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王道:“我要做四哥的儐相,到時候會陪同去湯府迎新婦。你呢?你與芝圓是密友,應當要送她出閣吧?”


    明妝說是,“她早早就來同我說過了,我是一定要伴在她身邊的。你們儐相有幾人啊?都是上京的公子王孫吧?”


    儀王道:“原本定了八人,可惜俞白要去湯宅赴宴,六哥在外也趕不回來,最後縮減成了六人。”說罷那眼眸微轉,輕輕瞥了她一眼,“要說俞白這人,有時候真不是那麽好說話,四哥那樣盛意相邀,他還是沒答應,說自己身上有什麽兵戈之氣,殺戮太重會衝了婚儀的喜氣,商議了再三,還是婉言拒絕了。”


    明妝果真賞臉笑了兩聲,“他怎麽像個老學究似的!不過想來是在軍中太久,不習慣這種熱鬧的場麵吧。”


    “還是過於慎重了,”儀王垂眼抿了口茶,放下建盞又道,“其實除了五哥,我們這些人個個都在軍中曆練過,隻有他,把自己說得不祥之人似的,看來還是不願意和我們為伍啊。”


    至於願意伴在誰身邊,這點似乎毋庸置疑,也隻有眼前這不知□□的姑娘,意識不到人家入微的體貼。


    明妝沒有往心裏去,還有興致問起翼國公,“與應小娘子定親之後,我就沒有見過翼公爺了,他近來好麽?”


    提起那位小爺,儀王便一哂,“他有什麽不好的,一心隻讀聖賢書,朝中諸事從來不管。”一麵又擺出了一副微酸口吻來,睇她一眼道,“若是沒有應小娘子橫插一杠,恐怕今日與你定親的,就是五哥。我記得很清楚,你們還曾一起賞過燈,你現在問起他,一點不在乎我的想法嗎?”


    明妝怔怔的,對於該有的拈酸流程毫無知覺。儀王這麽一說,她費了一番功夫揣摩,最後坦然應道:“我和他又沒什麽,殿下為什麽要有想法?”


    回敬得這麽直白,可見還沒開竅。


    他無奈輕笑,兩個人楚河漢界坐著,雖然侍立的女使早識趣退到廊上去了,彼此之間卻還是不夠親近,沒有半點未婚男女該有的自覺。


    山不來就我,隻好我去就山。儀王歎息著,慢悠悠起身,他原本身量就高,那放緩的動作便尤其顯得優雅散漫。


    明妝看著他,以為他打算告辭了,忙跟著起身準備相送,結果他並沒有要走的意思。踱上兩步,踱到了離她最近的那張圈椅前,捋袍又坐下了,然後衝她溫情地笑笑,“般般,坐。”


    明妝心頭一趔趄,不知道他要幹什麽,想讓開一些,又覺得刻意疏遠不大好,隻得硬著頭皮坐下。


    “哎喲……”他忽然說,低頭揉了揉眼睛。


    明妝看他裝模作樣,立刻就明白他的圖謀了,很體貼地問:“你怎麽了?眼睛裏進沙子了,要我給你吹吹嗎?”


    簡直熟諳套路,她搶先一步,倒弄得儀王無路可走了。


    看來畫本子看得不少,這樣的姑娘不大好騙,但戲演到了這裏,沒有中途放棄的道理,便繼續佯裝,納罕地嘀咕:“又沒起風,不知哪裏來的沙子……”


    明妝朝屋頂看了看,“一定是上麵掉下來的。來吧,殿下不要不好意思,我來給你吹吹。”說著便湊過來,看他眨完右眼眨左眼,看了好半晌問,“到底是哪一隻?”


    心懷坦蕩的姑娘,好像半點沒有懷春少女的靦腆心思,她就是純粹想幫忙,結果讓儀王有些難以招架了,忙眨眨左眼,“這隻。”


    明妝湊過去看,看那淵色的瞳仁深不見底,心裏不由感慨,難怪說相由心生,他連眼珠子都長得不似常人。


    不過若論相貌,儀王確實是不錯,褪卻一身青澀,有這個年紀男人應有的沉穩閱曆。高高在上時讓人覺得不易親近,要是眼波一婉轉,又有種奇怪的誘惑感。兩者不衝突,和諧地並存在同一個身體裏,大多時候言笑晏晏,背後暗藏殺機。


    此刻呢,不知是不是又在盤算什麽,專注地看著她,看久了,看出了明妝一點後知後覺的羞澀。


    這是彼此第 一次離得這麽近,儀王覺得很好,沒有讓他生出任何不適感,他就知道自己這回的決定是正確的。


    其實梅園那次並不算初遇,早在她乘著馬車穿街過巷時,他就留意她了。彼時陝州軍剛攻破邶國王庭,他知道李宣凜會押著使節入上京,要鞏固關係,最直接的手段就是聯姻。


    人選是現成的,比起直剌剌迎娶重臣的女兒,拐上一個彎,可以堵悠悠眾口,所以連官家都不曾反對。老天也算對他不薄,密雲郡公的女兒生得窈窕多姿,梅園露過一麵後驚豔了整個上京,越是這樣,越有利於他,求娶美人是佳話,倘或她五短身材,又黑又胖,他還一門心思結親,那就是活脫脫的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了。


    既然命運推進,已經到了這一步,便好好受用吧!他在等,等著美人吐氣如蘭,輕輕吹上一口,他就打算百病全消了。可惜現實情況,好像和他設想的不太一樣。


    他眼看著她猛地吸了口氣,吸得腮幫子鼓脹起來,隨時準備狂風過境。這要是來一下,眼珠子都會不保吧,嚇得他忙仰後腦袋慌忙躲避,“好了……忽然沒了……”


    明妝一臉失望,“說沒就沒了?我還沒幫上什麽忙呢。”


    儀王卻意有所指,“一點小細塵,遇見眼淚,自己就化了。”然後探過去,將那隻搭在扶手上的柔荑握進了手裏。


    她愕然,他微笑,“咱們要定親了,你知道嗎?”


    明妝胡亂點頭,想抽回手,無奈他拽得愈發緊,試了幾次還是失敗了。


    “那你可知道定親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我們會成親,會生兒育女,一輩子在一起。”他說這些的時候,仿佛看見了那些美好的前景,嗓音也愈發變得溫柔,“所以現在開始,你可以試著喜歡我了,除卻我們之間的那些約定,慢慢發現不一樣的我。”


    不一樣的他?可在她眼裏,交易就是交易,交易之外講人情的,一般都是準備要坑人了。


    爹爹和阿娘走後,她跟外祖母學著打理家業,學著經一點商,知道對方試圖套近乎的時候,你要比他更會套近乎,於是情真意切地說:“殿下,咱們往後不提那些約定了,好不好?我會盡好自己的本分,殿下要是真心待我,不用我催促,自然會將我的事放在心上。你先前告訴我,已經遣散了家裏的侍娘,我就知道你沒有拿婚姻當兒戲,不過殿下現在也不大了解我,等時候一長,沒準殿下會先喜歡上我呢。”


    她把問題又拋了回來,他大概從未想過這種情況,眼裏閃過刹那的遲疑,很快又沉寂下來。


    習慣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值得去哄的姑娘報以甜言蜜語,似乎從來不費力,“不用等,我早就喜歡上你了。”


    明妝畢竟是年輕的小姑娘,這輩子還沒有人當著她的麵說過喜歡她,不管真假,乍然聽一回,渾身發麻。


    視線遊移,不知應該落在哪裏才好,最後垂下眼,正看見他的手,才發現他的手生得也很好,骨骼清秀,指甲飽滿。


    儀王見她的視線一直在他手上盤桓,倒是覺得有些奇怪,“你會看手相?”


    明妝虛應了兩句,“我不會看手相,不過覺得殿下的手長得好看,舞得了刀劍,也撥得了弦絲。”


    可誰知這番話卻引得儀王苦笑,“你覺得這手好看嗎?”說著鬆開她,慢慢轉過手腕張開掌心攤在她麵前,“現在你還覺得好看嗎?”


    猝不及防地,兩道深深的疤痕撞進眼裏來,因有了些日子,蜿蜒的蜈蚣線變成了略深的肉紅色,即便到現在,都能推斷出當時曾受過多重的傷。


    明妝倒吸了口涼氣,不明白一位養尊處優的王,怎麽會把自己弄成這樣。她伸出手指,後怕地輕觸了一下,“還疼嗎?”


    他搖頭,“已經不疼了,隻是提不起重物來,但我又慣用右手,所以常會覺得不便。”


    “是怎麽傷成這樣的?”她仔細盯著那兩道可怖的疤,一道在掌心,一道在指節處,照著這個推算,應當是被雙刃的東西傷著了。


    果然他說:“上年道州兵諫,節度使率領麾下於瀟水起事,我奉官家之命平叛。那一仗打得很不容易,兜鍪丟了,鎧甲鬆了,手裏的兵器也落了地,對方一劍刺來,我躲避不及,隻好空手接刃。這傷,是劍身抽拽出來所致,當時手指沒有被割斷,已經是萬幸了。戰後治了很久,也不過恢複了六七分,其實我情願這傷在手背上,醜陋一些,總比半殘好。”他說著,輕輕蜷曲起五指讓她看,臉上的憂傷也呼之欲出,垂首落寞道,“正是因為傷得很重,官家封賞了王爵作為安撫,可是我知道,官家心裏並不看好我這個兒子,即便我做得再多,表現得再好,官家也都看不見。”


    這是他第 一次向她坦露內心,正應了李判對他處境的評價。明妝看他神情沮喪,那種沮喪是裝不出來的,她才知道為王為侯,並非她想象中的風光無兩。


    怎麽辦呢,先安慰他一下吧,“殿下別這麽說,想是官家對你要求高,因此看上去格外嚴苛,並不是對你有成見,你是他唯一的嫡子啊。”


    儀王卻不以為然,“什麽嫡子庶子……帝王家若是談嫡庶,江山早就無人傳承了。再說我阿娘不得官家喜歡,他們是一對怨偶,彼此間針鋒相對,直到我阿娘過世都沒有化解。我阿娘彌留時候,我曾去找官家,求他過去看看她,可惜……官家來的時候,我阿娘已經走了。我不敢怨恨官家,也不敢奢望愛屋及烏,我能做的隻有盡力將一切做到最好,但事與願違……”他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無論我多努力,官家都不認可我。”


    他忽然這樣剖析內心,讓明妝有些無所適從,若是拿父母之間的感情來說,自己比他還好一些,至少爹爹全心全意深愛著阿娘。袁家的家世,比起易家高了好幾等,袁家祖上曾出過宰輔,易家能與袁家聯姻,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爹爹很知道感恩,他常說阿娘是下嫁,他愛妻子的方式簡直像在報恩。所以明妝以為官家與先皇後的感情應當差不多,畢竟原配夫妻,能有什麽深仇大恨。可是如今聽了儀王的話,才知道至高無上的帝王夫妻,原來如此貌合神離。她倒有些可憐他了,他的滿腹算計,好像也有了個合理的解釋。


    不能說官家的壞話,明妝隻好安慰他,“官家還是疼愛殿下的,無論如何,殿下已經是諸皇子中爵位最高的了。”


    可他並不滿足,“般般,我本該更高。”然而多餘的話不便再說了,隻是溫存地告訴她,“有了父母的前車之鑒,我對待自己的婚事尤為慎重,成了親就是一輩子,絕不會像官家對我母親一樣,你要相信我。”


    明妝點頭不迭,“我當然相信你,今日聽你說了這許多,才知道殿下其實很不易。沒關係,日後你要是有什麽不高興的事,不要壓在心裏,一定同我說。我雖不能幫你什麽忙,但可以聽你發發牢騷。有時候發牢騷很管用,把那些汙糟事喊出來,心裏就痛快多了。”


    不過安慰歸安慰,必要的話還是要提上一句,她問:“將來我若是和殿下吵架了,可以搬回易園住嗎?”


    他認真思忖了下,最後避重就輕,笑著說:“我不會同你吵架的,好不容易娶回來的夫人,不好好疼愛,做什麽要吵架?隻是般般,有些事我也要與你先說定,你嫁進李家,日後不免要受些約束,我不想讓你那麽辛苦,但我身份如此,也是沒有辦法。不過我知道,你是聰明靈巧的姑娘,不管什麽事都可以應對得很好。望你像經營易園一樣經營儀王府,婚後拿儀王府當自己的家,可以回來小住,但不能經常,畢竟有很多眼睛瞧著呢,我不願意讓人誤會咱們感情不好,你能答應我嗎?”


    第48章


    所以這就要立規矩了, 婚後不能常回來住,仿佛出了閣,娘家路就得斷一半,這對明妝來說, 顯然有些強人所難。


    她的不情願雖沒有寫在臉上, 但他很快也窺出了端倪,怕她不高興, 笑著說:“我隻是隨口同你談一談自己的想法, 你要是不讚同, 咱們還可以再議, 千萬不要因這個,傷了我們之間的和氣。”


    明妝不是不知進退的姑娘,她謹記自己的目的,也了解自己的立場,很快就換上了笑臉, “其實你說得對, 王府不是小門小戶, 殿下有殿下的體麵, 我也有我的責任。”


    仿佛官場上授官任職,到任頭一天對上峰表忠心般, 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能勝任,給上峰定心丸吃, 交易下的婚姻也是如此。


    儀王滿意了, 兩個人又漫談了一些趣事, 隔上兩盞茶工夫, 他終於打算告辭了, 和聲道:“官家雖不偏愛我, 但上京內外事宜卻全都交給我,把我忙得腳不沾地,可能會因此慢待了你,你不要怪我。像這幾日,上四軍調守需要督辦,人選派來派去又落到我頭上,我白天要出城,每日很晚才能回來……你要是想我了,晚間來看看我,我一定會很歡喜的。”


    他擅長這樣不動聲色的小撩撥,明妝畢竟是年輕姑娘,雖然心裏什麽都明白,也還是不免心慌氣短。


    訕訕地應了聲好,“殿下公務要緊,等忙過了這陣子,我請你豐樂樓吃席。”


    當然類似這樣的話,她已經對不同的人說過很多遍,這是最常見的送客手法,一說要吃席,就說明訪客該走了。


    他笑了笑,眼裏有股溫存的味道,步態纏綿地邁出花廳,見她要跟出來,回身擺了擺手,“你昨夜不是沒睡好嗎,快回去歇著吧,不必相送了。”


    她聞言頓住了步子,掖手笑道:“那我就不與殿下客氣了。”轉頭吩咐午盞,“替我送送殿下。”


    午盞領命引儀王走向月洞門,明妝目送他走遠,那紫色大科綾羅的公服上束著三寸寬的玉帶,從背後看上去真是寬肩窄腰,長身玉立。


    商媽媽從廊子那頭過來,朝門上張望了一眼,“儀王殿下走了?小娘子在瞧什麽?”


    明妝這才收回視線,告訴商媽媽:“他剛才讓我看了手心的傷痕,好粗的兩條疤,說是道州兵變時留下的。”


    商媽媽歎了口氣,“人前顯貴,人後受罪,這上京遍地的王侯將相,哪個是容易的。就說李判,雖年紀輕輕封了公爵,戰場上多少次死裏逃生才換來這份殊榮,到底也不算賺。不過儀王殿下身嬌肉貴,竟也受過傷,倒十分令人意外。”說罷轉頭打量明妝,笑著問,“小娘子可是心疼了?”


    明妝愕了下,“我心疼他做什麽?”


    商媽媽笑道:“下月初二下了定,往後就是一家人了,小娘子心疼他也是應當的。”


    可明妝又細細品砸了自己先前的感覺,悵然說:“我覺得他有點可憐,但不覺得心疼。當初爹爹戍邊,多少次抵禦外敵,身上還中過幾箭,十幾年才得了一個郡公的爵位。反觀他,平息一回兵變就當上了王爺,皇子的命相較尋常人,已經金貴好多了,還有什麽不足的。”


    她這是嘴硬呢。商媽媽揣著手揶揄:“那小娘子站在這裏,一看就是好半天,究竟是為什麽?”


    明妝摸了摸額頭說沒什麽,“李判回來了嗎?”


    商媽媽說沒有,“往常這個時辰,人早就在家了,先前我讓人去門上問了,到現在也不見他回來。”


    想是知道她今日議親,有意避開了吧。明妝朝外又望了一眼,心裏不免有些惆悵,略站了站,耷拉著腦袋回臥房去了。


    倒在床上,腦子裏思緒萬千,還在琢磨和儀王的親事。聽芝圓說,早前她和高安郡王定親那會兒,大媒登門一回,她就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雖然從沒想過會和平庸的四哥發生什麽,甚至在禁中時都沒怎麽留意過他,但得知兩個人可能會成為夫妻,便開始大力發掘他身上的好,就連平時看上去蠢呆呆的笑,也透出了那麽三分俏皮七分深邃。


    有了芝圓的啟蒙,明妝剛才也打起精神應付了,可使了半天勁,隻看出他心機深沉處境尷尬,由此激發出了一點同情……這也算有了長足進步吧!


    仰在枕上半日,困意逐漸爬上來,她還想著夢裏的螺螄精,希望還有再相見的機會。然而很可惜,午後的夢裏沒有那些怪力亂神,一覺醒來,發現天都暗了,她坐起身叫午盞:“怎麽不掌燈?該吃暮食了吧?”


    午盞拂開帳幔進來,“剛交申時,外頭變天了,廚上才開始準備暮食,且沒到用飯的時候呢,小娘子餓了嗎?”


    明妝搖了搖頭,“我是想著,到了吃暮食的時候,李判該回來了吧!”


    “李判今晚在衙門過夜,先前打發七鬥回來稟報,說這兩日事忙,控鶴司的班直預備戍守鶴禁,李判忙著調度人手,讓家裏不必等他。”午盞說罷,將手裏的托盤往前遞了遞,裏頭端正疊著一條牙緋八達暈錦長裙,和一件玉色冰紈相罩的半臂,“小娘子瞧,這是上回在南瓦子宣家衣行定的衣裳,剛才送來了,明日正好可以穿著赴宴,小娘子可要試試?”


    明妝意興闌珊,“照著身上量的,有什麽好試的,又不是第 一次采買他家衣裳……午盞,你說李判為什麽不回來?這園子在他的名下,況且他又放了那麽多錢在我這裏,他沒道理不回來呀,這裏現在是他的家,我們才是借居的人。”


    午盞答得一本正經,“可能在李判心裏,易園永遠是小娘子的,他又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錢給了小娘子,宅子也讓給你住,他在哪兒都能打發,加上是真忙,所以幹脆不回來了,也沒什麽奇怪的。”


    不奇怪嗎?所有人都不覺得奇怪,隻有她想不明白,昨夜吃飯時候明明沒說要去衙門,怎麽她送他回去,他中途就想起來了。


    難道是飯菜不可口,不合他的口味?不對,錦娘的手藝非常好,南菜北菜都很拿手,昨日還是專門照著他的喜好做的,他應當喜歡的呀……還是自己絆了那一下,他伸手攙了她,然後覺得不好意思了,所以開始有意躲著她?


    越想越不是滋味,她掀開蓋被下床,對午盞道:“咱們去和樂坊,買幾樣好吃的果子送過去,正好瞧瞧李判在做什麽。”


    午盞猶豫地看了看外麵,“正下雨呢,況且李判未必在衙門,控鶴司在外城還有個大校場,萬一人在校場,或是被同僚邀去宴飲了,那小娘子豈不白跑一趟?”


    明妝被澆了一桶冷水,終於氣餒了,扭身坐回床沿上,低著頭喃喃自語:“一點小事……何至於呢……”


    午盞見她魂不守舍,奇道:“小娘子這是怎麽了?起來就神神叨叨的,不是有哪裏不舒服吧?”


    明妝沒應她,枯坐半晌又站起身走到門前,看外麵春雨颯颯,澆綠了院裏的芭蕉。


    好在時間過起來很快,後來蜷在床上看了幾頁書,不多會兒天就暗下來。晚間吃過了暮食,對了近來的賬冊,見一切如常,收拾過後就睡下了。


    反正芝圓大婚,李判會去隨禮,到時候見到他,一定要問一問,自己是不是有哪裏做得不好。如果不小心得罪了他,好生賠個禮就是了,用不著刻意不理她吧!


    第 二日起身,推窗往外看,天還是陰沉沉的,隨時要下雨。春天總是這樣,一旦別扭起來,纏綿下上三四天,也不是什麽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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