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門撐著傘,蝦著腰,到了台階前比手,“小娘子們請進吧,小心地滑。”


    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麵傳出銀鈴般的笑聲,芝圓朝明妝遞了個眼色,偏過頭來咬耳朵,“這是應寶玥,嘉國公府的。”


    關於這位嘉國公家的小娘子,明妝雖然從未結識,但聽說過她的大名,貴女圈中炙手可熱的人物,因嘉國公溺愛,養成了男孩一樣的性子。


    原本性格像男子,直爽痛快,也很招人喜歡,可芝圓臉上卻顯出了十足的嫌棄。芝圓的脾氣一向很好,基本不會對誰有成見,既然能招得她厭惡,想必這應寶玥有什麽過人之處吧!


    果然,明妝看見芝圓挺了挺胸,提足了精氣神,因為幾個就近站著笑談的人裏,有高安郡王。


    大步流星拉著明妝進去,大概因為聲勢很足,引得高安郡王看過來。也就是一瞬,高安郡王臉上的笑容凝住了,立刻換上另一種踏實的溫情,體恤地問:“外頭很冷吧?”


    高安郡王之前是見過明妝的,當初乍見的驚豔,到了第 二回複見,好像也沒有減輕多少。


    明眸皓齒的姑娘,勢必會吸引眾人的目光,隻是已經有了婚約的人,大抵是帶著謹慎守禮的心態去欣賞,他笑著向明妝頷首,“易娘子也來了?”


    明妝欠了欠身,就算回禮了。


    上京貴女們及笄前,一般不會出席人多的場合,因此鮮少有人見過她。如今從天而降,新鮮的美貌照耀全場,那些輕佻張狂的公子們不自覺收斂起來,連笑容都變得自矜了,生怕一個閃失,冒犯了她。


    可是過於出挑也引人妒恨,眾星拱月的對象一旦發生偏移,就會令人不快。一旁的應寶玥浮起一個淺淡的笑,對芝圓道:“湯娘子今日來晚了。”一麵轉頭望向明妝,“這位是哪家千金?以前好像沒見過。”


    芝圓牽了明妝的手,皮笑肉不笑道:“這是密雲郡公家的小娘子,平常深居簡出,今日是我硬纏著她去重陽觀進香,她才勉強跟我出來的。”


    應寶玥恍然大悟,“原來是易園的小娘子,難怪以前不曾見過。”為了表示親近,溫言說,“常悶在家裏不好,人會悶出病來的,也要出來多走動走動,看看外麵的風光才好。今日咱們算認識了,來日可以一塊兒結伴出遊。噯,小娘子會打馬球嗎?”


    明妝搖了搖頭。


    “不會沒關係,到時候我教你。”應寶玥爽朗地拍著胸口說,“全上京的貴女之中,馬球能賽過我的不多,隻要學會了竅門,保你在馬球場上難逢敵手。”


    說起馬球,公子們都喜歡,其中一人湊趣,“明年春日宴,咱們組個隊,如何?”


    應寶玥自然說好,適時看了芝圓一眼,調侃地衝高安郡王一笑,“不過咱們並肩出戰,不會惹得湯娘子不高興吧?要不然帶上湯娘子一起?”


    芝圓心裏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隻是礙於人多,不能發作。


    女人之間的難題踢來踢去,男人作壁上觀,世上哪有這等好事!於是她故作大方地笑了笑,“消遣而已,還值得當真?況且貴妃娘娘多次告誡過我,女孩兒打馬球不雅,讓我隻管瞧別人打就是了。”又把視線調轉到高安郡王身上,“四哥,你喜歡打馬球嗎?”


    高安郡王很識時務,答得斬釘截鐵:“不喜歡。馬球場上塵土飛揚,太髒了。”主要是擔心說喜歡,打球的那條胳膊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折了。


    應寶玥碰了一鼻子灰,有點訕訕,芝圓團團的臉龐笑得花兒一樣燦爛,甜聲說:“我也這麽覺得,汗臭夾著灰塵,有什麽好玩的!我進來半日,還沒見過五哥他們呢,四哥帶我去找他們,好不好?”


    “好好好……”高安郡王點頭不迭,也顧不得和身邊的人打招呼,就領她們往後園去了。


    應寶玥看著他們走遠,扯出了一個切齒的笑,“看來湯娘子今日很有做媒的興致。”


    李家的皇子們,哪個不是香餑餑,就連定了親的高安郡王,也照舊有人惦記。


    應寶玥出身很好,父親做到國公,已經是臣僚封賞中最高的等級了,照理來說,她是應當作配皇子的,可是有時候現實不如設想的那樣簡單,總是穿插著各種各樣的機緣巧合。反正最後她錯過了幾位年長的皇子,相準了高安郡王,上年又被樞密使家截了胡,剩下的選擇已經不多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相談甚歡的公子哥兒敲起了邊鼓,“八成是衝著翼國公去的。”


    皇子們封爵,並沒有準確的定例,官家看重的、立有功勳的封郡王,年輕無實職的封國公。五皇子出閣2不多久,暫且封了翼國公,無論如何已經是尋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了,嘉國公出生入死多年,也不過掙來個國公的銜兒。


    其實照著應寶玥的喜好來說,年紀相仿的她並不中意,還是大上幾歲的更老練沉穩,日後登頂的可能也更大。但現如今出現了一張新麵孔,隱約要把她的後路截斷了……人就是這樣,沒有勁敵的時候三心二意,一旦感覺到威脅,原本可有可無的東西,立刻就變成了寶貝。


    “可惜,那麽漂亮的小娘子,命不好。”她帶著無限惋惜,輕輕一歎,“密雲郡公不在了,郡夫人也病故了,如今這位易小娘子沒了怙恃,孤零零的,多可憐!”


    同情裏夾帶著鄙薄,一個孤女,縱是有幾分姿色,身後無人做主,難怪要靠湯芝圓來撮合。


    當然女人之間貶低踐踏的依據,在男人看來都不是大事,如果你還在權衡利弊,斟酌對方小娘子的家世出身,那隻證明一點,小娘子長得不夠美貌。


    果然這個道理放諸四海而皆準,廊亭中與友人飲茶的翼國公初見明妝,也微微怔愣了片刻。


    如果將這貴女雲集的梅園比作妝匣,那麽眼前這姑娘,就是匣中令人一眼驚豔的珍寶。不似園裏其他盛裝的女孩,她穿一件鑲狐毛的上襦,淺淡的桑蕾色襯著一張素麵,是天然的,未經雕琢的秀美。她很年輕,眼中有天真,有嬌憨,不帶女子矯揉的羞澀,甚至看向陌生男子時,眼神都是坦坦蕩蕩的。


    翼國公站了起來,許多老道的處世手段在這刻都喪失了,怕失禮,忙從她身上移開了視線,故作鎮定地同芝圓打了個招呼,“妹妹來了?”


    正是因為一起長大的,即便芝圓已經許了高安郡王,他們見麵仍是平常的稱呼。


    芝圓笑著說:“五哥好雅興,我到處找你,不想你在這裏。上回你給我的茉莉小鳳團,我已經喝完了,這茶爽口得很,還有嗎?”


    翼國公說有,“上次從密雲帶回來兩斤,正好還有剩下的,明日我再差人給你送一包。”


    虛頭巴腦的開場白說完,就該辦正事了,話題也順理成章引到了明妝身上。


    “說起密雲……巧得很!五哥,我給你引薦引薦,這位是密雲郡公的獨女,也是我的幹妹妹。”芝圓含笑比了比眼前這男子,對明妝道,“這是我常和你提起的五哥,皇子之中行五,今春剛賜封翼國公。相見即是有緣,大家認識認識,下回見了麵不生疏,就算交個朋友吧。”說完哈哈幹笑了兩聲,以掩飾頭回做媒的尷尬和不足。


    作者有話說:


    1銀字兒:宋代說話人所演述的小說故事。一說因演述這類小說時﹐以銀字管吹奏相和﹐故有此稱。


    2出閣:此處意為皇子出就藩封,亦作“ 出閤 ”。


    第8章


    明妝望向這位翼國公,還未弱冠的年紀,一派文質樣貌,穿著一件扁青的圓領袍,清淡的裝束清淡的五官,眉目流轉間,隱約有一腔少年的簡單和赤誠。


    他聽了芝圓的介紹,很鄭重地向明妝拱手長揖,“以前易公留京時,我曾向易公討教過用兵之道,今日見了小娘子,誠如見了易公一樣。”


    明妝向他欠了欠身,和陌生人搭話,還是有些不知從何說起,因此口齒也笨了,但在人家看來,卻是姑娘矜持的表現。


    女孩子不言語,自然要男人更主動些。翼國公道:“茉莉小鳳團香而清淡,很適合拿來當飲子配茶點。等明日,我也給易娘子送去一些嚐嚐,望小娘子不要嫌棄。”


    明妝倒有些不好意思,抿唇笑了笑道:“無功不受祿,怎麽敢當呢。”


    芝圓在一旁和稀泥,“哎呀,這有什麽不敢當的,禮尚往來就是了嘛。般般,你不是會做墨麽,正好五哥愛寫詩作畫,到時候回上幾錠讓五哥品鑒,愛墨多是用墨人,下回見了麵,也好互相切磋。”


    這一閑談,泄露了姑娘的閨名,翼國公記在心裏,覺得這小名兒可愛之餘,也有異於等閑的大格局。


    高安郡王早就知道芝圓的圖謀了,未婚妻的願望,即是他的願望,他在一旁敲邊鼓:“今年廬山運了好些上佳的鬆木進京,燒製出來的鬆煙很不錯。上回我和衛觀打馬球,他說他那裏有十年的代郡鹿膠,硬如磐石,”一麵給翼國公使了個眼色,“要是用得上,咱們就去他府上拜訪一回,把他的存貨都討回來。”


    結果這話剛說完,就引來芝圓的白眼,“還說你不愛打馬球?”


    高安郡王窒了下,“說實話……不是不愛,是看和誰打。”


    這下正說進了芝圓的心坎裏,她對應寶玥早就不滿了,嘀嘀咕咕說:“可不是,大家閨秀不愛和女孩子玩,整日混跡在男人叢裏,家下大人也不管一管!”


    好在剛才和翼國公一同飲茶的人識趣離開了,姑娘的小小拈酸,也不落了外人的耳朵。


    高安郡王眨了眨眼,訕笑道:“也不必這樣說人家,她是嘉國公的嫡女,家裏不束縛她的性子,拿她當男孩子養,難免大大咧咧些……”


    芝圓聽了哂笑,“是啊。是啊,隻有你們這些男人吃她那一套!嘉國公是沒有兒子嗎,要拿她當男孩子養?我生平最不喜歡這種人,拿驕縱當直爽,表麵看似大大咧咧,暗裏勾心鬥角,不知多猖狂。像上回,她把衡陽侯家的三娘惹哭了,隻管嘲笑三娘小孩子氣,臉皮薄,怎麽不說她自己臉皮厚!三娘與她很熟嗎,上來就議論人家個頭矮,還說人家身上衣裳顯臉黑——呸!”想了想又不對,調轉視線看向高安郡王,“我沒來前,你們在說什麽?一見我就刹了話頭,可是在議論我?”


    高安郡王直呼天地良心,“實在沒有議論你,隻是閑話家常,聊一聊今日進香的事。”


    芝圓哼笑,看了明妝一眼,“你信嗎?”


    明妝無端被牽扯進來,有點尷尬,支吾了下道:“邊上還有好幾個人在呢。”


    這話很在理,高安郡王對明妝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攤手對芝圓道:“對啊,若是不坦蕩,也不會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了。”


    反正未婚妻酸氣衝天,那是在乎他的表現,高安郡王對此還是樂在其中的,所以芝圓就算不相信他,他也並不著急。


    “好了好了,消消氣。”他笑著說,“我前幾日去幽州,得了幾張好皮子,放在車上的箱子裏呢,走吧,我帶你去看看。”


    芝圓十分不領情,“皮子有什麽了不起,我哥哥前幾天還打了兩隻狐狸呢……”


    可是麵對高安郡王猛使的眼色,忽然明白過來,立刻就變了話風,“哦,幽州的皮子好啊,花錢都買不來……那我跟你瞧瞧去。”一麵對明妝說,“外麵冷得很,你在這裏等我,我過會兒就回來。”然後以皮子太重,身邊的女使團荷一個人搬不動為由,順便把午盞也帶走了。


    這下隻剩兩個人了,撮合的手法生疏又明顯,明妝站在那裏有些茫然,呆怔的表情卻換來翼國公一個淺笑,他回身吩咐小廝把桌上的茶具撤下去,和聲道:“一早起來上山進香,小娘子餓了吧?梅園的七寶擂茶和環餅很有名,我讓人送些過來,小娘子邊吃邊等吧。”


    邊吃邊等,似乎是個不錯的提議,明妝也不推搪,頷首說好,“公爺要是有其他事忙,不必照應我,我一個人也可以。”


    她有清甜的聲線,笑的時候唇邊隱隱兩個小梨渦,像一雙裝蜜的小盞。


    翼國公有些臉紅,垂眼說不,“今日就是出來遊玩的,沒有什麽要緊事……”彼此還陌生,但心裏很樂意交談,自然要想方設法找些話題,便道,“我先前聽芝圓喚了小娘子閨名,我想著,自己也應當自報家門才公平。小娘子隻知道我的官爵和排行,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李霽虹,小字雲橋,小娘子要是不嫌棄,和芝圓一樣喚我五哥吧!”


    明妝聞言,那雙眼睛裏綻出驚喜的光來,“長橋臥波,未雲何龍,複道行空,不霽何虹……我很喜歡《阿房宮賦》,沒想到公爺名諱的出處也是這裏。”


    所以說有緣啊,從這點細微之處發現共通,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這時女使端著托盤過來,他起身接過蓋碗放在明妝麵前,揭開蓋子,清香四溢,溫煦道:“瓦市上賣的擂茶,是將各色用料放在一起磨碎,到最後不過一碗濃湯罷了。這裏的擂茶不一樣,炒米是整粒放進去的,加上衛大娘子特製的環餅,味道更醇厚,也更有嚼勁,小娘子試試。”


    說起吃喝,年輕的女孩子總是很有嚐試的精神。他遞了銀匙過來,明妝道謝接了,小心翼翼捧著嚐了一口。炒米正是欲酥不酥的時候,還帶著七分脆口,加上環餅的焦香,衝淡了擂茶裏的薑味,難怪芝圓先前就說這裏的擂茶好喝。


    翼國公含笑問她如何,“要不要再來一碟花折鵝糕?”


    明妝說不必了,“這麽一碗擂茶下去,已經吃得十分飽了。”


    翼國公點點頭,閑談起家常來,“令尊當初兼任鴻臚卿,曾在上京逗留過半年,那時我常去討教,易公如我的恩師一樣。後來他回陝州升任四鎮節度使,一去六年沒有回來,再聽聞他的消息,已經是噩耗……”說著略斟酌了下,又問,“小娘子如今投靠至親嗎?日子過得不艱難吧?”


    若是換了其他女孩,可能會流露出點委屈的神情,趁機訴苦求助,希望翼國公能看在故去的爹爹份上,對她眼下的處境略施援手——然而明妝卻沒有這麽做。


    她抬起眼,眼底似有陰影,也是轉瞬即逝,仍舊一派明快模樣,笑著說:“家父和家母留下的園子,我得繼續打理,並未投靠至親。不過祖母和外家對我很照應,事事都想著我,我如今挺好的,多謝公爺關心。”


    一個無所依傍的姑娘不自苦,沒有因自怨自艾變得整日哭哭啼啼,實在很令人欽佩。翼國公又對她刮目相看幾分,很實心地說:“小娘子往後要是有什麽難處,隻管派人來找我,一則我受過令尊指點之恩,二則你和湯府有幹親,芝圓不日就是我阿嫂了,就算看著她的麵子,也應當對小娘子多加照拂。”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本身,漂亮的女孩子總能得到更多眷顧,尤其這樣多舛,卻又向陽而生的。


    說到底看一個人能否入心,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有時候甚至不需要對方做什麽,自己就已經先暗許了。翼國公是聰明人,芝圓既然能特意引薦彼此,就說明眼前這位小娘子還待字閨中,不必糾結她是不是已經許了人家。


    多好!他舒了口氣,轉頭望向半開的支摘窗,窗底有一簇紅梅歧伸,不知什麽時候又下起了雪。雪片靜靜地降落,落在熱烈盛開的花瓣上,仔細聽,有沙沙聲傳來,不知是雪落的聲音,還是紅泥小火爐中炭火的崩裂。


    “小娘子……”他張了張口,本想邀她出去看雪的,誰知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截住了話頭。


    一個小廝上前來回話,說:“公爺,我們郡王請公爺過去說話,有要緊事商議。”


    翼國公有些無奈,抱歉地衝明妝笑了笑,“我大哥找我說事,小娘子且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明妝說好,“公爺隻管忙自己的去吧。”


    翼國公站起身,再三致了歉,方匆匆跟著小廝走了。


    這回可好,回避的回避,有事的有事,自己反倒落了單。明妝坐在那裏半晌,百無聊賴,透窗看見大雪紛飛,外麵傳來女孩子的笑聲,呼朋引伴說要往梅林裏去賞雪。


    明妝有些心動,往常身邊總是不離人,其實一個人走走,也挺有意境。恰好門前的小廝正分發油紙傘,明妝過去要了一把,順著蜿蜒的小徑,走進了梅林深處。


    香糕磚鋪地,像禦街上一樣,隻是這梅林太大,明妝不敢走得太偏,怕萬一迷了路,回不來。不過這梅林裏的花,著實是開得好啊,各色的梅花齊齊綻放,雪片仿佛也沾染了清幽的香氣,世上果然沒有一種熏香,能還原孤山濃梅的韻致。


    再往前一些,隱約看見一棵玉碟龍遊,長在小徑外的曠地上。那是梅中的珍品,尋常人家用來培植盆栽,不像這梅園,參天大的一株,看上去和別的梅花大不同。明妝站在一樹繁花下仰麵看,這梅樹的枝幹虯曲,真如遊龍一樣,花朵潔白,花蕊沁著一點肉紅,香氣幽幽地,像女孩子妝盒中甜膩的脂粉。


    這樣奇特的一棵梅樹,居然沒人來欣賞,真是可惜。明妝站了一會兒,傘麵上積攢了薄薄的一層雪,待抖落了,重新回到小徑上,往前走,來往的人更少了些,那裏有綠萼,還有五寶垂枝,平常不常見的品種,這裏可說是應有盡有。


    不過隻顧賞梅,沒有刻意留心,梅園裏不隻一條路,小徑縱橫交錯,走啊走的,就忘了歸路。


    這下糟了,呆呆站在路上,左右看不見人,一時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隻好憑著記憶往回走。可是這片梅樹處處都一樣,連剛才那棵玉碟龍遊也不見了,她心裏慌起來,不會像畫本子上那樣,走著走著,走進另一個世界去吧!


    好在奔走半天,終於看見前麵有個身影,傘柄挑在肩頭,傘麵遮住了上半截,從底下紫鼠的袍裾看來,應當是個男子。


    冒冒失失上去問路,還是不太敢,隻好遠遠跟著人家的腳蹤。可這人走走停停,不緊不慢,大概是察覺有人尾隨他了,終於停下步子回頭一顧……


    顏麵冷若冰霜,那雙眼梢微揚的眼睛卻十分多情,啟唇道:“小娘子跟了我半日了,這荒郊野外的,是想劫財,還是想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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