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翩翩笑著說道:“那可就勞煩你了。”


    劉亥賠笑道:“是小人先前鬼迷心竅,生出貪念,才會做錯了事。如今見到您的風采,小人愧悔不已,以後是再也不敢這樣做了。能為您效命,稍稍彌補我的過失,乃是小人莫大的榮幸。”


    他也是個極善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的機靈人,知道自己根本沒資格跟應翩翩討價還價之後,連解藥的事情也不提了。


    應翩翩一整衣服,跟池簌使了個眼色站起身來,說道:“那就帶路吧。”


    而後他又笑了笑,隨口道:“至於這藥丸嘛,乃是此處姑娘們所用的催情熏香,平時佩在身上外用,人吃了之後倒也死不了,隻不過此物中通常都含有紅藿,大概會讓你起幾天紅斑,過得幾天也就好了。”


    劉亥這才明白過來,為何應翩翩被傅寒青關了那麽久,身上居然還會有毒藥。


    原來他當時叫了那麽多姑娘陪著喝酒,並非是風流胡鬧,而當時心中就已經打好了這個主意。


    如今自己人都已經送上門來了,想跑也跑不了,有沒有服毒藥又有何意義呢?


    劉亥隻能苦笑著說道:“多謝公子告知,兩位請隨我走吧。”


    *


    天氣晴朗,星光漫天。


    平山腳下的一處小村莊中,有人借著月色,打開了華光燦爛的寶庫。


    “隻剩下這些了嗎?”陳海平低聲問道。


    他旁邊的文通點了點頭,帶著些感慨說道:“是,最後再運這一晚上便可以都轉移走了。”


    星光下都是忙忙碌碌的村民們,但沒有人點亮燈火,也沒有人能大聲喧嘩,大家都在沉默而整齊地搬運著這些守護多年的珠寶。


    這村子裏的百餘人都是應鈞當年留下的舊部,十八煞當中的另外幾名成員都在其中,他們這些年來兢兢業業守護珠寶,為了防止受到他人覬覦,也對傅英心存防範,中間換過了好幾次地點,最後找到了這處村莊。


    他們發現村子後山的山下有幾處十分隱秘的天然山洞,易於藏匿珠寶,因此便在此處附近定居下來。


    但是近日,傅英秘密潛逃的消息逐漸從京城傳了過來。


    由於他並非囚犯,走的又迅速而且隱秘,此事經過幾日才被京城中的人發現,又經過數日方才傳到了這處南方的城鎮當中,被這些人聽聞。


    他們對於中間發生的曲折了解的不詳細,但也意識到此人實在虛偽惡毒,隻怕他逃竄之際破釜沉舟,會對財寶產生貪念,因此決定再次轉移地點。


    隻是這些財寶數量很多,而且沉重易碎,白日裏運送又容易被人發現,所以即便眾人忙碌了數個長夜,東西還是沒有全部運走。


    但這回馬上就要成功了。


    看著眼前的場麵,陳海平的臉上沒有喜悅的神色,反倒不禁歎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究竟要持續多久,將軍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們這些人畢生都守護著這批珠寶,為的就是將它們交給將軍的後人,完成自己的使命。


    可如今看來,外麵卻是陰謀詭譎,凶險重重,陳海平甚至不知道他們到底能不能活著見到少主。


    少主又是那麽小的年紀,甚至尚未娶妻生子,這些東西給了他,他又是否能好好守住,而不是因為巨大的財富給自身招致禍端呢?


    陳海平心裏沒底,所以很難做出下一步行動的抉擇。


    他感到自己正在一日日老去,也不知道還能再替將軍將這一切守護多久,如果中間出了什麽岔子,他簡直死不瞑目。


    自從應鈞戰死,這些人也如同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般。


    他們對當年那場敗仗的處置結果心存不甘,不願再服從他人的命令,回到軍隊當中廝殺效力,但是也不願意就此忘卻前塵往事,放棄自己的責任,所以隻能在某一個角落裏默默守護著當年許下的諾言。


    這世上隻有他們彼此間才是同類,這麽多年來的相處,不是親人也勝似親人,陳海平這樣一歎息,文通便已經知道他在想什麽了。


    他說道:“六哥,不如這件事情過後,我們主動聯係一下其他兄弟們和少主吧。這些珠寶終究是少主的,他是還年輕,但我聽說他如今也能夠在朝中為官,獨當一麵了,很有出息。小鷹總有自己翱翔的一天,我們應該試著去相信少主,不要總把他當成孩子看待。”


    陳海平說道:“我也很想見到少主,可是咱們手中掌握著這麽一大批珠寶,必須得小心謹慎才是。萬幸這麽多年咱們都沒有主動去把這些東西交出去給了少主,不然傅英在他身邊虎視眈眈,狼子野心,豈不是反而給少主招來殺身之禍?”


    “如今傅英雖然跑了,但經過此事,其他人我更加不敢輕信。應定斌這人是個什麽性情,對少主是不是真心實意的好?少主身邊還有沒有其他別有用心的人?這些事情如果不調查清楚,貿然接觸少主,我隻怕反而對他沒有好處。”


    陳海平說到這裏,禁不住歎息了一聲,感慨道:


    “有時候我也在想,金銀珠寶能給人帶來什麽呢?將軍自己是不重身外名利的人,會不會少主也是如此,沒有這些東西,他反而能夠活得更加開心?可是這明明是將軍留下的,不給他的兒子,我又怎麽也覺得替他不值。”


    陳海平說的話也是他們這麽多年一直在猶豫的,文通聞言亦是沉默。


    過了好一會,他才說道:“這些事情咱們日後想辦法打探吧,總之這一次先把珠寶藏好,再看看傅英這回居然棄府而走,到底是在玩什麽把戲。若他當真是一名急功近利之人……唉,我心中總是有些不安。”


    陳海平冷笑一聲,說道:“自從傅英第一次提出想要借用這些珠寶,我就覺得他這個人有些貪婪,與以往表現出來的不符,所以心生防備。然而這麽多年他不露破綻,我還以為自己誤會他了,如今看來,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將軍怎麽會和他成為朋友呢?”


    文通苦笑道:“將軍這個人生性瀟灑,不拘小節,恐怕正因如此,才會容易被小人所害……”


    兩人一邊談論著,一邊也警覺地注意著周圍的情況,正在這時,陳海平突然打斷了文通的話,低聲說道:“什麽聲音?”


    文通一怔:“什麽聲音?我沒聽到啊……”


    隨著他這句話,忽然之間,黑暗的夜空中掠過一道淩厲的火光,緊接著“嘶啦”一聲鳴鏑厲響,劃破了原本安靜的夜色。


    陳海平陡然心驚,厲聲大喝道:“小心!”


    隨著他的高呼,正在忙碌運送珠寶的人們同時變了臉色。


    陳海平猛然從身後拿出一把弓箭,拉開弓弦,箭如流星,向著半空中那隻發布信號的長箭射去。


    隻聽“嗖”的一聲,兩箭精準相撞,緊接著一起墜落下來,然而聲音和火光還是已經傳出去了。


    就像是在緊張的氣氛中忽然有某根引線被拉動,喧嘩、腳步與馬嘶聲同時在周圍響起,一群黑衣人向著他們這邊衝來,勢如破竹,徑直衝向珠寶。。


    一直擔心的危險還是發生了。“大家不要慌!”


    文通高聲吼道:“變陣,保護珠寶!中翼防守,左翼右翼殺敵!”


    他們的兄弟與同伴雖然早就不像當年在戰場上馳騁那般聲勢浩大,而經過了這些年的蹉跎,昔日男兒們的鬢邊也已經生了蒼蒼白發,但是應鈞曾經訓練過他們的陣法沒有變,他們的勇氣和忠誠也沒有變。


    守護了這些東西這麽多年,每個人心中的想法都一樣,即使性命不要,也要把將軍留下來的遺物保護好,妥帖地交到少主手裏。


    廝殺聲衝天響起。


    陳海平眯起眼睛,很快便已經發現,對方的人手其實也不是很多,恐怕加起來不過三十多人,但是個個出手很辣,驍勇善戰,一看就是自小受到嚴苛訓練的家養死士。


    其中打頭一人騎在馬上,看上去個頭不高,但身材健壯,出手極為悍狠,恐怕正是他們的頭目。


    陳海平立刻大喝道:“小子,讓我來會一會你!”


    此時,那人身邊已經有了三四人正在圍攻,他以少敵多,卻絲毫不慌,手中持了一柄軟劍,劍勢如同靈蛇一般刁鑽,連綿不絕,逼的那幾人連連後退,已露敗像。


    陳海平拔出一把大刀衝上去,恰好架住了那個人的劍。


    那柄所向披靡的劍與長刀撞在一起,被刀鋒震的彎折了一下,隨即回彈變得筆直。


    那人感到手腕被一股巨力一震,不免對陳海平的功夫有些詫異,輕輕咦了一聲。


    他看了陳海平一眼,說道:“老頭,我來會會你。”


    陳海平隻板著臉,連一句話都不與他多說,手中刀勢連環,招招搶攻。


    他的心中極為憎恨這些卑鄙無恥之人,甚至連多與對方說兩句話都覺得心中厭惡,隻想快些把敵人打退。


    隻是這一交手,陳海平便發現,先不說這人的功力如何,起碼他所用的劍術極為高明,顯然是經過名家高手的指點,輕靈詭奇,出其不意。


    劍路摸不清楚,就令人防不勝防,難怪不好應付。


    他畢竟是名經驗豐富的老將,見狀並沒有隨著對方的節奏而動,而是以重壓輕,沉腕猛砍,硬生生壓製住了對方的劍勢,令那黑衣人的出招速度逐漸慢了下來。


    這老頭果然是個硬點子!


    對方見狀微微蹙眉,目光一閃,心中立時生出計策。


    加上陳海平這名高手,此時他身邊一共有五人圍攻,後麵就是一箱這些人拚死守護的珠寶,箱蓋已經被打開,滿眼璀璨,寶光耀目,竟是滿滿一箱子渾圓的夜明珠。


    黑衣人閃身避開陳海平的攻擊,忽然冷不防的一劍,向著箱子斬去。


    如果讓他將箱子劈開,裏麵的夜明珠一定會滾的遍地都是,最近的一人大驚,連忙舉刀架住黑衣人的劍,同時飛撲過去,想要將箱子推開。


    陳海平一招落空,回眼看去,忽覺不對,脫口道:“不可!”


    隻可惜此話出口卻已遲了。


    隻見那黑衣人唇角露出一抹諷笑,手腕驟然翻轉,那柄軟劍竟如同長鞭一般,偏是硬生生轉了個圈,順著刀鋒向下一劃!


    劍刃卷住了那個想要推開箱子之人的脖頸,用力絞緊。


    血花四濺,人頭砰然落地!


    陳海平失聲喊道:“王單!”


    這些人都是生死與共的兄弟,他聲音中已經帶了哽咽。


    黑衣人卻哂笑道:“這麽傷心,不如你去陪他?”


    他抓住敵方的最大弱點製造了這一破綻,隨即把握時機,拿出胸前掛著的一枚鐵哨,猝然吹響。


    陳海平和另外幾人見同伴身亡,傷心之下,都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撿起王單滾落在地的頭顱。


    但尚未來得及彎腰,便看見隨著尖銳的哨響,周圍竟有四名黑衣人同時包抄而至,手中一揮,放出藏在袖中的鐵索,如同毒蛇吐信,將陳海平等人卷在了中間,禁錮住他們的行動。


    同時,那柄剛剛殺害了王單的軟劍上閃著陰森的血光,隨後斜斜揚起,變幻中萬點銀芒,向著眾人刺去。


    死亡的陰影已經張開雙翼,卻不知道會落在誰的頭上。


    千鈞一發之際,陳海平不假思索地側身,反手,刀鋒下垂,刺入到鐵索的縫隙之間一卷,暫時令其不能再收緊。


    他同時以身擋住黑衣人的劍鋒,高吼道:“抬起箱子,快走——”


    他雙目直視殺機,竟是悍然不懼,心中卻想著,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守護將軍留下來的東西了,有始有終,好於老死榻上。


    隻是未能親眼看到它們交於少主手中,終究心有憾恨……


    文通看見這一幕,肝膽俱裂,踉蹌向前撲出,失聲驚呼道:“六哥!”


    正在這時,忽然有一道人影袍袖翻飛,淩空飛掠而來,“擦”一聲輕響,人在半空,劍已出鞘!


    劍鋒上的寒光流轉不定,宛若細碎星辰,隨著身形趨近,劍意如狂狼翻卷,疊湧而至——


    “錚——”


    同樣一柄柔軟的長劍,擋在了黑衣人的劍鋒上,緊接著一道人影落下,背對著站在陳海平的身前。


    衣袂翻卷,鬢發拂動,手中寒鋒劍芒,映亮了半麵昳麗的麵容,那輪廓竟似與將軍昔年身影刹那重合,讓陳海平瞬間恍惚。


    【改寫劇情:十八煞的慘死!】


    第120章 今朝始是歸


    應翩翩這奇襲而來的一劍,竟使得那黑衣人的長劍猛然間脫手飛出,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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