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盛怒之下,抬手在桌子上用力一拍,喝道:“胡說八道什麽,絕不可能!”


    韓耀也是滿臉愁容,喃喃道:“要不是親眼看到,我也不信,阿玦不是那種人……啊,對了表哥,剛才你說你們吵架了,他是不是為了跟你賭氣才這樣做的?若這樣的話,其實他心裏還是惦記著你的,你,你也別太計較了……”


    這他媽是說不計較就能不計較的事嗎?!


    韓耀看似替應翩翩辯解找理由的話反倒進一步加深了這件事的可信度,傅寒青氣的麵色鐵青,盯了韓耀片刻,而後猛地轉身,大步向著應翩翩住的院子走去。


    韓耀驚道:“表哥,你冷靜點!”


    他喊了幾聲傅寒青不理會,急的在原地團團轉了兩圈,等傅寒青差不多走得遠了,這才勾了勾唇角,慢吞吞地帶著人跟上去勸架。


    他的侍從韓全瞧著傅寒青那副要殺人的架勢,有些擔憂,不禁湊上去,輕聲問韓耀道:“少爺,萬一侯爺和應公子發生爭執,隻怕會知道您還把那混混痛打一頓的事,應公子說不定也會埋怨您將此事告知了侯爺。這件事萬一把麻煩引到您自己身上——”


    韓耀看他一眼,說道:“那又怎樣?就算我的行為有些不妥當,也是出於對應玦的關心,他真的怪我,那豈不是不識好歹?再說了,表哥現在本來就惱了他,應玦討好我,求著我給他說情還來不及呢,我還能怕他不成?”


    韓全低聲道:“隻怕此事鬧大了,應廠公若是知道……”


    韓耀聽的不耐煩了,踹了他一腳:“知道就知道!應家早就快沒人了,剩個老太監還能活幾年?當我們韓家是吃素的啊!再說了,挑撥應玦和表哥之間的關係,那可是五殿下的意思!我幫五殿下辦事,就算是爹也不能怪我。”


    韓全連忙跪下請罪,韓耀卻餘怒未消:“我從小就看應玦不順眼,忍了他這麽些年也算夠了!自己的親爹丟人現眼打了敗仗,又被太監收養,簡直丟死人了,還好意思成天一副全天下人都要圍著他轉的猖狂樣子,看被我表哥給甩了,他還上哪得意去。”


    韓全不敢再說話了,心裏卻是十分明白自己這位主子的想法。


    從前韓耀在舅舅家這邊本來十分受寵,結果來了個應翩翩,跟他一般年紀,卻容貌聰明都遠勝於他,又有位雖然名聲不好,但權勢滔天的養父,傅家上下都對他百依百順。


    韓耀簡直被比到了土裏麵去,卻還不得不笑臉以待,心中之厭煩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等到傅寒青和應翩翩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傅寒青不再像以前那樣對應翩翩好了,韓耀又得到他另一位表兄五皇子的暗示,希望他能夠趁機設計將傅寒青和應翩翩拆散,以免傅家跟應家過從太密,韓耀頓時覺得揚眉吐氣的時機到了。


    他摩拳擦掌地想要大幹一場,巴不得應翩翩被打擊的一蹶不振,再也翻不了身。


    韓全想的沒錯。


    今天聽到護衛回報,說是應翩翩沒有按他預計的那樣狠狠責罰那名混混,韓耀原本是有些事態脫出掌控的驚慌的,但後來又聽說應翩翩竟然鬼迷心竅一般把人收入了房中,韓耀幾乎產生了一種天上掉餡餅般的夢幻感。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他花了不少心思讓傅寒青和應翩翩之間生出隔閡都沒完全成功,但抵不住應翩翩自己非得作死。


    這還是在傅寒青的府上呢,他就這樣胡鬧,傅寒青如何能忍受得了這樣的背叛?這下他們兩個肯定是玩完了。


    韓耀心中興奮,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應翩翩苦苦挽留哀求傅寒青的樣子了,快步跟著傅寒青,走到了應翩翩的院子門口。


    【請注意!隨機劇情場景“綠帽俠”已掉落。


    在此特殊場景中作惡,推動劇情走向反派敗亡結局,經驗值可限時雙倍增加,解鎖更多權限!】


    其實直到這時,傅寒青還沒有完全相信了韓耀的說辭。


    倒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表弟,而是他對應翩翩對於自己的感情太了解了。


    兩人相識多年,應翩翩對他一往情深,傅寒青有時候甚至覺得,應翩翩對他的喜歡與其說是一種情感,倒更像與生俱來、不能改變的本能。


    在此之前,他們之間更加激烈的爭執也不是沒有過,但也每回都是應翩翩服軟,傅寒青隻要不跟他計較,用不了幾天就會和好了。


    應翩翩不可能會看得上別人,更何況據說還是一名毫無所長的街邊混混。


    傅寒青曾經對這點有著充分的自信,可此時到了應翩翩所住的院門外麵,看見那些下人們又是驚愕又是慌張的臉,他的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一股邪火直衝頂門,他踹開院門,疾步走到應翩翩的臥房外麵,猛地一推門,發現居然還是從裏麵栓住了。


    傅寒青怒道:“裏麵伺候的人呢?還不過來開門!”


    跟鎮北侯府的其他地方不一樣,這間院子裏麵的下人,全都是應府上跟著應翩翩過來的。對於傅寒青,他們並沒有幾分敬畏之意,反倒多有不滿。


    聽到傅寒青一大早上就來這裏耍威風,外頭正在修理花枝的侍女“哢嚓”一剪子,剪斷了一根雜枝,眼皮也不抬地說道:“侯爺來的不巧,我家少爺尚未起身。他昨日吩咐了不許有人打攪,房中沒留下人值夜呢。”


    傅寒青怒極反笑,點了點頭道:“是嗎,還不讓人打擾?他真可以啊!”


    他完全沒有意識道自己此時心神大亂,也早就已經沒了應有的風範和儀態,惱怒之下,竟然反手“擦”地一聲抽出了佩刀。


    那名侍女嚇得失聲驚呼,傅寒青手中的刀光已經匹練般地揮下,刀鋒精準地嵌入門縫,生生斬斷了裏麵的門栓。


    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傅寒青的佩刀餘勢未消,還要繼續向下劈去,這時,門內卻倏地伸出一隻手,兩根手指平平一挾,將刀鋒擋在指間,化解了他的力道。


    應翩翩那總好像含著幾分散漫笑意的聲音響了起來:“可不能再往下劈了。這門檻也不容易,打來到這世上就千人踩萬人踏的,侯爺行行好,還是給它留個全屍善終吧。”


    傅寒青沒有鬆開刀柄,應翩翩也沒有放開刀鋒。


    這對原書中糾纏了大半本的情人,隔著柄寒光凜凜的快刀,看向彼此,目光亦猶如短兵相接。


    片刻之後,傅寒青收回力道,應翩翩也就鬆開了手。


    他顯然剛剛起身,內裏還穿著寢衣,外麵鬆鬆披了件天青色的外袍,雙手抱胸,斜倚在門框上。雖然衣衫不整,反倒更顯倜儻隨意,別有一派毫不在意的灑脫之態。


    應翩翩先看了幾步開外的韓耀一眼,目光又轉回到傅寒青的身上,問道:“誰能告訴我,這是在幹什麽?”


    ——也不幹什麽,就是聽說你給我戴了頂綠帽子,過來捉個奸。


    當著這麽多下人和自己表弟的麵,這話傅寒青實在是說不出口。


    他冷冷地說:“不幹什麽,我就不能來了?”


    一頓,傅寒青又道:“不請我們進去坐坐嗎?還是說……你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


    應翩翩莞爾,側身將門口的位置讓開,向著房間內一比:“請。”


    見他這樣坦蕩,傅寒青心中又存了一絲僥幸,琢磨著是不是韓耀弄錯了,結果進了應翩翩的房間,他就看見一名青年正站在窗邊不緊不慢地穿著外衣,腰帶還沒束上。


    傅寒青眼前一黑。


    第8章 鳴鷗願秋江


    傅寒青意識到,這正在穿衣服的青年應該就是韓小山。


    他驚愕地發現,這位“情敵”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這人容貌固然生的極俊,氣質竟也儒雅沉凝,站在那裏的模樣令人不禁想起巍峨入雲的玉山,雙目一抬之間,竟有種江海橫流,不怒自威的氣勢。


    而且……看到自己,他居然好像一點也不驚慌。


    池簌頂著一屋子人的目光穿好了衣服,係上了腰帶,甚至還在鏡子前照了照儀表,將衣領整理的一絲不亂,這才衝著傅寒青點了點頭,神態自若道:“侯爺。”


    傅寒青這一生之中,曾被無數人行禮參見過,但這句“侯爺”絕對是最讓他鬧心的,沒有之一!


    這個人跟自己說話的語氣和口吻,沒有慌亂,沒有畏懼,也沒有尊敬,仿佛此刻站在他麵前的,不是赫赫有名的鎮北侯,而是和他平等相處之人。


    就算是他不畏權貴好了,但……你他媽碰了我的人,站在我的家裏,還在這一副歡迎前來做客的樣子,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傅寒青一向自詡沉著冷靜,這時卻油然而生了一種欲將此賊狗頭斬於刀下的想法。


    他的刀劈開大門之後還沒有回鞘,這時五指不由收緊,殺氣橫溢。


    傅寒青是真的上過戰場殺過敵的人,那一身的血腥味可不是假的,要是換了其他人,恐怕早已經瑟瑟發抖,跪伏於地。


    但池簌卻直視著傅寒青的眼睛,眸中不知不覺染上深沉的戾氣。


    不知有多久,沒人敢在他麵前亮出鋒刃了,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


    因為他厭惡威脅,厭惡挑釁,他隻喜歡臣服的姿態。


    曾經有人受雇前來刺殺他,向他劃出三刀,他就十倍奉還,看著那人被按在自己麵前掙紮哀嚎,活生生被剮了三十刀才斃命。


    眼看傅寒青抽刀而出,池簌的手指微動,但緊接著,“擦”的一聲輕響,他就看不見那雪亮的刀鋒了。


    應翩翩擋在兩人中間,一把將傅寒青的刀推回到了刀鞘中,同時身體微側,用肩膀將池簌撞開,直視傅寒青道:“幹什麽呢?”


    “應玦!”


    眼看應翩翩竟然還護著這個“奸夫”,傅寒青頓感心中的怒氣轟的一下子燃燒起來,他一把抓住應翩翩的手腕,用力將人拽到自己跟前,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在做什麽?!你跟我賭氣也就算了,怎麽能真的讓別的男人碰你?!”


    韓耀這時也趕到了,見狀心中暗喜,遠遠站在一邊旁觀。


    其實就連傅寒青自己都沒有想到,他會對應翩翩納妾的事情如此在意。


    他本來是個沉穩冷峻的人,可當看見另一個人衣衫不整地出現在應翩翩房間中的這一刻,心中那種憤怒、妒意和疼痛幾乎讓他發狂。


    他惡狠狠地盯著應翩翩的眼睛,等著可以從中看到愧疚、驚慌和心虛,然而什麽都沒有。


    應翩翩把韓小山帶回來,不過是唯恐劇情再被掰回去,所以要親自看著這個人,他也完全沒有想到傅寒青這麽大反應,竟然還在認為,自己做這些都是為了和他賭氣。


    想起原書中自己死後,對方那些妻妾子女,應翩翩忽然忍不住笑了。


    他注視著傅寒青那張被憤怒和嫉恨扭曲的麵孔,輕嘲道:“我說你怎麽一大早的過來喊打喊殺,原來是為的這事啊。不用怕,我不過玩玩而已,他一個妾侍,難道還能越過你去不成?”


    【觸發關鍵詞“可恨可恥”、“背叛偷情”、“負心薄幸”、“渣的理直氣壯”,激發主角超高級別怒氣,有助於打出反派特供結局——“自取滅亡”,反派經驗值+3x2,距升級新權限還差70點經驗值。】


    應翩翩的話本來都說完了,一聽係統這樣提示,本著經驗值不賺白不賺的道理,又補了十個字:“真是小題大做,擾人好眠。”


    【反派經驗值+1x2,距升級新權限還差68點經驗值。】


    應翩翩有點摸出規律來了,看來當反派還得時常變一變花樣,並全方位製定多種攻擊對象,如果總是用同一種套路,經驗值就會越加越少。


    ——什麽叫好眠?你他媽跟誰好眠呢?!還反正他越不過我去?這是人話嗎?!!!


    傅寒青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可是應翩翩沒有驚慌失措地跟他道歉,反倒教他那股怒火無從發泄,心中更生出了一種不願承認的慌亂來。


    不該是這樣的,應翩翩不該是這樣的神情、態度、語氣。


    他們之前爭執,傅寒青同樣故意晾了應翩翩好幾天,對他不聞不問,不理不睬,甚至有關於應翩翩的各種消息都刻意不讓人來回稟。


    幾天之後,他估摸著對方那點氣性應該已經磨的差不多了,這才主動露麵,果然沒費什麽力氣,兩人便重歸於好。久而久之,應翩翩的脾氣也被他扳好了很多,不怎麽無理取鬧了。


    每回都是如此,這一招一向百試百靈。即便應翩翩在別人眼裏再怎麽高傲、多才、遙不可及,麵對他的時候,都永遠也無法做到狠下心來。


    剛則易折,傅寒青覺得,自己這也是為了應翩翩好。


    包括讓他疏遠應定斌,讓他少出去惹是生非也是……畢竟跟在一個靠邀寵上位的宦官身邊,耳濡目染之下,也難免沾染很多毛病,這些不改的話,難道他養父那麽一個老太監,還能給他撐腰一輩子嗎?


    可為什麽這次,應翩翩的態度變了?他做出這麽瘋狂和叛逆的事來,就不怕自己真的生氣,以後再也不理他了?


    是因為他還在賭氣,還是因為那個叫韓小山的小子?


    傅寒青其實很享受應翩翩對他的在意,他堅信就算是應翩翩跟別人在一起,也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惹他吃醋,對方的人生就該是圍著他轉的。


    可現在,一切都不對勁了,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失控——應翩翩的反應根本就不正常!


    為什麽不道歉?為什麽不慌張?為什麽他好像半點不在乎自己此刻的心情?!


    情緒激憤到了一定程度,傅寒青忽然感到恍惚,隱約覺得以前對應翩翩的那些冷落和漠視就像被什麽無形的力量操控了一樣,逼迫著他必須那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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