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翠一怔,下意識地看向喬綰的腳腕,頓了幾瞬點點頭:“是,是奴婢。”


    喬綰聞言,更再沒多想。


    直到午時,昭陽公主府的下人送來了一箱補品。


    喬綰打開,人參鹿茸中夾雜著一疊銀票。


    她數了數,剛好兩萬兩。


    下人將物件送來便要離去,喬綰叫住了他,回到寢殿書桌旁飛快地寫了幾字,又畫了押,遞給下人。


    下人不解地接過紙頁,上方寫著“錢貨兩訖。”


    下方是鮮紅的押印。


    喬綰道:“告訴你們公主,就說……”


    她沉默了片刻,笑了起來:“……本公主將那個小畜生賣給她了。”


    一切自兩萬兩起。


    那就讓一切自兩萬兩終。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慕·“髒東西”·狗子·遲


    走一波劇情~


    第43章 、計劃


    四月末的陵京便已開始熱起來了。


    往年喬綰每逢天氣炎熱時, 肺腑的悶痛便會越發嚴重,平日裏須得靠著涼茶或冰塊才能勉強舒適些。


    今年許是因著倚翠煎的那些藥的緣故,她除非於太陽下暴曬, 其餘時刻隻覺肺腑比冬春時更悶熱些,竟未曾有其他不適。


    尤其如今喬綰有了腳梏的鑰匙,平日裏守衛隻守在院外, 從不敢擅自進來, 喬綰便打開腳梏, 閑適地在寢殿窩著,或是去寢殿後方不打眼的長廊吹吹風。


    這日, 司禮按照公子的吩咐巡查完陵京各大城門,順便來公主府送藥引,方才走進院子,便聽見寢殿後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一直跑進寢殿。


    常年習武的緣故, 司禮的耳力比常人好些,隨後還清楚地聽見寢殿內有鎖鏈碰撞的清脆聲響。


    司禮敲了敲殿門, 是倚翠前來開的門,她走出殿來, 又飛快地將殿門關上, 不自在地笑看著他:“司護衛又來送藥引了?”


    錯眼間,司禮隻看見亂作一團的鎖鏈, 以及背對著他坐在桌旁的長樂公主。


    司禮點點頭:“嗯。”說著將藥引交給倚翠便離開了。


    一直回到慕府, 司禮見到慕遲時,將巡查城門的事報給他, 報完又道:“大齊的接親使團已經入了黎國邊境了。”


    慕遲翻看折子的手一頓, 想到李慕玄自弱冠之時便想求娶的人, 突然換了模樣,應當會很“驚喜”吧。


    李慕玄。


    慕遲眉眼漸冷,隻是想到這個名字,心中都忍不住地作嘔。


    司禮並未離開,看了幾眼慕遲,還想說些什麽,又不覺抿緊了唇。


    慕遲沒有看他,隻淡淡道:“還有事?”


    司禮素來不會對慕遲撒謊,沉默了幾息誠實道:“屬下方才去公主府送藥引時發現,長樂公主已能自由出入寢殿。”


    說完司禮垂眸等著公子發怒,畢竟公子最不喜旁人欺騙忤逆他。


    可等了好一會兒都未曾聽見半分響動。


    司禮大膽抬頭,而後一怔。


    公子的表情沒有半絲不悅或是意外,他像是早就知道此事一般,甚至……眉眼帶著絲輕鬆。


    慕遲也不知為何自己竟沒有絲毫惱怒。


    他曾想過,讓那個驕縱的小公主看見了黎國的腐爛,再被生生折斷翅膀,還能不能這麽囂張蠻橫。


    可是,當發覺她摘下腳梏時,他心中卻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就好像……本該如此。


    即便他夜間前去時,她總是乖乖地戴著腳梏,可他就是覺得,喬綰這般驕橫又不講理的性子,得了鑰匙後平日裏會老老實實戴腳梏才是反常。


    他甚至覺得……這才是喬綰能做出的事。


    也隻有她,將他的話看做耳旁風。


    “公子?”司禮不解地喚他。


    慕遲陡然回神,迎上司禮的目光,不覺避開,良久輕嗤了一句:“膽大妄為。”


    司禮了然,公子這是不追究的意思,他也再未繼續這個話頭,隻道:“屬下已命人暗中監視文相的一舉一動,絕不會令其得逞。”


    慕遲“嗯”了一聲,想到前幾日那個叛徒交代的事情,神色逐漸森冷下來。


    司禮沉思片刻,又道:“公子可要在公主府增派人手?若此事是長樂公主和文相……”


    “不可能。”慕遲想也未想便打斷了他。


    他不信喬綰會舍下陵京的一切離開。


    也不能信。


    沉寂許久,慕遲啞聲道:“這段時日,守好各大城門。”


    *


    大齊的接親使團是在五月二日入的陵京,修整三日後,五月六日操辦慶典,昭陽公主拜別皇上雲貴妃,便正式前往大齊。


    陵京免宵禁三日,城中放三日焰火。


    這幾日的陵京分外繁華。


    倚翠正在寢殿外守著。


    喬綰則坐在寢殿內的窗前,透過大開的闌窗,托著下巴看著遠處的夜空中升起的一束束綻放的焰火。


    陵京的焰火真的分外好看。


    直到窗外傳來三聲敲梆聲,喬綰才回過神來。


    她知道,文相派來的人來了。


    前幾日喬青霓又送來了一盒補品,其中一枚人參中夾了一塊紙片,上方寫著今夜文相會派人前來。


    喬綰最後看了一眼焰火,便要將闌窗關上,窗外卻陡然出現一抹黑影。


    喬綰驚了一跳,驀地後退半步。


    “公主,是我。”來人匆忙擺手道。


    喬綰勉強鎮定下來,抬頭看過去,而後詫異地睜大眼:“書呆子?”


    眼前穿著一身黑的人,不是程清川又是誰?


    程清川淺淺地笑了下,道了聲:“唐突了。”話落,翻身躍入殿中,又謹慎地環視一圈,方才關上窗子,一轉身便發現喬綰就站在他身後,二人不過二尺的距離。


    程清川的臉頰一熱,忙後退半步。


    “文相派來的人,是你?”喬綰輕聲道。


    程清川對喬綰鄭重地拱手行禮後方才頷首道:“正是在下……”


    聲音卻在看見喬綰腳腕上的金梏時一頓。


    他猶記得滿陵京盛傳的那曾打馬遊街的長樂公主有多恣意放肆,而今卻如囚雀一般,被困在這豪華的寢殿之中,稍動一下金梏便會清脆作響。


    “書呆子?”喬綰在他眼前揮了揮手,“說話啊!”


    程清川回過神來,唇角的笑淡了,反而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歎息:“後日齊國的接親使團離京,城門處守衛鬆懈,到時在下會接公主出府,直奔城外,外麵自有人馬接應,一路南下。”


    喬綰皺了皺眉:“文相確定?”


    “是。”程清川頷首。


    喬綰安靜地沉吟著,直到程清川不解地喚了她一聲,她才又道:“書呆子,那你呢?你確定嗎?”


    程清川怔了下,若是之前,他定和文相一樣的念頭。


    畢竟要離京的不過是個於大局無關緊要的長樂公主。


    可經曆春宴那日,他卻猶豫了。


    那日,他清楚地在慕公子的眼中看到他對自己的殺意,因為長樂公主而升起的殺意。


    從始至終,未曾看身側的昭陽公主一眼。


    “你不確定,對不對?”喬綰輕聲問。


    慕遲多智近妖,不可能對文相全無防備的。


    程清川垂眸道:“在下和一眾侍衛,定會護長樂公主平安。”


    喬綰卻未曾應聲,她安靜了許久,緩緩道:“書呆子,你一定猜到了,那日最不會被盤查的地方是何處。”


    程清川的眸色一滯,抬首看向她。


    喬綰笑:“你知道。”


    是大齊那輛本該接走喬青霓的馬車。


    慕遲選好了代嫁之人,為免出差錯,必然會交代下去不要過多盤查。


    程清川神色間盡是驚詫,驀地拱手道:“長樂公主,不可。”


    “為何不可?”


    “……”程清川默了默,低聲道,“代嫁之人,必死無疑。”兩國聯姻,本就是一場以命換命的博弈,況且……


    “文相說,長樂公主於大黎有恩,定要護長樂公主安好離京。”


    喬綰怔愣,她與文相素來沒有多少來往,倒未曾想他會如此護他。


    可下瞬,她猛地想到,也許是那日在宮中,她和喬恒說的話,文相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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