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鎮的居民是大富大貴還是窮困潦倒,李西山說不準,似乎都很有錢,也似乎都窮得勉強能吃得飽飯,穿得暖衣。所謂的小康模樣,在這裏成了個笑話,看起來,沒有一戶像的。連李西山都覺得匪夷所思。


    楊見山緩緩走在水田阡陌上,遇到需要幫助的農人,就幫上一幫,離得遠了,幫不上忙,就幹脆視而不見。


    李西山看得心驚膽戰。倒不是怕楊見山幫了倒忙,卻實在是怕楊見山幫出了麻煩。


    要說楊見山一點經驗也沒有,那是絕無可能的事,在去南安郡的路上,楊見山是經曆過的,自己還從那個八字胡漢子那裏,賺了一粒銀子。和在這裏幫忙沒什麽關係?錯了,這其中關聯,千絲萬縷。


    在南安郡,除了那件一粒銀子的小事之外,李西山還可以舉的例子很多。


    比如說去某位能稱得上官場功成身退的老爺,卻偏偏一再強調書香世家的讀書人家中,當然是不請而入,然後見了某位正在寫字的斯文老爺,姓朱的老爺身邊當然少不了紅袖添香的研墨侍女,然後就被李西山抓了現行。其實能不能說抓現行,還是兩說。平常老爺家,就是把侍女小手握在掌心,摩挲把玩幾回,又有什麽?


    真不是行什麽苟且事,不過是在執筆蘸墨時,不小心,若有若無碰下小手。


    朱老爺看到大搖大擺走進書房的青衫讀書人,自然是勃然大怒,就在朱老爺就要爆發時,卻發現在李西山這邊,隻是雲淡風輕。


    書香世家的斯文老爺實在是經過大風大浪,當場把自己的怒火壓了下來,就在書房看著不知何時進來的讀書人和少年書童,竟然還有些笑意。


    李西山佩服萬分,然後就在那裏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沒頭尾話,說侍女紅綢其實不太喜歡那件玫紅長裙,但是不知被誰在耳邊輕輕說過一回,就不敢輕易不穿了。


    李西山剛說完這句話,就皺著眉嗅了嗅鼻子,嗅完鼻子之後,先瞪大了雙眼,“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李西山走出幾步,把眼睛瞪圓,鼻尖幾乎湊在那研墨侍女的那雙蓮藕般的手腕上。


    暫時還不知姓名的新來侍女羞惱不已,看了老爺一眼,見老爺隻是眯著眼,侍女也就一句話也不敢說。


    隻見李西山搖了搖頭,“怨不得老爺隻是用眼細看,偶爾觸碰一下,卻實在是沒有心情上手。”


    侍女抬起頭來,忽然羞紅了臉,再低著頭不敢看李西山一眼。


    李西山搖頭晃腦道:“香氣宜如川上草,初春時節,淡淡鵝黃,遠看入眼,近觀似無······”


    侍女實在羞惱萬分,摔下墨錠,斂起裙裾,飄然離去,隻留下陣陣桂花香,好聞是好聞,確實濃烈了些許。


    李西山看著坐在椅子上的朱老爺,歎了口氣,“可惜綠雲無福消受,要不然,真合了老爺的心意了,雖然沒有那虛頭巴腦的名分,能被斯文儒雅、德高望重的老爺金屋藏嬌,在這高門大院之中,還有什麽不能稱心如意的?”


    綠雲失足墜井,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淡淡綠衫施薄粉,恰似遠山看行雲。空山新雨逢嘉樹,閉眼清芬看時無。


    朱老爺臉色變了又變,心思百轉,幾個護院都在院中,這讀書人怎麽無聲無息進來的?綠雲失足墜井······朱老爺臉色陰沉。


    李西山深深歎了口氣,然後深深看了做過南安郡王府府衙文書然後主動隱退的朱老爺一眼。雖然隻是個舉人功名,但是畢竟祖上闊過,往上推五代,出過進士,在翰林院當過值。其實這位老爺不光不算辱沒家聲,還當得起中興之說,卻不知為何在王府府衙當了幾年文書後急流勇退了。


    李西山看老爺還在糾結萬分,就主動提了一嘴,“施法科沙大人······”李西山忽然停下。


    老爺看著李西山,就等著李西山把話說出來。


    隻見李西山搖了搖頭,“讀書人李西山對朱老伯還是懷有敬意的。”


    論年齡來說,沙良辛比朱老爺還要年輕幾歲,那麽讀書人這個朱伯伯叫得,就有些深意了。


    雖然話語客氣,但是年輕讀書人的行為······又著實讓朱老爺無法放心,朱老爺猶豫再三,“沙大人······”要是在王府當值的時候,確實沒什麽好擔心的,但是現在······


    李西山當時臉色微微一變,“知道朱大人為何做不下去那府衙文書了。”


    李西山嗬嗬一笑,拔腿就走,楊見山就趕忙要走過去推開書房門。


    朱老爺騰地一下站起身,一下子擋住楊見山,背身把書房門關嚴,“李賢侄莫急著走,等朱伯伯略盡地主之誼。”


    說著話,朱老爺看青衫年輕人停下腳步,忙忙走入書房裏麵書架。


    朱老爺被書架擋住,楊見山不知道他在裏麵忙些什麽。


    不過沒用多大會,朱老爺就捧著一本書出來了,麵帶笑意。


    “世伯這本書,最能賞心悅目,賢侄回去後,千萬要看看。”朱老爺把書遞到自稱李西山的青衫讀書人手上,再在書上用手輕輕按壓兩下——切記。


    李西山皺了皺眉,不就是本破書嗎,還買不起的樣子?李西山掃了眼書麵——《千鍾粟》。


    李西山顯然有些惱怒,把書往懷中一揣,甩了甩手,就走了。


    楊見山快步而行才能跟上李西山腳步。


    朱老爺跟在後麵,跌跌撞撞,“賢侄且慢走,容世伯聊備薄酒,用過宴席,再走不遲!”


    雖然跌跌撞撞,其實腳步並沒有多快,況且使了眼色給門房,門房是個有眼力的,早早把大門打開,站到一旁了。


    李西山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下腳步,和朱老爺說了幾句體己話,壓低聲音說的,沒動手,耳提麵命這樣的做派,李西山是文質彬彬、氣質儒雅的讀書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


    朱老爺聽得直皺眉頭,能聽進去多少,李西山就隨他去了。


    李西山和楊見山走出朱老爺家,楊見山回頭再看了那高門一眼。


    門聯是:書香百味傳承繼,門第千秋濟世長。橫批是:忠厚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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