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對麵軟墊上的小乞丐勾了勾唇角,坐了起來,眼中都是意猶未盡的戲謔,“姐姐,我準備了好久,你怎麽這麽輕易就識破了?”


    雲歲晚一臉戒備。


    “上京城的乞丐,寒冬中寧願躲在茅廁中也要避寒,你身上卻沒有一絲異味,發絲淩亂,麵皮卻幹淨,你太舍不得自己這張臉了。”


    鶴年摸了摸自己的臉,笑了起來,“姐姐當真厲害。”


    他倏然湊近,雲歲晚知道他用毒詭譎,隻是防備不敢輕易出手。


    “姐姐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你知道的,你救過我,我從來不會傷害你。”


    “你想要做什麽?”


    “我要走了姐姐,我想來再問你一遍,你願意跟我走嗎?”少年側了側腦袋,一派天真,像是在問,這顆糖很甜,你要吃嗎?


    雲歲晚上下打量著他,眸光帶上了審視,“沈淺淺的死,和你有關?”


    少年希冀的眼神露出了頹然。


    “你怎麽會這麽想?姐姐,我還是個孩子,我怎麽會做殺人那麽血腥的事情,再說,沈小姐中了那種東西,死前一定很痛苦。”


    他眼眸向下,思考了下,“我這麽憐香惜玉,若是我,定然會用更溫和的法子。”


    “你知道是誰?”雲歲晚追問。


    少年不想引起車夫的注意,雲歲晚不想牽累無辜的人,兩人聲音都不高,車夫不知道裏麵發生的事情,自顧自架著車:“王妃,前麵有個小坡可能顛婆,您小心。”


    隨著他話音一落,馬車倏然顛婆了起來,少年卻越靠越近。


    當啷——


    馬車一陣,鶴年一個不穩沒撐住。


    雲歲晚倏然側頭,少年的臉直接撞到了車壁上。


    他翻了個身坐在另一側,聲音裏竟然有些委屈,“你都不接住我。”


    雲歲晚不想和他兜圈子,“到底是誰殺了沈淺淺?”


    “我也不知道啊。”鶴年慫慫肩,“不過那東西很難煉製的,一個人根本用不完,姐姐等等看下一個死的是誰,不就能順藤摸瓜了。”


    他塞給她一個小瓶子。


    “知道你不能跟我走,給你留顆保命藥,不用謝我。”


    他說著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外麵,寒風驟然鑽了進來,火盆被吹得劈啪做響。


    “啊,對了。”他剛要走,回望了雲歲晚一眼,“小心龍碧瞳,別看她長得人模人樣的,她啊,可比龍敘封還狠。”


    馬車中火苗一閃,麵前的人就沒了影子,馬車咕嚕嚕往前走,他在街邊朝她擺了擺手。


    雲歲晚看著手裏的瓶子,摸不準那人的來路。


    榴花和春水悠悠轉醒,隻當是自己冬日裏犯困......


    沒多久,上京城中傳來龍敘封在歸國途中被刺殺而死的消息。


    好在那時候龍敘封已經進了西厥的領地,西厥皇帝就算是悲憤,也賴不到大夏身上。


    沒多久,滕王的病好了,人卻沒好,府上成日裏脂粉氣衝天,日日飲酒作樂。


    朝堂上參奏他的折子像是東西的雪花一般,紛紛揚揚。


    文安帝樂得看重臣對楚紹譽不滿,連番在朝上斥責他,但他依舊我行我素。


    楚修遠一直被視為楚紹譽一黨,他撂挑子不幹了,楚修遠就愈發忙了,常常是深夜中書房還點著燈。


    雲歲晚忍無可忍,換了戎裝,帶著披風,拿上棍子就衝進了滕王府。


    熱氣哄哄的大堂裏,脂粉氣濃得下人,遠遠就能聽見絲竹聲,雲歲晚一腳踹開了門。


    眾人轉頭看見瑞王妃,嬉笑和絲竹聲戛然而止。


    楚紹譽醉醺醺的,眯眼看不清來人,還抬起酒杯朝著眾人,“怎麽停了,接著奏樂啊,接著舞。”


    砰——


    雲歲晚幾步走過來,一棍子敲碎了楚紹譽麵前的桌子。


    珍饈美味在盤子裏嘩啦啦順著碎裂的桌子滑落。


    廳堂內的眾人大氣都不敢出,倒是有一個人施施然站了起來,“瑞王妃好大的火氣,要不要喝一杯去去火啊。”


    雲歲晚轉過頭去,沒想到竟然是龍碧瞳,“你怎麽在這裏?”


    楚紹譽聲音模糊,說了幾遍雲歲晚也沒聽清。


    “不如我來說吧。”龍碧瞳勾唇,“殿下在西厥殺我皇兄,差點沒出來,是我幫忙才僥幸逃過,自然謝我。”


    雲歲晚看了眼雙頰緋紅的楚紹譽。


    他們一行人去的低調,殺人也利落,要不是被人擺了一道,怎麽可能無法脫身。


    他竟然還當真以為是龍碧瞳救了他,雲歲晚現在不止懷疑文安帝不配做皇帝,對楚紹譽也很懷疑。


    她冷哼一聲,“那我大侄子還挺知恩圖報的,不像某些人,明明得救,卻還是恩將仇報。”


    龍碧瞳眨了眨眼,“瑞王妃怎麽這麽說,救人的時候不都是不求回報的嘛,若是指望對方謝過,那和算計有什麽區別。”


    她走到楚紹譽身邊,緩緩蹲下身和楚紹譽碰了碰杯,“我就不求滕王的報答,救他也隻是覺得既然是英才就不該早逝。”


    楚紹譽竟然還挺讚同她的話,和龍碧瞳碰了碰杯,“公主好眼光。”


    雲歲晚突然響起了鶴年的話,‘別看她長得人模人樣的,她啊,可比龍敘封還狠。’


    龍敘封和龍碧瞳的作為,雲歲晚大抵也猜得出,不外乎是西厥不想讓楚紹譽這個成年皇子登基,想要扶持秦妃肚子裏那個。


    龍敘封費了老大勁也沒做成什麽,龍碧瞳順手救了個人竟然就讓楚紹譽頹唐了下去。


    還真是高啊。


    若是和龍碧瞳繼續在這裏饒舌也沒個盡頭,雲歲晚是武將出身,向來信奉一力破十會。


    她將棍子墊在手裏,“公主大概不知道,我的傷已經好了吧。”


    “所以呢?”龍碧瞳不以為然。


    “所以你可以滾了。”不到一刻鍾的功夫,西厥公主就被瑞王妃親自從滕王府的大堂中扔了出去。


    和她一起滾的,還有楚紹譽的那群狐朋狗友。


    酒氣彌漫的正堂中隻剩了楚紹譽和雲歲晚。


    她用棍子指著這個上輩子的帝王。


    “楚紹譽,沈淺淺死的時候,你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接她進皇陵,是為了保全登基的機會。現在又在這裏頹唐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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