。


    “請不要再打了,可以嗎?”細弱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簡直是再輕一些就會完全被人忽略的程度。


    但這句話顯然傳入台階之下打得正激烈的二人耳中。


    兩人在交戰之中相視一眼,嫌棄地讀懂了對方的意思,而後同時默契收招,激得地上好不容易落下的薄薄一層雪凝成了冰。


    他們的同時收手的確讓不少人鬆了一口氣,今日是周寅的生日,沒人想看到傷亡。


    謝荇眉頭皺得深深,顯然已經預見到眼前的場景將要十分難搞,畢竟那一位看上去並不像是騙子,倒像是真認識阿寅的,何況他還叫的那樣親昵。她想著不由看向自家表妹,見她鬆了一口氣之餘臉上也的確是有故人重逢的欣喜。


    但若說什麽男女之間的羞澀卻是沒有的。


    不過眼前的首要問題在於,他是誰?


    戚杏雖然停手,卻依舊冷冷盯著崔驁。但凡他有任何逾越之舉她定會立刻出手阻撓。


    而崔驁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行事束手束腳。他剛才從馬上跳下來時的確是興奮過頭,存著抱她一抱的念頭。


    這會兒他也意識到人多眼雜,那麽做對她並不好。心思雖然按下,但他的情感卻愈發濃烈。


    看到站在那裏笑看著他的周寅他才覺得他的確是回來了。


    所以他跟著笑起來:“阿寅,我回來了。”


    第261章


    周寅溫吞開口, 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叫道:“崔驁。”


    她這輕輕軟軟的一聲讓戚杏以外的所有人驚愕無比,再看向眼前人的目光都變了,變得驚恐。


    這是崔驁?那個令京城王公貴族頭疼無比, 前些年又不知為何投軍的少將軍麽?


    老百姓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雖京城大多數人不曾見過崔驁長什麽模樣, 但他凶名在外,眾人卻知道要對他敬而遠之。


    邊關戰事, 他不該正在關外抗擊戎狄?怎的會出現在這裏?


    但看眼前, 眾人又不由信了, 這就是崔驁。


    因一路奔行而來,他一身衣裳灰撲撲的,幾乎讓人看不出本來顏色。他寬大衣擺下的半舊長靴將小腿包裹得極好, 但靴麵上綴著星星似的泥點子。


    大約路上並不順利,他的右臂袖子零零散散地纏在他臂膀之上。剛剛經過一番交戰,他小臂皮膚下青黑的血管如蛇般蜿蜒著凸起, 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冰晶似的雪花剛一落在他的胳膊上就被他灼熱的體溫融化,成了小水珠。


    崔驁鬆一口氣, 語氣沉沉:“還好趕在你生辰當日回來了。”


    這下旁人也不用猜忌他為何歸來,他自己直接吐露原因。但因為周寅的生辰從邊關跑回來,這回事實在讓人頭疼。


    謝荇與戚杏很快想得很遠, 眉頭都解不開。


    “請進來吧。”周寅抿嘴一笑, 向他發出邀請。她說著轉過身去向府內走, 有帶路的意思。


    崔驁看也不看旁人,也並不在乎其他人的態度, 隻望著周寅。聽到她的邀請, 他心中愉悅。


    縱然許久不見, 阿寅卻從未變過。無論旁人怎麽看他待他, 她始終如故。


    周寅既開了口,自然也不會有人將崔驁拒之門外。事實上即使周寅不開口,將崔驁拒之門外這件事也成本很高。他身份高,不講理,很能打,造就了他很難搞定。


    崔驁跟上來,有謝荇走在周寅左側,戚杏快步上前走在周寅右側,不著痕跡地將崔驁與她隔開。


    春光堂中誰是良配戚杏不好說,但崔驁一定不是良配。


    崔驁被戚杏隔開,不爽地磨了磨牙,但也給周寅麵子,未當場再度和人打起來。


    周寅一麵走一麵側首看人,一開始臉上的淡淡欣喜此時已經被擔憂所取代。她凝視著他認真問道:“這麽回來沒關係嗎?”


    謝荇與戚杏也等他回答。他自己瘋瘋癲癲地跑回來要給阿寅過生日就罷了,隻怕他是私下偷跑回來。


    這會兒他已經很高調地在京城露過臉,隻怕回來的事很快就要傳遍。若他真是偷跑回來的,他自己受罰就罷了,萬一牽連周寅甚至謝家實在冤枉。


    崔驁解釋道:“這段兒時間戰事不算太緊,我請示過才回來的。不過待不長久,給你過了生辰就要趕回去,連過夜也不能。”


    他的話讓其他人放鬆不少,請示過回來的就好,待不了多久就更好了。總之他不過在京城逗留半日時間,應當出不了什麽大岔子。


    隻是讓人在意的是他即使隻能在京城待半日他也毅然決然要回來給周寅過生辰的這份兒心意,他對周寅的心思簡直是昭然若揭。


    如他這樣強硬霸道之人若被拒絕不知道還要發什麽瘋。


    “這樣趕嗎?”周寅微張大眼很是驚訝,輕聲歎道,“既然如此你還何苦回這一趟,太辛苦了。”


    崔驁想說些什麽,難得有所顧慮,念著人多沒直接將心裏話說出來,隻含糊道:“說過要給你過生辰。”


    周寅愣了一下,輕輕笑起來:“既然已經回來了,我還是很開心。”


    崔驁的好心情持續到進入花廳的前一刻,花廳內眾人的好心情亦然。待他入內,雙方的好心情不約而同地到此為止。


    除了周寅與並不認識崔驁的謝苗,所有人都感到十分驚訝與糟心。


    大家很驚訝,沒想到遠在邊關的崔驁真能這麽跑回來為周寅慶生。


    崔驁也很驚訝,這麽多年來圍在周寅身旁的人一點也不見少。


    “這位是崔驁。”周寅溫聲開口,向眾人介紹。


    崔驁挑釁意味十足地掃過眾人,最終在一片寂靜之中到椅子上大馬金刀地坐下。


    他本就不是什麽斯文人,又在邊關受雨打風吹多年,原本懂的那些禮儀也都還回去了。


    沈蘭亭的眉頭皺成一團,民間那句狗什麽什麽的話的確很對,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崔驁過去惹人討厭,如今也一樣!邊關的沙和雪沒能洗掉他身上一分一毫的討厭勁兒。


    太無禮了!


    謝苗看得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小聲對著周寅道:“表姐,這個不行,你不要喜歡他好不好。”


    周寅慢條斯理地將熱茶摩在掌心,聞言對她淺淺一笑,輕輕點頭答應:“好的。”


    這樣輕描淡寫的答應讓女郎們毫不懷疑她誠然是對崔驁沒什麽男女之情的,不然也不會答應得如此果斷。


    至於她肯讓他到府上做客,那是她善良心軟。她從不會讓人難堪,力所能及的事都會盡量做到。


    崔驁之心,沈蘭玨看出來了,但他首先想到的還是崔驁此舉會不會連累周寅及謝家,所以開口:“既已從軍,還是要遵軍中法紀,不該太過兒戲。”


    崔驁看向沈蘭玨,對這位太子殿下他並沒有什麽意見,相反還覺得他有些可憐,因為皇上疼他更甚於疼這位繼承人。如果不是確定自己的身份沒有問題,從皇上的這種行為中他甚至會懷疑自己才是皇上的親生兒子。


    沈蘭玨的說教雖使他厭煩,但他還算給這位太子麵子,解釋兩句:“我曾提前修書向陛下說明此事,陛下準了的。”


    沈蘭玨微怔,既然父皇預先知道此事,便不至於牽連謝家。他收斂神色,點點頭道:“你難得回來一趟,趁此機會好好歇息一番也很好。”


    崔驁搖頭:“吃了這頓飯進宮回了話我就要走。”


    席上之人愈發沉默,崔驁的付出雖然沒有很大用處,但他們誰都無法否認他對周寅的心意。


    “況且。”崔驁揚眉看向眾人,“我有事要向陛下陳明。”


    崔驁不是會無端說些無用之言的人,他會在眾人麵前說這一句定然有他的用意。倒不是說他有什麽能說出很有深意的話的大腦,正是因為他沒有這樣的大腦,他才不會幹多餘的事。


    總而言之,崔驁在顯擺。


    王栩抬起氣色不佳的臉看向崔驁,目光深邃:“將軍有何事要向陛下陳明?”


    崔驁睨他,同是攻略者,他還記得王栩一開始對他說過的什麽攻略者們約定俗成的規矩,著實可笑。


    “秘密。”盡管他現在就想將自己這次回來是求皇上為他與阿寅賜婚之事公之於眾,但在戰場上磨練了多年他也不是完全沒有長進,深知事情要蓋棺論定了再揭曉才是最牢靠的,所以還是勉強管住嘴。


    他雖然將嘴管住,但是喜形於色的神情還是很引人深思他回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王栩臉一寒,顯然有所猜測。


    有相同猜測的不止有他,還有司月。


    自打崔驁從門外入內,他除去看周寅,便是在看崔驁了。兩人的恩怨可以追溯到多年前馬場賽馬。司月本就不是受氣之人,不過目光更長遠些,他的報複潤物細無聲,崔驁現在感受不到,日後也會感受得到。


    但是崔驁這次回來的確在他意料之外。他既對他的戀愛腦嗤之以鼻,同時有很有危機感地意識到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他回來隻能是為了周寅,除去為周寅過生辰以外,能和皇上有關係的,便也隻剩下賜婚這一回事。


    若崔驁真讓賜婚之事塵埃落定,事情就要波折許多。但現在要做布置阻攔崔驁入宮顯然已來不及,怪就怪他回來得太過突然。


    要想將崔驁攔下,或是阻止皇上賜婚崔驁,就隻能群策群力。


    但可以再稍微等等。


    所有念頭在司月腦海中滾過不過是一瞬之間,他不由將目光投向周寅,默默想著至少等她的生辰過完也不遲。


    崔驁的到來使大家心事重重,都不大有胃口用飯。然而崔驁卻吃得很香甜,他為了趕路晝夜兼程餐風飲露,終於吃上一頓熱乎飯。加上見到周寅以及要去求皇上賜婚,正是春風得意之時,他誠然是最有胃口的。


    縱然有崔驁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謝荇照例要將生辰宴主持下去。飯食差不多用完,略等了一等,將兩張圓桌撤下,改成了一張檀雕長桌,一麵坐女客,一麵坐男客。


    為了與周寅麵對麵相坐,眾人雖不動聲色,卻是很花了一番心思去爭搶。


    崔驁靠自己強健的體格與不要臉的精神獲得了周寅相對而坐的機會。旁人總還想保持著體麵,王雎倒沒什麽體麵不體麵的想法,他是單純的腿腳不靈便,搶不過崔驁。


    要讓氣氛熱鬧,宴上總少不了劃拳行令等等。因今日座上客都是有學識之人,合該行令熱鬧一番。但又要兼顧年紀尚小的謝苗,是以行酒令改成了抽花簽。


    謝荇拊掌,丫鬟便捧著簽筒與骰盅入內。


    謝苗見簽筒不由眉目舒展地笑起來:“這個好,我愛玩這個。”古往今來人都是愛抽簽的。自然,抽到好的是好運將至,抽到爛的則是這支不準,再抽一支。


    不過生辰宴上的花簽都是好簽,沒什麽壞寓意的簽子。


    花簽盛在簽筒之中,簽上畫有花草紋樣,紋樣之下則是與簽上花草相關的一句詩詞,另有一句飲酒規則。


    桌子上發了骰盅,按擲點大小決定抽簽順序。


    一時間桌上響起清脆的篩骰子之聲。


    謝荇主持,記下各人點數,待人人擲了點數她一合計,開口:“三殿下先搖。”


    沈蘭息倒對自己第一個搖簽無可無不可,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與女郎們談笑的周寅身上。聽到自己被點名,他接過簽筒輕搖,有花簽自出簽的孔縫中掉出。


    他伸手攜來花簽,看一眼簽上,而後示與眾人。


    隻見其上繪著一隻蓮,並附一句“此花此葉常相映”。將簽翻過來,背後則記著句“花葉交映,與宴主共飲一杯”。


    崔驁冷笑一聲。


    沈蘭息臉上爬上酡紅,頗有未飲便醉之意。宴主不是周寅還能是誰?


    周寅執起酒杯向沈蘭息遙遙示意,沈蘭息舉杯回應,二人共飲。


    她一杯飲盡,笑對沈蘭息道:“這詩很襯你,蓮花也很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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