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景川身著一身鎧甲,比從前黑了兩度,一回來就直奔雲歲晚的院子。


    與出來迎她的雲歲晚正好在中間遇到,這才反應過來,妹妹大了,縱然是哥哥也不好進閨房。


    立刻讓妹妹跟自己去前廳。


    到了前廳,雲景川就把簪纓頭盔咣當一聲放在桌幾上,神神秘秘地從懷裏掏出了個小物件。


    拿東西被幾層布裹著,雲歲晚也不免好奇起來。


    打開來看,居然是用最細密的紅繩編得小兔子形狀的手繩,雖然手工不算精致,但看得出這個東西要至少幾天才編的完。


    雲歲晚隻當是兄長在哪裏遇上的手工匠人,買來給自己的小玩意,謝過兄長就要收起來。


    雲景川卻瞪大了眼睛,“這就完了?”


    雲歲晚眉眼彎起,“很漂亮!我很喜歡!”


    “我學了好久呢,我聽邊境的人說,這是他們的習俗,要兄長為出嫁女子掛上紅繩,才能佑得妹妹婚姻和順,夫妻恩愛。”


    雲景川說著一副驕傲的模樣。


    “我妹妹是世間最漂亮的女孩,自然要配最漂亮的紅繩。”


    雲景川說著把紅繩抽走,“這個我先保存,等你大婚那日再為你帶上。”


    他說這話的時候,瞳眸亮晶晶的,滿眼都是期待。


    看著雲歲晚更加開心,“我妹妹就該嫁上京最好的兒郎,陸祈臣怎麽配得上,瑞王殿下勉勉強強吧。”


    雲歲晚湊到他眼前,滿臉狐疑,“哥哥從前可是最喜歡瑞王殿下的。”


    這話可把雲景川問住了,從前是因為瑞王殿下並沒有當真要娶自家妹妹,他覺得瑞王英勇俊秀。


    如今自己的寶貝妹妹當真要出嫁了,做哥哥的便看妹夫沒那麽順眼了,心裏酸得厲害。


    雲景川不想在妹妹心裏留下個小肚雞腸的形象,隻戳了下她的額頭。


    “你是我們家唯一的女孩,是我和爹爹的寶貝,我們自然是舍不得你出嫁,最好是一輩子養在家裏才好。”


    話是這樣說,但楚修遠確實是雲景川能想到的最好的妹夫了。


    他也想妹妹可以安穩順遂,嫁得良人。


    將軍府兄妹和樂,上京城僻靜小巷中的一個小院子裏卻一片死寂。


    雲念雨回來上京城已有兩日,但卻被那青衣人看得死死的,根本不讓她出去。


    她身上的傷口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不知道那人到底用了什麽手段,明明渾身都動了刀,她竟然全身上下都沒留下半點傷痕。


    坐在鏡子前,她看著自己那張與雲歲晚八分相似的連,死死咬著後槽牙。


    這個女人,不止搶走了自己的一切,如今竟然連自己的臉都搶走了。


    嘩啦——


    她一生氣將桌上的東西一把掃了下去。


    青衣人看了她一眼,“撿起來。”


    “如今已經在上京城,你不要妄想和從前那樣威脅我,我可是......”


    雲念雨還沒說出陸祈臣的名字,那青衣人已經慢慢拿出手中的塤吹了起來。


    “啊——”


    她渾身如萬蟻啃食,痛得直打滾。


    一直到她衣著淩亂,發釵亂散,滿頭青絲亂作一團隨著薄汗貼在臉頰,那塤聲才一點點停了下來。


    青衣人蹲下去,伸手鉗住她的下巴。


    “花影,你是我見過最不聽話的藥人,替身就是要一輩子受主家所用,你如今在我手中,我還能縱容你,來日進了主家還是如此,恐怕命都不保。”


    雲念雨滿眼都是不甘,大顆的淚從臉頰滾落。


    “主家到底是誰?為什麽把我搞成這幅樣子,為什麽要這麽折磨我!”


    她如今這副模樣,陸祈臣還怎麽認出了,怎麽來救她。


    雲念雨從來當自己異世而來,是個與眾不同的存在,現在有人告訴她,她並不特別,他們甚至剝奪了她的容貌,讓她去做另一個人的替身。


    她不能接受。


    青衣人拇指在雲念雨麵皮上摩挲了一下,粗糲的手指讓她陣陣戰栗。


    “你們很快就能見麵,但在此之前,你都要在這裏乖乖地待著。”


    雲念雨被冰涼的手指震懾,不敢亂動,但是她恨毒了這張臉,恨死了雲歲晚。


    陸家發現她丟了一定會找她,陸祈臣一定能找到她,把她帶離這個地獄,她是雲念雨,她才不要當別人的替身。


    雲念雨對陸祈臣的恨,在日複一日的身心折磨中消逝,如今陸祈臣成了她在這世間最後的救命稻草。


    與此同時,她對雲歲晚的怨卻與日俱增,每照一次鏡子,都增長一分。


    她心裏數著日子,知道雲歲晚還有不到十五日就要大婚了,日日咒著那場舉世矚目的大婚出個天大的紕漏,讓所有人笑話她。


    承化候府。


    被雲念雨惦記的陸祈臣現在正忙著處理夫人的‘後事’。


    “母親,我和你說過不要擅作主張!”


    陸祈臣近日都在安頓花影和蕪娘進上京的事,根本沒注意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竟然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的夫人已經病入膏肓,死在了莊子上。


    陸夫人看著陸祈臣身上半舊的玉佩,於心不忍。


    “母親想過了,那雲念雨早晚都是要死的,晚死不如早死,早死了我們家才能迎新婦入門。”


    陸祈臣胸前起伏,手指向外麵。


    “現在外麵都在笑話我們家風水不好,連個少夫人都養不住,況且雲念雨還沒死呢,來日若她回來了,她要如何自處。”


    有些男人就是這樣,能得到的時候不屑一顧,沒有了反而就生出了幾分情誼。


    “她還想回來?”陸夫人冷哼,“我們陸府的世子夫人大把人想做,她走了就不要想著回來。”


    她放下茶杯,“臣兒那些渾話隻是一時的,聽聽就過去了,隻要公主入門,我看誰還敢說我們家的閑話!雲歲晚大婚前,母親定把你和公主的事情定下。”


    陸祈臣聽母親越說越遠,隻覺得頭愈發痛了。


    他這幾日也想明白了,公主許隻是一時玩笑,若當真那般瞧得上他,恐怕不等雲念雨逃離莊子,就能被公主府一記毒藥暴斃。


    隻是他實在不願意在這裏與母親繼續說了。


    “後事你要辦就隨你吧,我去大理寺了。”


    陸祈臣甩袖離開,前往了關著花影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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