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說:


    允許我再囉嗦補充幾句啊:


    1.之前放過一版文案,真正動筆起來,還是調整了,總之以開文文案和正文為準啊~


    2.我也沒敢在文案上tag先婚後愛,這個故事並不是典型的婚後文,因為婚前他們有拉扯試探一段。原則上,汪鹽並不是個會草草點頭結婚的女生,但孫施惠是個例外吧,一切偶然存在必然性。


    3.隻能說篇幅上,二人日常和對手戲2/3是在婚後進行的。


    綜上,一個非典型的消遣故事,有官配也有配角,家長裏短,水磨日常。


    第3章 遠遠風(3)


    那天汪鹽明明是去做客的,爺爺他們下棋的空檔,她嫌無聊,悄默聲地溜出書房,碰上一個大姐姐,對方正要出門去,風風火火的,把一個透明的打火機掉在地上。


    汪鹽幫姐姐拾起,孫琅華大衣高跟鞋的扮相,不接小孩撿起的好意,反問小孩,“你誰家的孩子?”


    汪鹽純然地答,“汪春來家的,我是汪春來的孫女。”


    孫琅華不以為然,她一向不喜歡這種乖乖囡,甚至連小孩手裏的火機都不要了。塗得紅紅的嘴巴,張開些,嚇唬小孩,“我管你誰家的,別亂跑,跑丟了就找不到爸爸媽媽了。我們家才有個回來找爸爸的小孩呢,哦,對了,隻不過他沒媽了。”


    琅華是孫開祥的幺女,比去了的哥哥金錫小了一輪,又比他們小孩大了一輪,夾在中間,不大不小的。自幼父母離異的緣故,被父親寵慣得不成樣子。


    後來再去孫家,汪鹽被大人規訓著禮節,喊琅華小姑姑。琅華不肯認,笑話她,你為什麽要隨著施惠喊我姑姑,我哪來這麽多晚輩呢。不準喊,外人始終是外人,少亂招呼我。


    “他媽媽呢?”汪鹽一點不怕生,問眼前的大姐姐。七歲的孩子甚至沒弄明白遺腹子是個什麽意思。


    琅華不無鄙夷,偌大的家,她也隻能朝一個小孩煞煞性子,“重男輕女的那些人眼裏,女人算個什麽東西!”


    那頭,家裏的老保姆聽到琅華的話,連忙出聲警醒她,快別說了,你爸爸還在氣頭上呢。


    琅華渾不怕,“氣死拉倒。反正他已經找到繼承他的骨血了,不是嗎?”


    等汪鹽反應過來的時候,琅華已經出門去了。留她一個人在院子台級上坐著,看青石磚地上,早晨放鞭炮後的紅色灰燼。


    老保姆看這個穿鵝黃小襖的姑娘,生得粉白嬌嫩的,怕她在外頭凍著,好意攙回來,問囡囡餓不餓,下碗小餛飩給你吃?


    汪鹽搖搖頭,還把袋子裏的糖給阿婆吃。老保姆歡喜可人兒,要她自己留著。又想著小孩搭幫湊夥的就不冷落了,輕聲哄著小囡,你過去同我們施惠一起玩呢,他剛過來,成天悶在房間裏,要把自己悶壞的。


    後頭的話是老保姆旁觀者的自言自語:噶漂亮的小孩,得日子過得多一塌糊塗,才舍得送回來的呀,真真狠心的媽。


    老保姆牽著汪鹽,直穿過中間一片天井,來到後麵院子,太湖石豎起的假山景,冬天裏一片蕭條。後來夏天,汪鹽再去過孫施惠住處的院子,很僻靜清幽的地方。前麵廊道院牆裏種著芭蕉、綠竹,後麵空地上栽著棵流蘇樹,陰曆五六月裏,風拂流雲過,燃燃的白花開著,像炎夏裏的雪。


    汪鹽從小被媽媽教育的觀念就是題目可以不會做,態度必須端正;小孩子可以有脾氣,但走到哪裏我們要講理,要大大方方的;要學會謙讓和分享。那種什麽都舍不得分享給別人的孩子,長大了是不會擁有什麽財富和朋友的。


    坐北朝南最東麵的一間房,房門沒鎖,老保姆悄默聲地給汪鹽旋開了,再作賊般的聲音教汪鹽,去呢,你去和他玩。


    於是,汪鹽當真去了。


    剛才在前麵外書房朝孫爺爺頂嘴的男孩,一個人癱坐在地毯上,在撥弄手裏的一個玩具,奧特曼的一隻胳膊掉下來了,怎麽也接不回去。


    汪鹽跟著一屁股坐下來,嘴裏又一塊糖快吃完了,粘著牙,不舒服,她又不好拿手扣,就這樣齜牙咧嘴的樣子,“要不要我幫你?”她是指奧特曼的胳膊。


    穿著羊絨背心的男孩,頭也不抬,繼續手裏的動作。接不上去,他也不急,固執地一遍又一遍。


    “你要吃糖嗎?”汪鹽再問他。


    “……”


    “我爺爺和你爺爺在前麵下象棋。”


    “……”


    “你的房間好大。”


    “……”


    “我叫汪鹽,你叫什麽名字?”


    “……”


    “這個奧特曼好舊了。”也許修不好了。


    “……”


    汪鹽也不記得她這樣自言自語了多少句,她隻知道媽媽教她的想要和別人做朋友前的禮貌她都做到了,眼前人還是沒有理她。


    小姑娘腿都坐麻了,爬起來,換了個姿勢,俯身、雙手撐在膝蓋上,兩條麻花辮垂落在襟前,問他,“你媽媽和阿姐在哪裏呀?”


    一直給奧特曼接胳膊的男孩總算有了反應,他丟開手裏的玩具,一把就推在汪鹽的心口,叫她出去。


    汪鹽被他突然的力氣嚇到了,受挫得哭起來。


    房間主人才不管她的哭,徑直把她往房門口推,趕她出去。就在汪鹽一腳被他推出門外了,裏頭的人氣鼓鼓地關門,忽地,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是汪鹽,她哇呀呀地哭喊起來,因為孫施惠關門,夾到了她扒在門套上的手指頭。


    孫開祥趕到的時候,命令孫施惠跟鹽鹽道歉……


    二十年過去了,某人嘴裏也永遠沒有對不起這三個字。


    *


    日威浮冰,汪鹽酒量她自己知道,一杯見底,圓球的冰還占據著杯身的全部。


    她作主點了些吃的,等菜品上齊,熱菜都見涼了,孫施惠也還沒過來。


    再喝第二杯的時候,汪鹽謹慎多了,也決定不等某人了,她實在餓了。這些年來,大大小小的約飯局,孫施惠向來如此,他總有他的交際要忙,要麽提前走,要麽幹脆跳票不來。


    汪鹽一個人吃完開場的話梅花生到收尾的甜品香橙凍,用了差不多四十分鍾的時間,外頭天色也越來越晚,包廂裏的人撳鈴,交代侍者,存酒繼續存,剩下的沒動筷子的菜……


    要孫施惠一個人吃還是打包帶回去都不現實,她想了想,“幫我打包。賬記孫先生頭上。”


    本來就是他要請的,到了地方,放人鴿子,汪鹽沒脾氣就是木頭了。


    她等著侍者一一打包的空檔,起身穿好外套,家裏來電話了,是汪母陳茵。


    陳茵問女兒,見麵怎麽樣了?打聽相親的下文。


    汪鹽正一肚子鬱悶呢,幹脆拿話填白媽媽,“在吃飯。”


    “和秦先生?”


    “嗯呐。”


    陳茵聲音聽起來立馬鬆快些了,“那麽你們吃,你們吃。”


    侍者幫客人打包完畢,汪鹽一麵講電話一麵接過牛皮紙袋,騙媽媽,人家去洗手間了。陳茵便見縫插針地問鹽鹽,能和人家一起吃飯,證明初印象還可以?


    裏頭的人往外走,手才碰到移門的邊框,門外先一步幫她打開了。孫施惠單手撥開門邊,迎麵與汪鹽撞了個正著,


    他剛要問她什麽,隻聽到她朝電話那頭,“大我七歲,你們不覺得老了點嗎?”


    陳茵越聽越有戲。難得鹽鹽願意聊這個話題,更是現身說法,“大七歲怎麽了,男人啊,你不給他擔子挑,他能一輩子不成熟。我和你爸爸倒是一樣大的,他倒是不噶老的,有什麽用?你當你爸爸多有本事的,他一輩子也就幹好教書這一門活,其餘的,都是我替他幹了。服侍老的,養活小的,裏裏外外,他哪樣認認真真操過心。我跟你講啊,汪鹽,你不找個會疼你的會讓你的,且等著一輩子苦去吧!”


    電話那頭,哩哩啦啦一籃子生意經。


    還聽到汪敏行在那頭抱怨,好端端的,怎麽又算到我頭上了?


    汪鹽想回媽媽的,既然結婚有這麽大的風險要冒,我又為什麽要結呢?


    話沒說得成,因為孫施惠拿手肘格開門的動靜有點大,一步邁進來,身高壓製,汪鹽得抬頭看他,再聽清他的話,“要走了?”


    汪鹽和媽媽的通話草草結束,陳茵以為人家秦先生回來了,再講電話就很沒禮貌了。


    站在門口的汪鹽一手提打包好的食物,一手拿著手機,“我等你不來,就先吃了。”


    孫施惠一身酒氣,坦言,被他們捉住喝了幾杯。“我還沒吃。”


    汪鹽愣了下,看看手裏的打包紙袋,有些遲疑,“那你帶回去吃?”


    果然,孫施惠的表情就是一副算賬的,“我請你的,然後我帶回去吃?”


    “你請我的,你也幹晾我一個小時。”


    “四十分鍾。”某人糾正。


    “四十分鍾很短?”汪鹽忍不住地翻一個白眼,“外頭四十分鍾的課時費成百上千好嘛!”


    “汪鹽,你在幹嘛?你不要相親對象不如意,就把氣撒我頭上啊。”孫施惠一身黑白商務正裝,幾步往裏,站在包廂的中央,頭顱擋住了頂上的光源。


    被點名的人不禁好笑,她喝了兩杯酒,人也跟著浮躁起來,直懟,“孫施惠,你的時間24小時分秒不差,別人的時間好像永遠自來水隨便淌。”


    “是,我的時間24小時分秒不差。不差到,你在裏頭相親,我在外頭等你二十分鍾不止!”


    包廂的門敞著,侍者見孫先生過來了,以為這裏結束了,順勢拿著賬單過來。沒成想撞見客人在裏頭吵架,職業素養連忙準備撤退。


    豈料孫施惠伸手要賬單,再要重新點單。他說他餓了,他才不稀罕有人已經打包的食物。


    侍者目不斜視地把賬單遞到孫先生手上,某人看到上頭有存酒的消費記錄,笑道:“你該不會是喝酒了,發酒瘋吧!”


    汪鹽懶得和他磨牙,拎著打包袋,準備走,聽到孫施惠不時出聲,“從前區政府的幾個,為首的比爺爺年紀還大些,羅裏吧嗦地扯了半個小時經,我說還有朋友陪,他們更是玩笑領你過去,你高興去嗎?你又不高興去!”


    汪鹽扭頭過來,“我當然不高興去。但我遲到了或者失約了,我會先跟朋友說對不起。”


    “對不起,滿意了吧。”孫施惠不無光火地把賬單夾扔到桌麵上,然後一麵脫外套一麵摘領帶的傲慢,“我不但要跟你道歉我遲到了,而且要悔過明明時間不夠用,為什麽要請你這個朋友吃飯!”二十年來,頭一遭,從某人嘴裏聽到這三個字。


    他最惡劣的時候都沒有說過。


    第4章 遠遠風(4)


    高二第一學期末,平安夜那晚,汪鹽的同學托她給孫施惠送聖誕賀卡。


    一中是省重點高中,也是市公立雙語教學的模範單位。每年的英語角和聖誕晚會都會辦得有聲有色,學生照例都會給老師送雙蛋(聖誕&元旦)賀卡。同理,同學間也都會互贈禮物,久而久之,就成了個不成文的傳統,平安夜即表白夜。


    汪鹽其實挺不情願的。因為她知道孫施惠那個鬼脾氣,肯定扔掉得多,架不住女同學好脾氣地求,還是幫了,把賀卡偷偷夾進了孫施惠的數學練習冊裏。


    憑著汪老師女兒的便利。


    次日,聖誕節。孫施惠在食堂找到了那個女同學,冷臉問了幾句,女同學臊得立馬把汪鹽賣了。眾目睽睽之下,某人把那張賀卡揉成團扔汪鹽棉襖後頭的擋風帽裏,再狠推一把她後腦勺。汪鹽嘴裏吃著飯呢,冷不丁被他來這一出,整張臉埋到不鏽鋼餐盤裏。


    鼻尖掛著紅燒肉的湯汁,眉毛上沾著米粒,怒不可遏地站起來罵孫施惠。


    盛吉安過來勸,說孫施惠未免太小性了點,隻是一張卡片,你不要大可以扔到垃圾桶裏,也不該跑來為難汪鹽。


    孫施惠反問盛吉安,我和她說話,有你什麽事?


    盛吉安看汪鹽狼狽的樣子,不舍但也隻得隱忍,說他隻是看不慣有人這麽欺負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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