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征依然懶得去掃雪。


    再過一晚,明日就是除夕,韓征打算去城門那邊買幾張大餅,回來的路上買一壺酒,最便宜的那種。


    其實韓征喝過幾次酒了,呂超口中的好酒也喝過,不管什麽酒,無非就是辣嘴燒喉嚨,多喝幾口還暈暈乎乎腦袋疼。反正都差不多,傻子才多花冤枉錢。


    韓征咯吱咯吱踩著雪,往城門方向走,快過年了,路上比平日熱鬧許多,大門口,幾乎都掛著紅燈籠,福氣滿門、招財進寶、五穀豐登、富貴平安······人也多,尤其是一起玩雪的小孩子,不用上學塾,那就可勁玩。


    其實昨天還沒有這些東西。老百姓有自己的風俗,也不用誰去管,也根本無需提醒,不會早,也不會晚,時間一到,呼啦一下,什麽都做好了,不早不晚,剛好。


    韓征故意多繞了點路,走那條青石板鋪成的大街——漢文街,起名漢文街,是有個說法的。


    相傳很久以前有個叫許仕林的讀書人,讀書很厲害,還考了個狀元,至於當了多大的官,倒沒人在意。再後來,告老還鄉,就住在這邊。


    至於為什麽給這條街道起名叫漢文街,其實人們至今也沒能想明白。不過關於許仕林本人的傳說,反而不多。


    一開始住這條街的,幾乎都姓許,但是現在,就沒有幾家了。不過漢文街上的住戶,非富即貴。


    漢文街上的雪,被各家各戶打掃得幹幹淨淨,滿牆滿樹掛滿了喜慶物,雖然大街上人少了些,還是能聽到院子裏打雪仗堆雪人嬉笑打鬧的聲音。


    韓征也跟著心情喜悅起來。自家寒苦,也就是自家寒苦,要說這世道,當得起盛世二字。韓征是讀書人,書讀的不少,對此是沒有任何懷疑的。


    昨晚下了場大雪,也是今冬第一場雪,按往年說,是要遲了那麽一些。不光雪下得遲了,這一整年雨水,算是偏少的一年。所以這場大雪,更增添了人們的喜悅。


    一場大雪,正值年關,大街上的集市和商鋪自然沒有多少影響,郊外擺攤賣東西的小商販就沒那麽好運,買賣東西的,其實都不少,不過這心情,比平日,差很遠。尤其是擺攤的小販,在泥水裏泡著,冰天雪地,很好玩?


    但是在城門口沒看到老張,還是讓韓征覺得很意外。不要說雪早就停了,就算是正下雨下雪,隻要不是太大,老張的大餅攤,都會想著法子擺起來。


    韓征嚐試著找個合理的理由,心卻撲騰撲騰跳得厲害,幹脆撒開腿就往老張家那邊跑,雪後路滑,摔了幾次,一身泥水。


    韓征跳過低矮的院牆,看到斜歪著摔倒在地上的老張,跑過去扶著老張,老張嘴角有血跡,已經幹透,濕透的衣服和整個人都被凍在一起,一筐大餅散落在旁邊,大餅上麵薄薄的一層冰,牆邊是獨輪車,獨輪車上的雪相對於地上的積雪,薄了很多。


    老張已經死透,有一段時間了。


    韓征淚流滿麵,把老張抱回屋子裏麵,放在草席鋪著的床上,褥子本來就疊得很整齊,也用不著鋪了,就放在一邊。


    爐灶裏的灰,也早涼透了,韓征就把一個小爐灶搬到老張床邊,木材劈得又薄又勻,整齊碼放在牆根,占了整整一麵牆。韓征抱過來一些,生起火,然後找老張的衣服。自然要給老張換一身幹淨衣衫。


    其實衣服不難找,就在床頭一個包袱裏麵,一身嶄新衣衫,老張早就給自己準備好了。


    還有刻意和那個包袱放在一起的陶罐,韓征知道裏麵是什麽,就沒有先去動。


    一直到整個屋子都暖和起來,老張床上也已經濕漉漉一片,韓征才把老張身上的衣服脫掉,再把身上擦幹淨,給老張換好衣服,把床上的草席抽掉,鋪好褥子,讓老張躺好。


    爐灶裏麵的火,漸漸熄滅。韓征把陶罐打開,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陶罐裏,一大捧碎銀子,老張賣一輩子大餅,也攢不下這些錢。


    銀子下,壓著兩張紙,韓征看了一下就明白了。


    一張上麵寫著張貴寶,一張上麵寫著自己的名字。上麵寫的內容再明白不過。


    要是此時是貴寶在這裏,銀子就都是留給貴寶的。


    寫著韓征名字的紙,多了點要求,馬上把寫張貴寶名字的那張紙燒掉,要是張貴寶回來找自己這個叔叔,希望韓征能把銀子分給貴寶一些,但是不要分太多。更是一再叮囑韓征,千萬別在棺木上花冤枉錢。


    一直到十幾天之後,韓征離開那個豎著漢白玉碑的墳墓,上麵寫著張大海之墓,墳墓規模不大,卻很考究。


    裏麵睡著老張,棺木是金絲楠木的,整個南安郡,隻有這一口,還未被人預定。所預定之人,無一不是大富且大貴。


    韓征為此跑了好幾家大的棺材鋪,並且為此添了錢。


    李西山這段時間心情不太好,用李西山的話說,都過完年了,那個叫不危山的地方,終究是回不去了。


    不危山上也過年,別人怎麽樣,小鬼沒在意過,反正老鬼被小鬼笑話慘了,擺了一桌子東西燒香磕頭念念有詞,做什麽嘞?老鬼遮遮掩掩,不讓小鬼看自己眼睛。


    李西山不願獨自一人悶悶不樂,就問楊見山想不想回大山那邊。


    楊見山搖了搖頭。


    李西山不死心,“其實可以回去的。”


    楊見山這次幹脆連頭也不搖了。


    “羨慕不羨慕?”李西山指了指老張的墓穴。


    楊見山不說話。


    “韓征那小子,是不是腦子被豬拱過?”李西山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楊見山微微皺眉。


    “是你打的人,真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不過現在看來,真的打輕了。”


    李西山到現在還是氣憤難平。對老張來說,那些銀子是一筆天大的財富,老張還是每天去賣大餅不說,竟然沒有為自己花一分錢,由儉入奢,條件都有了,老張沒本事做到。


    暫且不說老張,那個叫韓征的年輕人,更不是個東西,幹一點人幹的事了?自己姐臨死說的話,不聽。老張交代的遺言,不聽。還在死人身上花大錢,幼稚。把這件事弄得滿城風雨,幾乎人盡皆知,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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