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劍使鞭招的法門,乃是著名劍術大派雲山派的獨門絕學,隻要不是功力相差太遠,一經使出,尋常人難辨劍路,根本無法招架。


    黑衣人不看向應翩翩,沒想到對方竟然精準判斷出了那柄軟劍的破綻所在。


    他麵容扭曲,脫口喝道:“應玦!”


    “是我。”


    應翩翩無視了身後一群人陡然驚異的眼神,隨手將自己剛剛用過的軟劍纏回腰上,懶洋洋說道:“又是姓傅的,真討厭。”


    原來,這名領頭的黑衣人也算是舊相識了,他正是當年安國公壽宴上,曾經奉安國公夫人命令向應翩翩挑戰的傅遵,後來安國公夫婦被應翩翩押走,順手也把傅遵一塊給抓了。


    他是安國公夫人的遠房侄兒,想必在安國公府遭禍之後,他被從牢裏放出來,便去投奔了傅英,繼續給他的叔父賣命。


    當年應定斌特意親自出麵,請了雲山派的莊浮大俠來教授應翩翩劍法,說來其實兩人還能沾上一點同門關係,這也是應翩翩一眼看破了對方劍招的原因。


    傅遵一見他,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應翩翩這個人可比那些勞什子珠寶加起來都重要的多了。


    傅遵再次摸出那枚哨子,放在口中一吹——


    “不好,這裏危險,你快些離開!”


    陳海平猛然回過神來,拉住了應翩翩的手臂,急切說道:“我們在此處斷後,旁邊那片林子後麵有馬,你去騎上快走!”


    不過初見,他卻焦急關切,一下子就把應翩翩當成了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人。


    應翩翩瞧著對方,眼中的神情有些奇異,問道:“你們不是很在意這些寶貝嗎?不想我留下來和你們一起運?”


    “在意那些死物幹什麽,看著這些珠寶也是想給你,讓你好好生活的!”


    文通一個箭步從後麵衝過來,雖然驚魂未定,但語氣也十分堅決,將應翩翩擋在自己的身後一推,說道:“孩子,這次能見到你,我們死也瞑目,走吧!你放心,你爹的東西,就是跟大家夥一起埋了,也不會落到仇敵手中。”


    其他人也都紛紛說道:“少主請先離開,這是我們的責任,你還年輕,該去過你的生活。”


    月光照映在每個人的臉上,映出上麵的皺紋、傷痕和血汙,但每個人的目光都那樣堅定而赤誠。


    傅遵狂笑一聲,說道:“晚了,就憑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應翩翩深吸一口氣,忽而微笑起來,道:“誰說我們要跑了?你會喊人,我不會嗎?”


    傅遵一怔,便聽他忽然揚聲道:“喂,熱鬧也看的差不多了吧,還不出來嗎?”


    周圍靜寂無聲,傅遵冷笑道:“故弄玄虛!”


    說話的同時,他振劍而起,口中作哨,喝令四下黑衣人向這邊包圍過來,跟著手中劍勢一變,刺向應翩翩。


    正在這時——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鬼魅般劃過了傅遵的脖頸,僅僅如分花拂柳一般輕描淡寫地抹過,隨即便轉眼收回。


    傅遵尚未看清那隻手的動作,便突然感到脖頸上一涼,心知不妙,回手去摸,猛然摸到了一手粘膩的鮮血。


    他的瞳孔驟然放大。


    隨即,在周圍眾人的眼中,傅遵的脖頸上猛然爆開一道寸餘長的口子,緊接著鮮血狂湧而出,他雙眼大睜,仰麵倒了下去。


    ——就這樣死了?


    整個過程快的幾乎都沒有讓周圍的人看清發生了什麽,作為他們頭目的傅遵竟然就已經喪了命。


    那些黑衣人的腳步頓時一亂,隻能見到一名身材修長高挑的灰衣男子擋在應翩翩麵前,正在慢慢收回了手,略顯蒼白的指尖上沾著一抹鮮紅的血跡。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聲音清潤柔和,仿佛還帶著些寵溺的輕笑:“這人口出不遜,殺了他,開心嗎?”


    應翩翩微笑道:“當然開心,不過眼前這些穿黑衣服的,恐怕都是傅英最後的底牌了……”


    灰衣男子正是池簌,聞言一笑,接口道:“那麽當然也不該活著了。”


    應翩翩半點出力的意思都沒有,偷懶的理所當然,抬手道:“請。”


    傅英養的那些暗衛們就在周圍,池簌和應翩翩卻當著他們的麵如此交談,顯然根本不將他們放在眼裏。


    有人看到池簌方才的武功心生畏懼,步步後退,意欲逃離,卻也有人因為他的張狂態度惱怒不服,手按劍柄,躍躍欲試。


    但隨著應翩翩一個“請”字出口,池簌已應聲而動,身若輕風,片影難見。


    他隻是轉眼身形便已掠過數人之側,招式隨意,揮灑自如,或掌或指,或刀或劍,甚至飛花摘葉,皆能取命。


    滿場幾乎不聞打鬥之聲,隻能看見一叢叢血花隨著他身形到處綻放而出,極致的優雅從容間,也是極致的狠辣可怖。


    這些黑衣人作為傅英精心訓練出來的打手,武功不在話下,每個人的手上也同樣是沾了無數條人命,可是他們這一生當中,也沒有見過如此神妙,如此冷酷的武功,見狀不由駭然相顧,盡皆失色。


    方才還妄圖同池簌一戰的人自知不敵,也都紛紛歇了心思,識相機靈的轉身欲逃,卻根本及不上對方的絕頂輕功,狂奔數步再抬頭看時,池簌已經飄然立於身前,抬掌輕揮之下,便將人立時取命。


    也不過短短半柱香間的功夫,方才前來偷襲奪寶的黑衣人們竟然無一遺漏,全部被池簌殺了個幹淨,屍體躺了遍地,滿場都是濃鬱的血腥氣息。


    而製造這一切殺戮的人站在這些屍身中間,卻依舊好似溫潤如月,明華皎潔。


    池簌輕撣衣擺,拿出帕子將手上的血跡細心擦淨,這才走到了應翩翩的麵前。


    陳海平等人卻警惕地看著池簌,他們曾經也是在刀尖上打滾的江湖人士,能夠感受到池簌身上那種儒雅氣質掩飾不住的悍狠。


    雖然聽到了池簌與應翩翩對話,覺得仿佛關係不錯,但他們還是生怕對方剛剛殺了這麽多的人狂性大發,會傷害到應翩翩,見池簌過來,便下意識地在池簌身前一擋。


    池簌對待陳海平等人倒是很客氣,站定一拱手,微笑道:“諸位無需擔心,在下七合教教主池簌,並無惡意。”


    應翩翩也笑道:“這位池教主已經歸順朝廷了,如今可是好朋友,無需防備他。”


    他半帶玩笑之意,說完後卻見池簌抬眸衝自己笑了笑,說了三個字。


    他沒用傳音,聲音很低,應翩翩隻看口型,卻就能辨別出來,對方說的是“歸順你”。


    【一名優秀的賢內助,應當具備為夫君分憂解難職業能力與素養,您的姨娘無論身處何地都能英勇奮戰,威風凜凜,凶猛指數五星級!


    正妻值+0.059,現為0.959正妻!】


    不知道為什麽,係統的語氣很正經,說話的內容似乎也沒什麽毛病,但應翩翩總是覺得它不三不四的。


    聽到前麵那幾句話還想笑一下,結果“五星級”三個字一出來,就讓他想到了池簌另一方麵的“英勇奮戰,威風凜凜”,嘴角微微一抽。


    應翩翩走過去,一把將池簌拽到自己身邊,讓他老老實實地待好,這才衝著陳海平等人說道:“各位叔伯,想必你們剛才也已經聽傅遵說過了,我是應鈞之子應玦。你們都是我父親曾經的戰友嗎?”


    他沒有用“部下”二字,說的是“戰友”。


    陳海平道:“是……我們曾經都是你爹爹的手下,孩子,不,少主,你……你長這麽大了……”


    他和文通等人方才就在傅遵麵前,聽到了他稱呼對方為“應玦”,再看應翩翩在暗夜中恍惚朦朧的側臉,心中確然已經意識到了他的身份,隻是當時情況危急,一時也無暇細思,隻想護著他快些離開。


    此時此刻脫離險境,他們的頭腦才慢慢轉動起來,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們竟然當真見到了少主,見到了這個將軍留下來的孩子,甚至就在剛才,這孩子還救了陳海平一命。


    還有人離的較遠,方才並未聽說此事,這時候圍攏過來,本來想感謝應翩翩和池簌等人的仗義相助,可沒想到原來幫忙的少年英俠就是他們心心念念的少主。


    眾人都圍在了應翩翩的身邊瞧他,每個人都是驚喜若狂,又不敢置信,隻覺得什麽珠寶,什麽仇怨,一時間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再沒有什麽比得上看到應翩翩好好地生活長大更加令人欣慰。


    應鈞的舊部當年在他戰死之後就分成了兩派,一派如之前在衡安郡見到應翩翩的駱嶺、柳朝露等人。


    他們不甘心將軍就這樣背負著敗將之名身亡,想要實現應鈞的遺願,因此才會同意聽命於傅英,上陣殺敵,暗查內奸,這些年來做了不少的事情,來來去去之間,信息也相對靈通一些。


    剩下的一派則是深感世事不公,就此心灰意冷,也不願意聽從別人的命令,所以選擇了隱姓埋名,守護應鈞留下來的東西。


    雖然他們也會時不時打聽一下應翩翩的消息,但隻怕暴露自身,反而給少主招來禍患,所以能知道的終究有限,陳海平等人都是此類。


    本來以為此生都無法看一看這孩子的模樣,沒想到竟如此突然地便心願達成了,幾乎讓人懷疑是在做夢。


    他們圍在旁邊,詢問著應翩翩喜不喜歡京城,應定斌對他好不好,他喜歡吃什麽玩什麽,這麽晚了怎麽跑到這種荒僻的地方來了,多不安全呀……


    陳海平死裏逃生,本就感慨,如今又見此場景,愈發覺得又喜又悲,百感交集。


    正在這時,忽然又聽見有個仿佛熟悉的聲音笑著說道:“各位兄弟,此處既然已經被人給發現了,總是不夠安全,珠寶還在地上丟著呢,少主也累了,不如我們換個地方說話罷。”


    陳海平怔了怔,猛然轉過頭去,恰看見有數名男女站在他們不遠處的後麵,年輕的那幾位他幾乎已經不認識了,但年長的幾人那布滿歲月滄桑的臉上,卻依稀還能辨別出舊日故人的模樣。


    這些人正是十八煞中的另外幾位,當年結拜之後同生死共患難,自從應鈞過世之後,他們卻已多年未見。


    這些人起初在應翩翩剛剛被傅寒青帶走的時候,就一起到處搜尋他的下落,這次同池簌一起找到了應翩翩之後,便跟著來了。


    雙方再見,陳海平錯愕之下,不禁熱淚盈眶。


    但方才駱嶺說的沒錯,眼下遍地都是屍體和珠寶,又是夜黑風高,隨便來一個路人恐怕要活活嚇死,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


    當下眾人收拾了東西和屍體,準備轉移。


    應翩翩低聲和池簌商量了兩句,轉過頭來說道:“七合教在附近有一處分舵,就暫時去那裏吧。”


    駱嶺和陳海平對視一眼,都不禁有些猶豫。


    他們如今好不容易見到應翩翩,都簡直把這跟難得的獨苗苗如珠如寶地看待,生怕他有半點不快,可是人為財死,這麽大批的珠寶,輕易便運到旁人的地盤去,確實又不怎麽讓人放心。


    更何況,七合教這個教派本就是亦正亦邪,若是他們會覬覦珠寶其實還好說些,要是起了害人之心,那後果不堪設想。


    陳海平小心翼翼地詢問應翩翩:“少主,不知這位教主跟您是如何相識,何等關係?這樣麻煩人家……合適嗎?”


    應翩翩笑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放心吧,合適,都是一家人。”


    陳海平:“……?”


    怎麽個一家人法?難道這個年輕的教主會是將軍失散多年的另一個兒子?將軍不是那種人啊……


    他們兩人說話,池簌自然能聽到,便轉頭衝著應翩翩的方向說道:“各位英雄請放心吧,我原先是應公子的當妾抬進門的,如今已經快要扶正了。七合教是我的就是他的,這些東西抬到他自己的地方,什麽危險都沒有。”


    池簌這一連串吆喝下來,陳海平聽的怔住,其他人驚訝之餘也哄然大笑。


    不管池簌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都足以看出他心胸豁達,而且跟應翩翩的關係非常好,眾人紛紛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可就都放心了。”


    池簌也很快叫來了七合教的人幫忙,這批多年來不見天日的珠寶進了防守嚴密的天下第一大派,總算是不用再擔心會被人奪走了。


    自從應鈞死後,他那些舊部空虛了多年,最近這些日子的生活卻頓時變得熱鬧起來,不是為了找應翩翩急的人仰馬翻,就是為了搬運那些珠寶而徹夜勞作,不眠不休,都累的夠嗆。


    到了七合教分舵之後,分舵主聽聞教主駕臨,立刻恭恭敬敬地迎出來,將他們都請了進去,熱情款待。


    那名姓左的分舵主一邊親自引路,殷勤躬身陪著池簌向裏走去,一邊介紹說道:


    “屬下聽教主那邊傳信過來,說是有一批珍貴的珠寶要存放在這裏,立時便想到了這裏的一處地窟,寶物藏在裏麵,水火不侵,而且從外麵絲毫看不出來痕跡,地窟的鑰匙天下僅有一把,放在應大人那裏,管保除了他之外,無人動得。教主您看可滿意嗎?”


    池簌頷首,簡短道:“就這樣安排。”


    這番話說的應鈞那些手下大為放心,對池簌又心生出幾分好感。


    應翩翩知道這位左舵主有心在池簌麵前表功,不由微微一笑,說道:“那就多謝左舵主費心了。”


    他跟池簌的關係,從之前池簌重新回來收拾叛徒的那一次開始,七合教的上層們就已經都知道了,因為知道池簌的重視,誰也不敢對應翩翩稍有不敬。


    教主還沒有扶正呢,再不好好表現著,豈不是更加遙遙無期了?


    聽到他的誇獎,左舵主麵露驚喜之色,連忙畢恭畢敬地說道:“大人實在太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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