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公公聽見門口的腳步聲,慌忙將手上的東西都倒進了火中,下意識起身擋住了火盆。


    燒了一半的黑灰被風卷起,煙霧升騰與陰暗的天融為一體。


    他臉上都是忐忑,“參見王爺王妃,奴才隻是...隻是在燒些陳年的紙張文稿。”


    他的借口找得很不穩妥,並不像出自一個伺候了皇室幾十年的老公公之口,可見是的確沒有想到今日竟然會有人上門。


    楚修遠走到院子裏的藤椅上撩袍坐下,隨手從椅子下拾起了半片紙錢,“如今的文稿紙竟然出了這樣的形製?”


    他碾動著紙錢,“形製機巧,品質卻單薄了些,公公不如把店鋪告訴我,本王讓人去查查是不是黑心商家搞出來的噱頭?”


    雲歲晚打量著薑公公發顫的雙腿,觀察著他的神色。


    薑立群知道瞞不過,隻是以頭搶地跪著求饒,並不解釋半句。


    “薑公公,你也是宮中的老人了,難道不知道在皇家獵場私自祭禱是誅九族的死罪嗎?”


    “奴才,已經沒有九族了。”薑公公聲音發顫,驚懼又哀痛。


    “就算沒有九族,也不甘心這麽就死了吧。”雲歲晚上前幾步。


    卷著黑灰的煙霧飄在蒼老的公公和年輕的王妃中間,整個世界都模糊了起來。


    她的聲音帶著蠱惑,“若是當真無欲無求,又怎麽會避重就輕為旁人做偽證呢?”


    薑立群猛地抬頭,“王妃娘娘,奴才並沒有做偽證。”


    “你敢說狩獵當天都如你所言沒有出過任何一絲一毫的意外嗎?薑立群,你在宮中多年,能坐上首領太監的位置,什麽樣的陰詭算計沒見過?”


    雲歲晚厲聲,“西厥大皇子抓到的守衛言之鑿鑿地說自己被沈小姐買通,放了灰熊進入獵場,你是負責審查的大太監,會連這樣的缺口都沒有發現?”


    “你說沒有異常,就算不是沆瀣一氣的同謀,也定是怕惹事端有所隱瞞。”


    薑立群發顫的身子僵在原地,雲歲晚繞過他走到火盆旁,垂眸打量著火盆。


    “薑公公就算沒有九族了,也還是有在乎的人吧,隻要你說出實話,今日這私自祭禱的事情,我們可以當做沒看見。”


    薑立群緊繃著下頜,手指嵌進鬆軟的土裏,不肯開口。


    雲歲晚從旁邊撿出了一片帶著字的,上麵寫了一個貞,“薑公公,你可以不說在狩獵場上的所見,難道貞娘的仇也不想報了嗎?”


    薑立群身子一顫,倏然抬眸,又意識到和貴人對視是大不敬,立刻低下了頭。


    半晌的沉默後,薑立群沙啞著開口,“那一日,狩獵場的西角門奴才沒有看過,就被人支開了。”


    雲歲晚眉間一動轉頭看了一眼楚修遠,正對上了他讚賞的眼神。


    但隻是一瞬間,楚修遠又冷著臉撇開了目光。


    “這事說來話長,奴才去給王爺王妃倒茶。”他緩緩起身,去了屋子裏準備。


    楚修遠依舊冷著臉,和這陰森森的天氣正好相配,“你怎麽知道貞娘?”


    “我瞎猜的。”


    雲歲晚揮了揮手上撿起的那個字。


    “扶風查過薑公公,他沒有親族,如今祭禱的人多半就是宮中相識之人,宮裏的奴婢有幾個是壽終正寢?大部分都是皇權傾軋下的犧牲品,既然枉死,自有仇怨。”


    楚修遠從雲歲晚手中接過那個字。


    莫名地,他竟然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隻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了。


    “我這裏沒有什麽好的茶葉,怠慢王爺王妃了。”薑公公聲音恭謹,是多年在宮中當值養出來的習慣。


    楚修遠又看了一眼那名字,倏然一道寒芒閃過,他拉著雲歲晚側身一躲。


    “你認識貞娘?”


    楚修遠的問題讓雲歲晚詫異地側頭看了一眼。


    薑立群眼神怨毒,“你還有敢提貞娘?她那樣好的人,你怎麽下得去手?老天開眼,讓你落到我手裏,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匕首劃破霧氣,直衝兩人而來,衝散了並肩而立的兩人。


    兩人久經沙場,一個久居深宮的太監哪裏是他們的對手。


    楚修遠在他腦後一批,薑公公身上的煞氣一掃而空,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半晌後。


    扶風朝著老公公的麵門潑了一杯茶,薑立群發覺自己被捆住,目眥欲裂。


    “我隻恨不能手刃閻羅,就算是萬斧加身,我也會詛咒你下十八層地獄。”


    這回不等扶風動手,雲歲晚直接上去就是一腳,“你胡說八道什麽?王爺為國戎馬半生,輪得到你說三道四。”


    雲歲晚在外麵的確淩厲,但卻少有這樣失態的模樣。


    叉著腰,倒是厲害得很。


    楚修遠眼中浮現出了絲絲笑意,端起茶杯掩住了上翹的唇角。


    薑公公抬眸直視雲歲晚,“虧你們雲家還是世代忠良,堂堂將軍之女,竟然嫁給個反賊的後代。”


    “誒,你這老頭,再嘴碎,我把你帶回瑞王府的地牢裏伺候。”


    聽了這話,薑立群不見害怕,倒是還有一種視死如歸的安詳。


    扶風拎著他的脖領子就要把人拖走。


    “等一下。”


    雲歲晚叫住了人,轉頭看向楚修遠,“你認識貞娘?”


    “隻是覺得耳熟。”楚修遠轉動著茶杯,不以為然。


    “你用那麽殘忍的手法折磨她,現在居然說隻是耳熟,你不該日日夢魘嗎?”薑立群眼球充血。


    楚修遠嗤笑,眼角眉梢都是淡漠的譏誚。


    “死在本王手裏的冤魂多了,我哪裏記得住?”


    “但她伺候過你的母親,你竟然連她都不放過。”


    薑立群提起宸妃,楚修遠臉色沉了下來。


    扶風揪起了老太監的領子,“從前在宸妃宮裏的奴婢,隻要不是自尋死路的,我家王爺都給找了出路。”


    “文安二年,貞娘被人扒皮剔骨,扔進了亂葬崗,瑞王殿下就是罪魁禍首。”薑立群臉色蒼白,頰邊帶血,像是地獄爬上來的魔鬼。


    楚修遠沒說話,扶風倒是想起來了,“文安二年的貞娘自己不安分,成日在王爺身邊念叨宸妃,王爺不愛聽將人趕了出去,但從未殺她。”


    當初不覺得奇怪,現在看來這貞娘的確可疑。


    她嘴上說著宸妃是王爺的親母,但卻日日都說宸妃水性楊花,謀國害民,還讓王爺繼承她的遺誌。


    這不分明是在挑撥王爺厭惡宸妃娘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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