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圓呆了呆,“有點怕他?不應該啊,你們都定親了,你是給自己找丈夫,又不是給自己找長輩。”


    好友似乎非常擔心她的現狀,一掃搬救兵的執著,先來苦惱她的處境了。


    “我覺得,是因為他對你還不夠溫存,隻要你們多親近兩回,你就不會怕他了。”芝圓一副過來人的姿態指點江山,“不過若是連他對你好,你都覺得無福消受,那你就該好好想想,要不要成這個親了。”


    道理她都明白,但內情不能為外人道,隻好含糊敷衍,連連點頭。


    芝圓轉頭看向天際,天頂一線月,細得像琴弦一樣,愈發令人多愁善感,“悔教夫婿覓封侯啊。”


    明妝笑了笑,“可你那夫婿本來就是王侯。”


    芝圓聽後更惆悵了,“貪圖富貴的代價,就是時不時提心吊膽。”語畢擺擺手,打算和她重回酒閣子。


    可是明妝卻站住了腳,芝圓見她不挪步,納罕地回頭看了一眼,見她直直望向對麵,便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隻見一個儒雅清俊的男子正從對麵酒閣子裏出來,那人生得極為周正,身量也極高,像芝圓這種矮個子,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隻及人家腰身。


    確實是個好看的、耀眼的男人,不過對於已經定了親的人來說,看得那麽癡迷似乎不大好吧!


    芝圓正想拽她的衣袖以示提醒,卻聽她愉快地叫了聲“李判”。


    對麵的男子向她拱了拱手,“恭喜小娘子。”


    芝圓不解地看看明妝,看見她眼裏一閃而過的彷徨,很快明白過來,這兩人之間肯定不簡單。


    要不要留點時間讓他們獨處?芝圓識趣地衝明妝比劃,“我先進去……”


    明妝卻牽住了她的袖子,“咱們一起進去。”說罷向對麵的人微頷首,拽著芝圓進了身後的酒閣子。


    芝圓最愛管閑事,臨進門之前還扭頭看了一眼,看見那人神色黯然,有種被遺棄的落寞感。她的好奇心瞬間高漲起來,探身在明妝耳邊追問:“那人是誰?”


    明妝隨口應了聲,“就是每年替我爹爹祭掃的人。”


    “啊,慶國公嗎?”芝圓一臉不敢置信,“就是他追敵千裏,攻破了邶國王庭?我看他明明很斯文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武將,他沒有武將身上那種粗獷味道。”


    明妝笑著說:“我也這麽覺得,但人不可貌相嘛。”說著接過一個酥山來,往芝圓麵前推了推,“吃麽?今日天氣暖和,可以吃兩口解解饞。”


    芝圓捏著銀匙挖了一匙,填進嘴裏還不忘嘀咕:“他長得很好看,我打量他,比四哥可好看多了。”歪過腦袋貼在她耳邊問,“你們倆,沒什麽事吧?”


    明妝心下一慌,忙說:“沒什麽事……能有什麽事!”心慌完後隻剩尷尬的訕笑,“今日這酥山,做得好甜啊!”


    可是芝圓和她相識這麽久,好友之間就是能洞察微毫,明妝的一點小異常,她都能精準拿捏。不過現在情況不大對勁,話當然也不能亂說,後來便含糊過去,又同靜好她們談論別的趣事去了。


    終於一場宴飲結束,大家從楊樓散出來,已經二更時分了。送別了賓客,袁老夫人不大放心明妝一個人回家,原想讓她大舅舅相送,卻被儀王接過了話頭,“外祖母放心,我送般般回去,不會有差錯的。”


    袁老夫人遲疑了下,邊上的蕭氏隻管打圓場,“就讓殿下送般般回去吧,也讓他們說兩句體己話。”


    袁老夫人這才答應,想想也是,兩個人都已經定親了,自己還那樣防備著,說來好笑。


    於是對儀王道:“那就勞煩殿下相送了。”


    儀王道好,拱手送別了袁家的長輩們,回身攙扶明妝登車。在他眼裏,好像沒有男女大防那些事,自己也隨即登上馬車和她並肩而坐,不過不關車門,垂簾高高打起來,衝她欣然一笑,“我還是頭一回和你同乘呢,往後這樣的機會會越來越多,小娘子要習慣。”


    明妝不置可否,想起芝圓剛才托付的那件事,倒也沒有反對,隻道:“殿下,我向你打聽一件事。”


    他嗯了聲,“你說。”


    明妝斟酌了下道:“就是高安郡王那件案子,芝圓很是擔心,本想讓郡王親口和你說,可郡王又說不出口,隻好托付我,來替他們說情。”


    “說情?”儀王笑起來,“這件事豈是說情就能解決的!芝圓果然還是年輕,把朝政大事想得太簡單了。不過你們小姐妹之間,私下一點議論倒也無傷大雅,但要記著,這些話千萬不能同外人說,說出來會害得我左右為難。”


    明妝頓時有些下不來台,心裏隻管悲哀起來,果然這事她是真的幫不上忙。


    但他似乎察覺了她的落寞,忙又換了個語調,溫聲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們之間的交情,況且四哥又是我的手足,我怎麽能讓人隨意構陷他。可你不知道,官家把這案子交給我,也是為了試探我,我要是有意袒護他,隻怕官家麵前不好交代。我能答應你的,就是秉公辦理此事,隻要四哥不曾犯錯,任誰也陷害不了他。但他若是當真一時糊塗,做下錯事,那我也保全不了他。”說罷頓了頓,耐心地同她解釋,“般般,如今咱們定了親,你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首先要考慮的是咱們自己的安危,不能因別人的事葬送了自己的前程。我身在其位,一個疏忽就會萬劫不複,你明白嗎?”


    明妝說是,“我明白。我隻是將話傳到,殿下能秉公辦理就好,若郡王果真觸犯了律例,自有官家裁奪,殿下就盡人事,聽天命吧。”


    儀王聽罷,高深地看了她一眼,“其實你是怕我暗中下黑手,怕我火上澆油,利用職務之便,坐實他貪贓枉法的罪證,是不是?”見她遲疑地望了望自己,便由衷唏噓起來,“看吧,在我未過門的夫人眼裏,我就是這樣精於算計的人,連自己的至親手足都不放過。”


    可帝王家的手足從來就不是手足,他們是冤家對頭,更是你死我活的勁敵。明妝雖然不像芝圓那樣從小長在禁中,目睹過爾虞我詐,但這樣的現實也不難想象,所以儀王試圖撇清,就顯得愈發虛偽了。


    不過不用去戳穿他,明妝道:“我哪能這樣看待殿下,官家能把案子交給你承辦,難道我還會懷疑你嗎。”


    儀王這才滿意,舒展開身子伸了個懶腰,曼聲安撫她:“我與四哥,以前算不得多親厚,但如今各自有了身邊的人,你和芝圓交好,我們兄弟間的情義自然會比往日更深,就算看著你的麵子,也不能讓他蒙冤。”


    隻要不趁機落井下石,已經算給足臉麵了,還去計較什麽呢。明妝很承情地說好,又想起先前呂大娘子帶來的消息,“聖人後日要召我入禁中,殿下那日一起去嗎?”


    儀王搖了搖頭,“隻有大婚第 二日,我才能陪你一起覲見。這回你得自己去,不用害怕,聖人很和善,既然認可這門婚事,自然不會為難你。”


    明妝道好,複又問他,“官家會召見我嗎?”


    他想了想道:“說不準,官家也許會在皇後殿中,你隻要沉住氣,依著皇後殿裏長禦的指引行事,就能平安應付過去。”說著看她似乎有些憂心,抬指在她臉頰上刮了刮,“醜媳婦總要見公婆,若你能討得官家和聖人歡心,也算為日後的前程做經營。孫貴妃能給芝圓討誥封,聖人當然也能,隻要聖人想抬舉你,不過是舉手之勞,你要善用聖人和孫貴妃之間的微妙關係,懂麽?”


    他在教她爾虞我詐,他也喜歡這樣的小接觸,在他看來是拉近距離的手段,但明妝卻有些不適應。她往後縮了縮,嘴裏曼應知道,卻見他微微放低了身子,目光與她齊平,臉上神色肅穆,讓她陡然生出畏懼來。


    忽而他又笑了,操著耳語般曖昧的語調說:“般般,你我雖然是因彌光結緣,但事到如今咱們定親是真的,你要嫁給我也是真的。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人人都要問自己的決定負責,從今往後我以真心待你,你也要拿出真心來待我,好不好?”


    明妝自然不敢說不好,木訥地點了點頭。


    “那就不要抗拒我,你要是畏畏縮縮,日後可怎麽相處呢。”他說著,眼波一轉乜了她一眼,“其實我有些羨慕俞白,你在他麵前從來沒有拘謹過,每次見他都是笑吟吟的,我不知還要修煉多久,才能像他一樣得你信任。”


    明妝知道他的每一句話都不是隨口亂說的,必定有他的用意。他意在陝州軍,甚至是控鶴司,雖然實話不便說出來,但不妨礙他時不時的點撥提醒。


    她唯有裝傻充愣,“我和李判是舊相識,故人之間自然不用拘謹。殿下也不必同他相比,我信任你,不過是早晚的事。”


    “那倒是。”他似乎微微帶著點小得意,“畢竟我與你定親了,往後你我才是至親至近的人。”


    明妝堆著假笑應承,心裏隻管抱怨,這楊樓街怎麽離界身南巷這麽遠!


    好在後來對話尋常,鬼市子上繁華,一路走來都是售賣琳琅小物的。儀王也盡到了一個未婚夫應有的小體恤,叫住車,給她買了一盒香糖果子。


    終於馬車慢慢拐上了熱鬧街,離易園越來越近了,明妝有種如蒙大赦的感覺,人也活泛起來,下車後還能場麵上熱鬧兩句,請儀王進去坐坐。


    “不坐了,以後有的是時候。”他含笑道,“今日你也累了,進去好好休息吧!我那裏還要忙四哥的事,快些查驗明白,也好給官家一個交代。”


    明妝說好,複體貼道:“公務再忙,不能累壞了身子,殿下也要好生休息。”


    他當然很領情,那笑意又和軟三分,隻說知道了,退後兩步牽韁上馬,明妝目送他走出巷口,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趙嬤嬤站在她身後,輕聲道:“小娘子今日受累了,快進去吧。”


    明妝垮下了肩,慘然喃喃:“應付得好累……”


    所幸後日就能進宮了,隻要走進那座禁廷,對她來說就是實現願望的一大步,即便儀王沒有如約,自己也能想辦法找彌光索命。


    提了提裙裾,轉身邁上台階,忽聽午盞叫了聲小娘子。明妝回身看,見巷口又有人進來,熱鬧街上燈火輝煌,照得那一列人馬輪廓鑲嵌了金邊似的,到了宅前燈籠照得見的範圍,才看清是李判並他的隨行官們。


    明妝一喜,“你怎麽來了?”


    李宣凜不自在地抬起馬鞭,指了指跨院方向,“我有件東西落下了。”


    明妝哦了聲,“是叫人送出來,還是你自己進去取?”話才說完,他已經翻身下馬了。


    “我自己進去取。”他快步邁進了門檻,卻在檻前止步,回身望向她。


    明妝忙跟著進門,正要讓人引路,他拔下了門旁挑著的燈籠,對趙嬤嬤等人道:“你們先回內院,我有幾句話,要私下叮囑小娘子。”


    明妝怔了下,忙道好,朝跨院比了比手,“我陪你過去取,有什麽話,邊走邊說吧。”


    他頷首,並不在意趙嬤嬤等人的目光,自己挑燈上了遊廊。


    夜很深了,風吹動院裏的芭蕉葉,沙沙作響。


    他走在前麵,聽見身後清越的腳步聲,知道她離他不遠。腳下不由放慢一些,想起先前在楊樓見到她,她沒有像以往那樣熱絡地同他搭話,巨大的落差讓他的心擰起來,一直擰起來,擰得五髒六腑都疼了。


    該怎麽紓解,他不知道,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再見一見她,即便不合常理甚至背俗,也要見一見她。


    現在人就在身後,他卻不知從何說起,來取物也是隨便找的借口,其實他沒有什麽落下的,硬要探究,大約是一顆心吧。


    第54章


    明妝跟在他身後, 心裏半是甜蜜,半是忐忑。


    先前在楊樓遇見他,想來自己那點心事沒有逃過芝圓的眼睛,所以芝圓要先走一步, 留時間給他們獨處。可是自己怯懦了, 這樣大庭廣眾的地方,她不能再坦坦蕩蕩和他見麵說話, 明明外人看來或許並沒有什麽奇怪, 偏偏自己心虛, 刻意地想要避嫌。所以鑽進酒閣子那一瞬, 她連頭都沒敢回一下,怕人議論,也怕被他窺出端倪。


    現在想想,真是不應該,也許他會覺得她薄情, 甚至有過河拆橋的嫌疑, 這種誤會該怎麽解除呢……她一瞬想了很多借口, 但好像每一個都很牽強, 到了嘴邊也不敢出口,隻好怏怏咬住了唇。


    抬眼覷了覷他, 那背影挺拔高大,看不見他的臉, 恍惚覺得陌生起來。可是他驀地停住了步子, 她駐足不及險些撞到他身上, 好在勉強刹住了, 正慶幸, 聽見他低沉的嗓音, 說:“小娘子怎麽好像很怕見到我?”


    明妝打了個激靈,暗道是啊,真的很怕見到他,說不清為什麽,就是渴望又抗拒。很多次,她告訴自己隻有一點點喜歡李判,但這樣的暗示太多,慢慢那一點點變得無窮大,變成了“很多”喜歡。


    就像現在,他微微回了回頭,她隻看見他耳畔那一片皮膚,一顆心已經雜亂無章地跳起來。她知道的,有些事按捺不住,越是按捺,越是泛濫成災。


    可她不能亂來,她怕李判會討厭她,討厭她貪得無厭,也討厭她定了親,朝三暮四。所以她必須忍著,並且要好好粉飾,不讓他看出來,於是又扮出一貫的開朗樣子,連聲音裏都是笑意,輕快道:“哪能呢,我日日都盼著你來看我,可惜你太忙了,我也不好打擾你。”


    “是嗎?”他涼聲道,“先前在楊樓,你連多餘的一句話都不肯說,那麽著急就進了酒閣子,是怕我囉嗦嗎?”


    明妝說不是,心下長歎,是害怕被芝圓窺出內情來。


    但這話能直白地告訴他嗎?顯然不能啊!她定了定神道:“今日我定親嘛,閣子裏全是賓客,我忙著招待她們,不能在外多作停留。”


    他的唇角泛起苦澀來,用力咽了下去,說也對,“有客在,不能失了禮數。”


    再往前,下了長廊就是月洞門,穿過門扉看見跨院杳杳的燈火,還好,沒有人去樓空,並不顯得荒蕪。


    悄然歎口氣,將胸中那團鬱塞強壓下去,他還有更要緊的話要囑咐她,“與儀王定了親,禁中應當會有召見,小娘子進宮時候要格外小心,一言一行不能有任何差錯。聖人麵前還尤可,若是官家來見……萬萬不能在官家麵前提起大將軍,更不要在這個時候為大將軍鳴冤。官家身邊伺候的人,就是當初的監軍彌光,小娘子不管對他有多少恨,在根基未穩之前,千萬不能顯露出來,一定要記住我的話。”


    明妝愣住了,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心事能夠隱瞞他,其實他早就看透了。隻是從來沒有表露,也許是怕自己猜錯了,反倒激起她報複的心吧。


    不過同樣是叮囑她入宮的禁忌,儀王在意的是讓她討得聖人和官家的歡心,以便謀個好前程,李判呢,首先要保的,是她的小命。兩個人,兩種截然不同的選擇,明妝心下愈發難過了,這輩子怕是找不到第 二個,能像李判一樣全心為她的人了。


    “好,我記住了。”她咬牙道,“你放心,孰輕孰重我知道。時機未成熟之前,我不會提起我爹爹,畢竟爹爹從來沒有被定罪,我的冤也無從喊起。”


    他這才放心,頓了頓又道:“不論何時,若官家和聖人有傳召,事先通知我。我那日留在東華門上戍守,你進出宮門都能看見我,萬一有什麽事,也好有個照應。”


    他說完,等著她應允,可是她卻久久沒有再說話。


    他心下一緊,忙回頭看她,見她低著頭,不知在思量什麽。於是頓住了步子回身,又輕輕喚了聲小娘子,“我的話,你聽見了嗎?”


    明妝倉促抬頭,訕笑道:“我先前也問過儀王殿下,能不能陪我入禁中,他沒有答應。”


    他聞言,輕蹙了下眉,“想是事忙吧,抽不出空來。這兩日又鬧出高安郡王貪墨案,官家指派儀王偵辦,辦得好壞,直接關乎他的前程。”


    但過多關於儀王的話題,他已經不想再提了,往前一程進了跨院,正屋裏還是之前的擺設,鮮亮的帳幔,鮮亮的被褥。因這陣子一直住在衙門的緣故,他隻帶走了一些隨身的東西,之前還曾嫌棄這屋子打扮像閨房,現在再看,卻又品出了另一種溫情的味道,讓人眷戀,讓人不舍。


    環顧一圈,竟是找不出落下了什麽,當即有些尷尬,忙扯開了話題:“我看中了一處宅邸,惠和坊有個沁園,是幽州巨賈陳明臣的別業。近來陳家因做賠了一筆買賣,正四處找買家,打算出手,我今日去看過了,宅院很不錯,用不著修繕就能住,所以下半晌已經下了定,不日就能搬進去。”


    明妝很驚喜,“惠和坊?離這裏隻隔一條街,要是著急過去,連半炷香都用不上,太好了。”


    她笑得明媚,他望著她,心境也開闊起來,因為記得她曾要求過,希望他的宅子離她近一些。


    恰好就有這樣的機會,他幾乎沒有猶豫就定了下來,也是圖以後往來方便一些。自己日後還回不回陝州,目前不確定,畢竟邶國這個心腹大患已除,照官家的意思是另有安排。萬一仍要遠赴邊關,過上三年五載也會回來,到時候即便她已經出閣了,老宅還在,每日經過,也是個念想。


    總是一切都向她看齊,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慢慢變成了這樣。從最初大將軍托孤時的滿腔熱血,變得越來越惶恐,越來越沒有底氣,自己比她年長好幾歲,如何麵對她時會生出一種莫名的卑微來……難道這就是深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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