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明妝心下的疑慮打消了,看樣子他的性情好像沒變,也如每年送來的信件那樣,是個長情念舊的人。


    “好。”她含著笑,會心點頭,“那我等你。”


    一旁的翼國公沒想到,時隔三年,已然高升的副將還能這樣恭敬對待舊主的女兒,倒讓他對李宣凜刮目相看了。


    本想同新任的慶國公打聲招呼,結果被儀王截住了話頭,“五弟今日沒陪爹爹賞燈,原來是佳人有約啊。”


    翼國公的心思很單純,二哥這樣調侃,他也隻是赧然稍作了解釋,“上回在梅園結識了易娘子,恰好今年除夕燈會辦得隆重,就邀小娘子一同出來賞燈了。爹爹有大哥和二哥作陪,我在那裏也多餘,站得那麽高,連人間煙火都看不真切。”


    就是這樣散淡的天性,在諸皇子中得了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名號。


    儀王倒也沒將這位兄弟看在眼裏,隻是頗有深意地望了望明妝,笑道:“那日之後,我還曾盼著小娘子來我府上做客呢,沒想到等了半個月,也未等來小娘子,想是小娘子眼界高,瞧不上我這個朋友。”


    他的話別具深意,隻有明妝知道。今日親眼得見彌光在聖前的榮寵,也不得不讓她重新考慮,是否應當繼續結交這位儀王,遂道:“王爺言重了,不是我不想交你這個朋友,實在是年關將至,家下很忙,抽不出空去府上拜會。”


    “可小娘子竟有時間為慶國公準備贈禮。”他的言語間忽然換上了一點錙銖必較的味道,略略不滿地抗議了一下,見她瞠著一雙妙目,很快便又笑起來,“我是同你開玩笑呢,千萬別當真。如今除夕過完了,年後應當得閑了吧?那我掃庭以待,迎接小娘子大駕。”


    這樣的對話,讓人分辨不清他們之間的關係。明妝有些無措,翼國公臉上浮起一點錯愕,李宣凜則是玩味地瞥了儀王一眼,轉而吩咐一旁的午盞,“今日天色不早了,你伺候小娘子早些回去,免得商媽媽擔心。”


    午盞應了聲是,因是舊相識,分外拿他的話當金科玉律,忙扯了扯明妝的袖子道:“小娘子,咱們回吧!”


    明妝說好,翼國公雖還未從疑惑中掙脫出來,但該有的涵養半分不少,既然人是他帶出來的,自然要安全無虞地把人送回去。


    “如此,我們就先告辭了。”他向儀王和李宣凜拱了拱手,複轉身對明妝道,“小娘子,請吧。”


    午盞攙著明妝往禦街那頭去,走了一程,明妝回頭張望,見李宣凜同儀王一起,走進了巨大的宣德門。


    翼國公鬧不清她和儀王的交情,現在看她回頭,愈發覺得她可能是對李霽深有所不舍。


    心裏頓時別扭起來,卻不能發作,更不能質問,隻是裝得雲淡風輕地隨口問了一句,“小娘子和儀王早前認識嗎?”


    明妝收回了視線,搖頭道:“不認識呀,就是梅園那回迷了路,才結識儀王的。”


    “那……”他斟酌又斟酌,謹慎道,“如何你們就說定,要往他府上做客了?”


    明妝爽朗笑了笑,“就是隨口的客套話,他邀我做客,我並未赴約,所以他今日才問我。”


    翼國公這才鬆了口氣,笑道:“也對,小娘子是女孩兒家,平白跑到人家府上不合禮數。”但也看出來,二哥對她是有幾分意思的。畢竟這樣容貌的女孩子不多見,二哥對她另眼相看些,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競爭的意味忽然重起來,兄弟之間再友愛,遇見這種關乎姻緣的事,也沒有謙讓一說。到底芝圓帶她來,本就衝著自己的,那日他甚至厚著臉皮向芝圓確認了一遍,待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就覺得自己相較二哥,更為名正言順。


    還好早作的準備,他慶幸地想。轉頭看她的神情,她好像沒有與之容貌匹配的細膩心腸,隻管和身邊的女使議論李宣凜,“我看李判和以前,長得不一樣了。”


    午盞說:“那當然,以前李判在郎主手下任職,不用操心那麽多。現在自己要獨當一麵,難免勞心勞力,所以看上去威嚴了不少。”


    對,就是威嚴,她琢磨了好久,一直尋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他的現狀,午盞倒一語道破了。明明眉眼沒有太大改變,充其量年紀大些,看上去更沉穩了些,但不知為什麽,麵對那張臉時,那樣讓她五味雜陳,有高興、有欣慰、有陌生,也有傷感。


    翼國公聽她們對話,忽然發覺自己可能多心了,她那一回頭,並不是衝著二哥。


    談論李宣凜,顯然比提防二哥輕鬆得多,自己便加入進去,“俞白是咱們的族親,他祖上和太宗皇帝是兄弟,可惜旁支不能授爵,須得靠他自己掙功名。我還記得小時候在一個馬場上跑過馬,後來他遠赴陝州,就沒有再見過。彼時他任易公的副將?”


    明妝說是啊,“他是孤身來陝州的,我爹爹很賞識他,說他有儒將之風。我阿娘憐他住在軍中不便,就收拾了個偏院讓他住,也方便他跟隨我爹爹出入。”


    “這麽說來,易公與郡夫人對他很有知遇之恩,難怪他待你這樣恭敬。”


    “其實不必。”明妝難為情地說,“他已經不是三年前的副將了。剛才那麽多人,讓他向我行禮,我覺得很愧疚,折辱了他的身份。”


    翼國公卻道:“小娘子多慮了,他不忘微賤時的恩情,是他的氣度與胸襟。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他當初是有心投入易公門下的,易公和夫人善待他,是種下了善因。”


    明妝慢慢頷首,“我回到上京後,是他一直替我掃祭,我心裏很感激他。”


    翼國公笑了笑,“小娘子也是重情義的人,所以他一回京,你就命人送去了贈禮。”


    明妝說正是呢,“我也不知道怎麽酬謝他,就送點果子點心。”


    這是小孩子送禮的方式,如果是為了攀交,禮節應當重得多。


    緩緩走一程,身後依然歌舞升平,剛才的意外對於狂歡的百姓來說,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並不影響今晚過節的心情。


    前麵就是易園,翼國公將人送到門前,趁熱打鐵說:“今日掃了小娘子的興,等過兩日約上芝圓,咱們一同去梁宅園子飲茶。”


    明妝道了聲好,“快到子時了,公爺回府路上多加小心。”


    她盈盈福下來,翼國公忙還了個禮,見她站在門前相送,自己也不推搪,回身登上馬車,臨走打簾又望一眼,方往巷口去了。


    午盞見車走遠,籲了口氣道:“這位國公爺,好像喜歡上小娘子了。”


    明妝“去”了聲,“別胡說。”


    但男人對女人有沒有情愫,一眼就看得出來,若不是上了心,一個堂堂的國公,哪裏有閑心自告奮勇陪她賞燈。


    不過這種小小的覺悟藏在心裏,不足為外人道,回去之後見兩位妾母都還在,明妝訝然道:“夜這麽深了,小娘怎麽還不回去休息?”


    惠小娘打了個嗬欠,打出了兩眼淚花,“小娘子不回來,我們哪能放心回去。”


    蘭小娘說是啊,“這是你頭一回跟公子出門,咱們的心都懸著呢。”又問,“外麵的花燈可好看?禦街上八成很熱鬧吧!”


    午盞迫不及待要把見聞告訴她們,比劃著手說:“是熱鬧得緊,還看見官家登宣德門樓了呢。可不知怎麽的,一個宮人在官家眼皮子底下墜了樓,真真把人嚇死了!不過咱們因此見到了李判,人家攻打邶國立了大功,現如今已經是國公的品級啦。”


    說起李判,大家難免傷情,因為在陝州時候一向見他隨侍郎主左右,如今郎主不在了,物是人非事事休,乍然再聽說他,就格外讓人追念往日。


    還是商媽媽轉移了大家的思緒,笑著說:“我早前就說李判將來有出息,如今當上了國公,沒有辜負郎主的栽培。”


    明妝也笑著說:“頭一眼看見他,我有些不敢相認了,這些年他老成了好多,簡直和以前判若兩人。”


    商媽媽道:“人會長大的,打下了邶國是多大的一場仗啊,能夠獲勝,想必吃了不少苦吧!”


    午盞又興高采烈追加了一句,“李判說,明日要來咱們府上拜訪。”


    這是個好消息,易園太多年沒有故交貴客登門了,商媽媽歡喜地安排起來,“明日讓廚上預備些好點心,一屋子女眷留他吃飯,恐怕不便,但坐下品品茶點還是可以的。”


    因時候太晚了,大家各自回房歇下,等到五更時候被震天的煙火炮仗吵醒。明妝迷迷瞪瞪又合一會兒眼,隱約聽見房裏響起了腳步聲,不久一雙手探進來捧住了她的腳,商媽媽摸索著替她套上足衣,連哄帶騙地,把人從被窩裏挖了出來。


    “今天要早起,早上不賴床,一整年都有好收成。快快快起來,廚上已經做好了八寶餺飥,耽擱不得,時間一長,可就變成麵糊糊了。”


    明妝實在睜不開眼,扭捏著說再睡一會兒,商媽媽不讓,“李判也不知什麽時候來,你今日忙得很,要去老宅和袁宅拜年呢,哪兒有睡覺的工夫!”


    無可奈何,隻得強睜開眼,換上簇新的衣裳,腰上配了五色荷包,待梳妝打扮妥當,挪到前廳一家人吃了早飯。


    不過今日大家確實都忙,上京有這樣的規矩,晚輩給長輩拜年,須得在初一日,出了閣的女兒回門探望爹娘,也是擇在這一日。初二日往後便輕鬆了,大抵是宴請和走親訪友,因此吃飯的時候商媽媽還在感慨,李判這人真是不忘初心,初一便來拜訪,是當郎主和主母還在呢。


    明妝聽得鼻子發酸,那點懶散的筋骨抻起來,戀床的情緒也沒有了。飯後惠小娘和蘭小娘要回娘家拜年,送走了她們,自己便在前院等著李宣凜到訪。


    約摸辰時前後,門廊上有人通傳,說貴客來了,明妝忙起身說“請”。


    很快便見幾個小廝捧著節禮進來,後麵的男子穿著濯絳的常服,腰上扣銀帶,快步登上了台階。因為身量高,幾乎是兩級一邁步,還是原來軍中的習慣,仿佛時間永遠緊迫,仿佛永遠不能延誤。待進了門才驟然刹住步子,抬眼一顧很快又垂下眼,恭敬地道了聲小娘子新禧。


    明妝看著他,難免思緒翻騰,咕噥道:“看見李判,就讓我想起爹爹了。”


    他的眼睫微微一顫,想是被她的話觸動了,還如以往一樣溫聲詢問:“一別三年,小娘子在上京過得好不好?”


    不知怎麽,眼淚自己掉了下來,明妝忙拿手絹擦,卻無論如何都擦不淨。又氣又急,終於放聲哽咽起來,“今日是初一,我不該哭的,可我就是忍不住。”


    有的故人,會勾起很多回憶,當初李宣凜借居在潼關府衙,每常會遇見,或是明妝有什麽想要的,不敢和爹爹阿娘開口,就悄悄委托李判。他是有求必應,隻要她高興。現在想來不光是看著爹爹的情麵,更多是日久年深,活成了半個家人。


    第15章


    他聽見她哭,終於抬起眼來,什麽都沒說,隻是憂傷地望著她。


    這些年她雖照舊錦衣玉食,心裏的傷疤卻無法愈合,他知道她不容易,小小年紀就如此多舛,想必更有委屈之處,哭一哭,哭出來就好受了。


    明妝在他麵前,恍惚覺得自己還不曾長大,有些情緒的宣泄隻有衝著他,才能找到出口。


    商媽媽在一旁使勁勸慰,說好了好了,“大節下,不興哭的。李判好不容易來一趟,小娘子不款待貴客,怎麽反倒哭起來。”言罷忽然覺得不妥,笑道,“我竟是叫慣了,一時改不過來,如今應該稱公爺才對。”


    李宣凜卻搖頭,“媽媽不必客氣,還如以前一樣稱呼我吧!我有今日,多蒙大將軍提攜,在故人麵前,不敢妄自尊大。”


    明妝這才抹了眼淚,小孩兒心性地說:“我也覺得李判親厚,叫公爺,反倒把人叫生疏了。”


    大概因為叫成了習慣,李判成了他的第 二個名字,在陝州那些年她都是這麽喚他的,小孩子自有一份偏執,不願意改變以前約定俗成的東西。


    那廂烹霜送了茶水入廳堂,明妝親自接了送過來,齉著鼻子說:“上京點茶的手法和陝州不同,我們回來三年,已經換了上京的做法,李判嚐嚐。”


    李宣凜起身雙手承接,嘴裏還應著不敢,明妝倒又笑了,“你現在是國公啦,大可不必那麽客氣。其實我早前一直拿你當阿兄看待,沒有告訴你罷了。”


    聽了這話,他臉上的神情方有一點鬆動,帶了微微的、赧然的笑意,讓那五官愈發生動起來。尤其眼眸,沉沉地,如星輝落入寒潭,如果多笑一笑,想必更招女孩子喜歡。


    明妝重新坐回座上,才想起心裏一直想說的話,“這些年麻煩你替我給爹爹掃祭,我每常想給你回信道謝,又覺得說不出口。”


    他將建盞放在手邊,正色道:“大將軍對我有恩,即便小娘子在陝州,我也要敬香掃祭,小娘子回了上京,我更該擔起這個責任。”


    明妝點點頭,不大願意再提往事了,換了個輕快的語調問他:“你這回在上京逗留多久?打算什麽時候再回陝州呀?”


    “邶國歸降,官家特放了恩典,把陝州軍務暫交兵馬使指揮,準我留京休沐半年,順便……”他說著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把終身大事安排妥當。”


    明妝“哦”了聲,才發現他確實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印象中他一直是當初的少年,沒想到時間過起來這麽快。想著想著又覺得怪好笑的,連自己都有人做媒了,他比她大了好幾歲,可不是該娶親了嘛。


    一旁的商媽媽含笑接了話頭,“原該如此,雖公務繁忙,也不能耽誤了親事,否則家中雙親要著急了。”


    李宣凜對這事似乎並不十分上心,低頭道:“我們從軍的,戰場上出身入死,今日不知明日事,草草娶親對人家不好,我倒覺得再過幾年也無妨。”


    商媽媽道:“李判為江山社稷立下汗馬功勞,是朝廷的有功之臣,是上京百姓眼裏的英雄啊。英雄不該形單影隻,理當好生娶一門親,有個知冷熱的人相伴才對。”


    明妝對他的婚事也有些好奇,甚至大膽猜測起來,“說不定官家為了嘉獎你,會親自給你保媒。上京有好多名門貴女,那些王侯家的郡主、縣主也有待字閨中的。要是有了合適的人選,那你在離京之前就可成親了,我們也好討杯喜酒喝啊。”


    李宣凜說起這個,還是很不自在。他少年從戎,入了軍營之後潔身自好,就算平常有同僚間的聚會宴飲,席上官妓角妓出入獻藝,他也從來沒有正眼相看過。都說兵痞,好些從軍的人在冗長的錘煉中變得心浮氣躁,流連風月場所也成了尋常,但他不一樣,他讀過書,知道禮義廉恥,心裏總要保留一塊淨土,日後好安放真正心愛的人。


    於是帶著笑,緩緩搖頭,“隨緣吧,不急在一時。倒是小娘子,夫人過世後,我以為你會投靠至親,沒想到竟自立門戶了三年。”


    明妝對此稀鬆平常,淡然道:“自立門戶很好啊,自己當家,不必扮著笑臉迎人,也不用每日給長輩晨昏定省。”


    李宣凜聽來,卻品出了另一種不曾言明的隱情。她不願直說,他隻好望向商媽媽,希望商媽媽能道出原委。


    果然商媽媽會意了,對明妝道:“小娘子做什麽還粉飾太平?李判又不是外人,這等狗屁倒灶的事不與他說,還能與誰說呢。”見她欲言又止,隻好自己替她說了,轉頭對李宣凜道,“李判常在陝州,不知道上京的局勢,早前我們郎主被人構陷,易家人終日惴惴,怕受連坐,對小娘子不聞不問整整三年,從老的到小的,沒有一個管過小娘子的死活。可憐我們小娘子,那時候才十二歲,幸虧有外家幫襯,袁老夫人手把手地教授經營之道,如今才有咱們活著的餘地。那易家,若是就此撂手倒罷了,可前陣子不知撞了什麽瘟神,要接小娘子去老宅,要給小娘子說合親事,騰出這個園子和產業,打算弄出個命繼子來,好侵吞了這份家私。”


    李宣凜越聽,眉頭蹙得越緊,“竟有這樣的事?”


    午盞在一旁猛點頭,商媽媽則歎了口氣,“所以說我們小娘子不易,小小年紀還要和他們鬥智鬥勇,世上哪有這樣的骨肉至親!可見郎主出自他們家,是易家門中燒了高香,餘下的都是些黑了心肝的,個個都想來算計我們小娘子。”


    家務事棘手,不過對於李宣凜來說,看顧的是大將軍獨女,對易家宗親並沒有什麽可賣情麵的,便道:“這事我知道了,眼下易家沒有異動,請小娘子暫且按捺,倘或再有下次,就勞商媽媽派人來知會我,我自然為小娘子主持公道。”


    商媽媽一聽,簡直感激涕零,連連說:“小娘子你瞧,果真隻有李判可堪依托。有了李判這句話,咱們就有主心骨了,往後再也不怕她們來尋事了。”


    可明妝心裏,多少有些不願意麻煩人家。易家門中的糾葛,外人畢竟不便插手,便道:“李判是做大事的人,不必為這種雞毛蒜皮打攪他。老宅的人不難打發,裝病不成還能撒潑,反正我自己能應付。”說著站起身招呼,“來了這半日,上我爹爹和阿娘靈前上柱香吧,好讓他們知道你回上京了。”


    李宣凜說是,初一來拜會就是因為這個,便跟在她身後進了內院。


    這是他頭次入易園,一路行來,深感這園子建得很好,不是俗套的精致,是一種古樸大氣之美。山石流水,庭院深宏,木廊前有繁茂的桂花與香樟,即便在這隆冬時節,也遮得一路光影斑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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