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唇不語的人倔強地別著頭,孫施惠撥她的臉過來,要她看著他,保證。


    “保證什麽?”


    “你說呢?”她領口腰身都太服帖,孫施惠罵她成心的吧,穿這麽費勁的裙子。


    半個小時前,他明明才讚揚過它。


    汪鹽先要他的保證。


    “什麽?”


    “好好做人。”


    孫施惠聞言就笑了,問她,“做什麽人?”


    “做一個守規矩而不是每次都要我提心吊膽的人!”


    於是,守規矩的人抱著她回房了。


    有人今天真的過於乖順,孫施惠哄著她一點點坐上來時,自己都恍惚了,一隻手撐在身後,一隻手來撩她身上脫了一半的裙子。


    他要看,搖搖晃晃的人來蒙他的眼睛。


    孫施惠笑出聲,長短不一的氣息,聞著她手裏的香,告訴她,“我看著我的汪鹽為了成全一屋子人,自己坐小孩那桌,恨不得叫他們全解散了。”


    這個關頭都依舊不忘和他作對的人,垂著眸,麵色含春也不肯認,“我喜歡和……小孩坐一塊。”


    孫施惠讓她再說一遍,“你怎麽就這麽不認我呢!”他兩隻手來扶她,起落間,咬了她一口,汪鹽疼出聲……


    始作俑者反過來也喊疼,“你也咬我了,敢說沒有,”他死性不改,手去裙子下,摩挲她咬他的證據。


    有人一時羞憤,徑直來捂他的嘴,也輕易推倒了他。


    喝了酒的人被軟綿的人撲了個滿懷,身上一點香氣對他來說都是助興。他興頭上來,翻身來撈住她的腰,她不大喜歡他這樣,在她背後。


    莽撞,任意肆為。且她難逃脫。


    可是孫施惠喜歡。


    他熱愛汪鹽這樣,逃不掉的樣子,一點點像冰水軟化在他臂彎裏……


    沉湎上頭,孫施惠都顧不上問她疼不疼,身上的汗蒸騰出來都帶著酒意。


    而蜷縮成一團柔軟的人,隻拖著他的手,狠狠咬著,咬得重了,她又好良心地丟開他。


    孫施惠樂壞了,一身舒展的饜足地鬆開她,良久,還不忘居安思危,存疑幾分溫柔繾綣也幾分,撥她的臉來看,也吻:


    “今天不對勁,太乖太聽話了,汪鹽。”


    第62章 點點星(9)


    汪鹽沒特別的潔癖, 但也是從來不肯孫施惠從外頭回來,衣裳不解的,就往床邊來。


    今晚她自己破戒了。


    沒洗澡, 外頭回來的衣服,再喃喃一身汗。


    孫施惠詆毀她,隻有嘴說別人,沒嘴說自己。


    再俯首挨過來, 說些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話。汪鹽頭也不回地在他臉上推了下。孫施惠輕聲笑了下, 在她耳後問她,“抱你去洗洗?”


    她精神不濟地搖搖頭。


    都完事了,他也沒能把她這裙子剝下來。一麵想幫她脫掉, 一麵才有工夫問問她,“晚上吃飽了嗎?”


    精神開小差的人沒來由地罵了他一聲, “你能正經點嗎?”


    “什麽?”


    “……”哦,好像是她聽錯了。


    孫施惠忍俊不禁,“所以現在到底是誰不正經?”


    裙子的拉鏈在側邊,還是隱形的,難怪他遲遲找不到機關。他幫她脫掉了,也認真感謝她,“忙了這一場。”


    汪鹽沒什麽所謂地應他,“那怎麽辦,琅華又不管這些。”


    “嗯, 所以說辛苦你了。”


    “琅華她……”


    孫施惠抽床頭櫃上的紙巾先幫她擦了下, 汪鹽有點不好意思, 他低頭, 也不讓亂動, 嘴裏應著她的話, “別亂點鴛鴦譜。爺爺不會肯的。”


    她稍微地縮了下,顧不上羞恥,直追著他的話,“為什麽?津明阿哥……”


    “叔叔。”


    “……孫津明,”汪鹽改口,“孫津明明明和你們半點關係沒有。”


    “誰說沒有!”入夏後,汪鹽就作主把這中式柱式床四根上支起了蚊帳,孫施惠一開始還嫌土。可是他們院子裏裏外外都沒防蚊蠅的紗窗紗門,汪鹽說有蚊子。用慣了,孫施惠也喜歡這影影綽綽四合在裏頭的感覺了。他撩開帳簾下床去,也警醒汪鹽,“那個人沒我大的時候就改姓孫了,他先是得了他繼父的濟,再得了爺爺的濟,他敢說他不是孫家人!”


    汪鹽擁著薄被坐起身,也隨著他的步子,視線跟著他,“可是琅華是喜歡的。”她確定,女人的直覺錯不了。


    孫施惠不理會她的小孩脾氣,冷哼一聲,“你的津明阿哥不會喜歡她的。”


    “為什麽?”汪鹽追問。


    孫施惠:“喜歡和不喜歡,永遠都沒有理由。懂?”


    等孫施惠再次衝涼出來,他看紗簾裏的人又躺回去了,大概是累壞了。冷氣開得很低,低凝之下,房間裏的氣息不大清爽,有酒氣有香氣也有別的。


    他來抱她去洗澡,汪鹽也迷迷糊糊聽到他說些什麽,一說孫津明,他努力了這麽久不會輕易做誰家的“駙馬爺”的,誰不知道駙馬向來沒實銜職的;再和她說點實在的,“明天再陪你去趟醫院……看你五姨父。”


    汪鹽倦怠的眉眼,聽到個什麽詞,一下子就激靈醒了。頭躍起來太快,直接磕在了孫施惠的鼻梁上。


    疼得他……恨不得剛才多少夫妻恩情都抵消了。


    汪鹽知道這種磕到骨頭的疼,她一時伸手摘開他捂著的手,幫他吹,口裏有證,“對不起。”


    “……”孫施惠短發發梢上還有水珠子,眼裏沉寂的光。


    “我明天要去門店,醫院那頭你就別惦記了。節後開刀,五姨媽還說等好了,要請你呢。”


    汪鹽是當真為她的失手而道歉,豈料對麵人遲遲沒反應,甚至幽幽地盯著她。盯得她不禁要撤回手,才一動作,孫施惠扣住她手腕,順勢捏她的指骨,頑劣也叫她跟著疼,“是相中了你五姨父的主刀大夫,這麽戒備地不讓我去看?”


    汪鹽笑著朝他呸,再掙開他的手,從另一邊紗簾下來,“你要去就去吧。不嫌累就去周旋吧。”


    她拿衣服擋在前頭,孫施惠聽她這話,才勉強躺下,輕佻數落她,“遮什麽遮,後頭溜光。”


    纖瘦的曲線,瑩潤皎白的光。


    汪鹽洗漱回頭,床上的人也累了,兩隻枕頭都被他枕在腦後,歇覺樣。


    外頭阿秋來敲門,汪鹽才知道,孫津明待到客散最後才走的。


    爺爺單獨留他說了好一會兒話。


    阿秋是怕鹽鹽晚上沒吃多少,問他們要不要煮夜宵吃。汪鹽搖頭,要阿秋趕快去休息,今天忙得不輕。


    阿秋再關心施惠,“睡了,他?”


    “……嗯。”


    “又喝多了。”


    汪鹽想說,其實沒有。你們還是不了解他。


    “剛才本家幾頭在,看著他,又好多話不敢朝爺爺說。”阿秋掩著嘴,小聲交代,是幾房人想跟老頭子借錢呢。


    一是朝施惠張不開口;二是到底孫開祥還在,那些平輩老家夥或者與金錫平輩,都輕易不把光給施惠呢。


    汪鹽輕言問,“那麽,借了嗎?”


    阿秋謹慎搖搖頭,不是沒有,是不知道。後頭的事,估計是交給津明辦了。


    汪鹽回房的時候,床上帳簾裏的人,眯眼不動,問她,“阿秋說什麽了?”


    汪鹽悉數告訴了他。


    孫施惠冷哼地笑。“隨他們去,想是我這陣子不肯他們上門,憋壞了。”


    汪鹽聽他這樣的笑,想起先前有樁事沒和他說,“節前,何律師上門的。爺爺單獨找他的。”


    “我知道。”


    他知道就好,旁餘的汪鹽不關心。


    她抹著眼霜上床來,孫施惠側身來,手撐頭看她,看她躺下。聽她偶然提何寶生,孫施惠其實是不忌憚的,因為何寶生不至於跟她說什麽,他不敢。除非他執業證不要了,他合夥的事務所不開了。


    溽熱夏夜,關在這樣的冷帳子裏,香氣縈縈。孫施惠由衷地讚揚汪鹽,“你如今在這個家,比我像個主人。”


    “孫施惠,你反思反思,你的那些爺爺叔伯們,為什麽沒有一個敢開口跟你借錢!”


    “我反思個鬼。我懶得聽他們哭窮。你看看爺爺早二十年,會不會聽他們半個字。那群人無外乎守著爺爺的軟肋,一家子骨肉的狗屁話。買房子要借買車子要借,小孩上學要借,滾蛋吧。”


    “涼薄鬼!”汪鹽嗔他。


    涼薄鬼來撈她,“那給我看看你多熱情!”


    *


    次日,一早阿秋來喊他們吃早飯。


    昨晚剩下的冰鮮黃魚,阿秋就弄了雪菜黃魚麵。


    孫施惠還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呢,汪鹽起來了,她要去昨天事故的門店。要阿秋先下她那碗吧,“你別管他。他起來再說。”


    豈料人家阿秋頭一個主子還是施惠少爺。站在門口,也要喊臭小子起,“你昨晚喝了那麽多酒,起來弄點魚湯麵,正好醒酒。”


    孫施惠沒應答,隻要汪鹽把門關上。


    裏頭衣帽間換衣服的汪鹽,一時聽阿秋這麽體恤的話,居然稍稍有些吃味,不是吃味阿秋沒把她放第一位,而是,她好像還不如一個老保姆懂某人。


    對著穿衣鏡戴她的一對耳環時,一隻沒拿穩,掉到地毯上。


    汪鹽彎身去揀,正好最底下一個抽屜沒合縫,她去抽拉合上的時候,才發現那截抽屜裏全是孫施惠用過或者過時的一些傍身飾品:袖扣、領帶夾、腰帶絆扣、沒油的火機……最點眼的過是他們領證擺家宴那晚,繞在汪鹽頭發上的那塊腕表。


    他急著去見合作的趙寅軒,一氣之下,絞了表帶。


    汪鹽事後找過,問他放哪了,他也隻扔了。要汪鹽別管了。


    眼下,汪鹽從那抽屜裏拾出這塊斷了的表。思忖之餘,擱進自己包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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