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山瞪大眼睛,就要道謝。


    “你趕緊滾蛋!”


    李西山嘴角抽搐得厲害。這麽記仇?真當自己是神仙了?不就是不小心撞破了你那點小事,也不算太丟人吧。


    吃喝拉撒,人之常情嘛,再說了,裝模作樣往山下走,也是你自己抹不開臉,真要說自己是這山上觀主,我和楊見山就會笑話你了?


    楊見山自然不會笑話,被李西山笑話幾句,有什麽要緊?不過話說回來,事到如今,還不是漏了陷?謊言難圓,自古而然。


    虯髯漢子肯定沒想到真給李西山楊見山摸上道觀來了。


    虯髯漢子有些埋怨自己,繞了個大圈,多跑了好些冤枉路,真把自己累得不輕,真沒必要的。


    就是大大方方承認自己是鐵門檻觀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自己是真人,不是神仙,吃喝拉撒,自然而已。


    老道人趕忙扯著李西山衣袖,兩人跨過鐵門檻,其實離著陳觀主沒有幾步,老道人卻放下心來,“要覺得吃虧了,就罵他幾句。”


    李西山認真想了想,一大籮筐罵人言語都是現成的,不過,看起來,不會有什麽效果,就放過了那粗魯漢子一馬。


    最主要是,那陳觀主似乎聽到了老道人言語,看李西山的眼神有些惡狠狠的,李西山是讀書人,就更不願和粗魯漢子一般見識了。


    李西山也不害怕天黑路險,不好下山,真就把楊見山留下,一個人施施然下山去了。


    李西山一離開,陳觀主就盯住了楊見山,臉色卻一變再變。


    楊見山指了指鐵門檻,“倒了。”


    老道人一個激靈,長劍拿在了手中,這才發現黑色的鐵門檻立在原處,卻略微有些歪斜,原來是因為靠著石柱才沒有倒下,並不是原來那般——穩穩立在那裏。


    陳觀主臉色依然陰晴不定。


    老道人似乎不甘心,“為何倒了?”


    陳觀主冷笑一聲,“自然要問他!”


    老道人看著少年郎,麵現悲苦神色。老道人實在忍不住,“楊······”


    “不必多言。”陳觀主看都不看楊見山一眼。


    “遠行!”


    老道人看著陳觀主,卻有些猶豫。


    “要是能回來,這個道觀就是你的,沒什麽講究,以後想如何就如何。”陳觀主看了一眼老道人,“真沒什麽講究了吧?”


    老道人有些呆滯,陳觀主想了想,繼續對楊見山說道:“要是不想在道觀呆著,下山也行。以後怎麽樣,都隨你。”


    陳觀主緩緩說道:“上山下山,都隨你。”


    楊見山不知如何回答,就問了一句:“我能不能把小竹箱留在觀裏?”


    “隨意。”


    楊見山就把小竹箱放進鐵門檻觀中去了。


    “我要是不成事了,拿得起斧子?”陳觀主看楊見山放下小竹箱回來,就問楊見山。


    楊見山依然不知如何回答。


    “那就到時候再說。”陳觀主神色有幾分慘然,卻也有幾分灑脫。


    “相逢是緣。更何況,門檻都被他踩倒了。”陳觀主看著老道人。


    老道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懷中拿出一張卷著的破絹布,交給楊見山,卻一句話也不說。


    陳觀主等了好一會,幹脆自己開口,“長生久視,自然很難。”


    陳觀主態度和藹一些,虯髯漢子做這些,還是有些別扭,太習慣了凶神惡煞的模樣,畢竟這座小山不是真正的遠離人世,偶然間,還是要與找到這邊的人打些交道。“要是修煉有成,辟穀幾日,還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嘛,這裏麵的術法就不要修煉了。我看你不像那清心寡欲之人,卻也不是那窮凶極惡之徒,說不定那術法幫不了你,反成了速禍之本。當然了,要把東西放好。真不放心,埋起來也行,就是別不當好東西扔了。”


    陳觀主說得認真,楊見山聽得仔細,老道人歎了口氣。陳觀主也不過是把銘刻在心的幾句話說出來罷了,其實,陳觀主根本不明白這裏麵的意思。


    說到底,老道人不覺得楊見山以後會留在山上。以後就他自己在這裏,耐不住寂寞的。其實,也沒有了留下來的理由。打算在這裏開枝散葉?不指望,也沒希望。


    要是那年輕讀書人在這裏,說不定會感到滑稽的,不過,拿著斧子、穿著道袍的陳觀主,真有些英雄氣概的模樣。


    風蕭蕭兮易水寒嘛!陳觀主和老道人都知道,隻是楊見山不知道罷了。


    知道不知道,也沒有大區別,有希望回來?


    “行遠。”陳觀主看著老道人。


    老道人點點頭,“遠行。”


    長劍化虹,雲過腳邊。當楊見山看清身邊風光時,已經在鐵樹山山巔。


    山巔有一個山洞,山洞洞口很大。山洞口有一個老道人,老道人身形瘦小,背對著洞口,如風中殘燭,看起來隨時有可能斷了那點生機,倍顯蒼涼。


    老道人身形瘦小,卻給人一種無法逾越的感覺。


    要是老舟子在這邊,肯定一眼就能認出老道人。


    當然,楊見山也能。


    站在洞口的老道人看了一眼陳觀主身邊的老道人,“來了?”


    老道人眼神空洞,張了幾次嘴,沒能說出話來。


    站在洞口的老道人卻有了些笑意,“傻子呦,到現在還不相信為師的話,這麽大歲數,活誰身上去了?”老道人嗬嗬一笑,用了很大力氣喊了一聲:“阿牛!”


    被叫做阿牛的老道人,深吸一口氣,“阿牛早就死了!”


    站在洞口的老道人搖了搖頭,“今日的我,還是原來的我,現在的阿牛,卻不是原來的阿牛了。現在的我,並不是原來的阿牛,更何況,原來的阿牛已經長大。”


    老道人想起一個冰寒刺骨的風雪夜。


    一個藏在枯枝和爛樹葉下的孩子,八九歲的樣子,左手小手臂被砍斷,耷拉在身邊,隻和上臂連著一塊皮,另外還有不少傷口,破爛的衣服和露出的皮膚被煙灰熏黑,和身邊凍成硬疙瘩的爛泥沒什麽兩樣。


    極為寒冷的風雪救了孩子,還是害了孩子,已經說不清楚。老道人找到阿牛的時候,阿牛早就沒有了任何知覺。


    老道人已經風燭殘年,做不了太多,就隻能帶著孩子回到一個小山上的小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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