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就這樣活下來了,甚至沒留下肢體傷殘。


    阿牛一開始覺得自己命大,活了下來,是感激那場大雪的。要不是大雪掩埋了血跡和腳印,自己無論如何也活不下來,那些人絕不會留下一個活口。更何況,要不是風雪夜太過寒冷,阿牛的傷口也不會被凍住而止血。


    當然,阿牛更感激師父,沒有師父,被凍成冰棍的阿牛,也不會過了一夜還能活過來。自己叫阿牛,就是提醒自己,這輩子,當牛做馬,報恩而已。


    自那以後,真的改名叫阿牛的阿牛做任何事情,都和師父——一個叫行遠道人的老道人一樣。


    不過後來,修煉日久,阿牛變得沉默起來。原來,自己是行遠道人,並不是所謂的阿牛。


    這是阿牛在行遠道人離開道觀後徹底悟透的。


    行遠道人隻把一事記掛心頭,阿牛也一樣,根本沒有報仇雪恨的念頭。


    沒等到師父的答案,師父就離開了,說是找一個真正的持劍之人,最不濟,也要拿得起觀中的那把斧頭。


    這樣一走,就是一甲子之期。


    直到自己找到能拿得起斧子的人,自己的師父——行遠道人,也一直沒有回到山巔道觀之中。


    這就更加證實了阿牛的想法,阿牛早在那個風雪夜就沒有了,沒有人能在那種寒冷的冰雪下活過一夜。即便沒有受傷,也挺不過來。


    自己活在當下,就隻是行遠道人,絕不是阿牛。生死大仇,變成了與己無關的一個故事。


    直到此時,看著自己的師父,行遠道人仍然沒有改變這種想法。


    “癡兒,為師確實誤你太多。”老道人麵有悲苦神色。


    所有的過往,都隻是過往,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也隻不過是一世一世的重演,也許稍稍有些改變。


    可就是這稍稍的改變,真的就完全不同了。


    老道人並不後悔,老道人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人道遠行,卻不一定越遠越好。”背對洞口的老道人喃喃說道。


    老道人看了眼拿著斧子的陳觀主。是非分明,善惡不分。自己徒兒的眼光,比老道人自己好太多。


    也許自己真的做錯了,自以為為別人好,卻真正誤人太多?


    “時來天地皆同力。前輩以為然?”老道人既是說給洞中聽,也是說給自己的徒兒阿牛老道人聽。


    洞中並沒有傳出什麽聲音。


    阿牛老道人看著真正的行遠道人,也是自己的傳道恩師,更有活命之恩,有太多疑問縈繞心頭,卻被一個大意外震驚得無以複加。行遠道人稱呼洞中的那位為前輩。


    阿牛老道人看著自己的師父行遠道人,行遠道人笑了笑,顯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阿牛,你如何想,便如何做,不必問我。”


    “這座山,真正的名字叫鐵符山。”阿牛老道人眯了眯眼。


    行遠道人點點頭,是我親口告訴你的,自然知道。


    “最後一道鐵符,也倒了。”


    行遠道人默然不語。


    “如今自己來此找死的人且不說,以前那些人該死?為了困住他,付出了多少代價?”


    行遠道人看著阿牛,樂嗬嗬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在討論什麽嚴肅的問題。


    “師父!”阿牛眼中已經泛起淚花,“您老人家若不出劍,就不要擋住洞口。”


    斧子已經被陳觀主緊緊握住,手穩且心定。阿牛拿不了七星劍,卻找到了持斧之人,也讓老道人倍感欣慰。


    “小友叫楊見山?”


    楊見山點點頭。


    “那道鐵符,是破在你的腳下?”


    楊見山皺了皺眉頭。


    “想不到,想不到。”行遠道人念了兩遍。楊見山不是七星劍的持劍人,也不是鐵門檻的持斧人。


    和在老舟子船上見到時,少年郎確實沒什麽兩樣,不讓人覺得討厭,要說喜歡,絕不至於,甚至說不應該喜歡。


    那個穿青色儒衫的讀書人應該叫李西山,無論如何,也喜歡不起來。


    行遠道人自然知道鐵門檻那道鐵符已經撐不了多長時間,所以才會提前來到鐵符山。每一粒黑沙離開黑沙江,都是對那道鐵符的大道消磨。卻沒想到這麽快。出乎行遠道人意料之外。


    行遠道人動念之後,七星劍也自然而然解開封印。


    封印被解開的七星劍在遇到老舟子之後,卻對老舟子有一種就連自己也難以覺察的親近之感,這讓行遠道人有些吃驚,也有些欣喜。修道千年,卻沒有千年的壽命,老道人自己明白是怎麽回事。


    老舟子有可能是真正的七星劍主人,哪怕是以前的千分之一或者萬分之一。


    當然,行遠道人自己也是,不過是一點一點撿起來,積累的比較多。


    所以,行遠道人才要乘坐老舟子的烏篷船去鐵符山——也就是被人以訛傳訛的鐵樹山。這座山,一開始的時候,確實像一棵大樹。


    出劍之後,成與不成,行遠道人都會帶老舟子離開。七星劍能完好無損地交給老舟子最好,不能的話,還可以傳給老舟子修道之法,至於術法修習不修習,就由老舟子自己選擇。


    阿牛拿不了七星劍,卻找到了持斧之人,也算一件意外之喜。


    持劍人和持斧人都有了,這個數千年未解的大難題,自當迎刃而解。畢竟持劍人和持斧人同時出現,而且劍斧都在各自主人手上,應該也隻有那一次吧。


    當時困住它,並把它鎮壓在此地數千年的人,就是最初的持劍人和持斧人聯手做成的。至於為何沒有殺了它,已經無法得知。自然,那次的人數,可不少。兩人降妖,其餘人遠遠圍觀。能圍觀的,可不是普通人。


    當它擺脫鎮壓的時候,也是它最虛弱的時候,七星劍和開山斧,有人能夠拿起其中一個,就足以斬落它大道修為。若七星劍和開山斧合力,它自然沒有一絲活命機會。


    卻沒想到,七星劍在黑沙江上消失了,行遠道人再也感受不到那種人劍牽連。行遠道人隻能把劍鞘留給了老舟子。行遠道人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七星劍的持劍人了。


    “七星劍······”


    “有開山斧,足夠了。”阿牛把行遠道人的話打斷,抽出身後的古劍,劍身沒有一點鏽跡。時時磨劍,從未懈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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