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副對聯,李西山有些不高興了,“讀書人的事,還是要多讀書去看,表麵上的東西,當不得真。”


    說完這句話,李西山看著眼神有些冷厲的楊見山,不禁有些急眼,“別狼心狗肺吃完人家的就想著把人家的鍋給砸了,就這副門聯,哪裏說錯了?”


    李西山嘀咕一聲,“其實那個遠字,真的可以加上的。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這個可以有。富不過三代、窮不過五服,誰當真誰傻。”


    李西山歎了口氣,“雖然話沒說錯,事也是這麽個事,但是真不能當真啊,沒這樣的道理。”


    楊見山自然不會有李西山這樣的念頭。


    李西山放心不少,做人嘛,同流合汙,和光同塵,都算不上大錯,更何況朱老爺都有個急流勇退了。爭風吃醋的家務事,朱老爺,也是為難。


    所以啊,李西山那幾句體己話,是真心實意為了朱老爺好。再敲打一番,再細想一回,真能想通,就活明白了。要還是想岔了,那就活該他朱老爺倒黴。


    很明顯,大智慧這東西,很稀少,不過小聰明,缺的人很少。小聰明用好了,真能通向大智慧的,別用錯了路子就行。


    李西山走出幾步,找了個人少的小酒館,坐在角落,拿出那本書,掂了掂,沒急著翻開書頁,“要說哪顏如玉······”李西山搖了搖頭,也就那樣了。不過想想朱老爺那副模樣,其實真的可以了。


    李西山歎了口氣,就不對手裏的《千鍾粟》抱多大期待。


    不期待,並不代表就不看一眼。李西山直接打開最後一頁,就像喝了醇酒一般美滋滋了——整整一千兩的一張銀票映入眼簾,書頁就是銀票,虧得朱老爺奇思妙想。還需要看裏麵嗎?雖然第一張才是十兩銀票,但是那銀票麵額是越往後越大的,寓意極好,步步高升嘛!


    李西山念叨兩遍千鍾粟,可惜不知道朱老爺的“黃金屋”有什麽講究。


    雖然好奇,李西山真的對那“黃金屋”沒什麽多餘的念想。


    李西山這個人,最講究做人留一線了,畢竟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把酒言歡。


    再說了,朱老爺是個讀書人,很在意顏麵,也很愛惜羽毛,名聲比性命重要,做人做事,都很講究個“度”字了。能夠急流勇退,不比到死不收手好?李西山確實希望這位朱老爺想明白,別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也別辜負了自己一番心意。


    在朱老爺這樣的讀書人這邊,尤其是有官場背景的,李西山屬於漫撒網,有沒有收獲,都撒一網,眼前的好處拿著,以後收網,好處能拿多少,就看對方的腦子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


    多讀書,還是有些好處的,李西山歎息一聲,但凡是個讀書人都比那個叫什麽顧打春的商人要斯文得多。一大堆金子銀子擺在李西山麵前,實在是有辱斯文。


    顧打春這個名字,據他本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講起來,是有些說頭的。姓顧就不說了,祖祖輩輩,血脈傳承的事情。


    打春,卻並不一定就是什麽好兆頭,尤其在顧打春這樣的家庭裏。


    窮人家怕什麽?有一個詞叫年關,富人家是過年,窮人家得加一個字,叫過年關。


    一年忙忙碌碌,畢竟活著過來了,那就把欠賬還上,過年前,先還賬,任誰也不能突破這個底線。尤其是吃進肚子裏的糧食,那可是能活命的,衣食父母,等同於再造之恩。


    而打春呢,不是在年前,就是在年後,前後,差不了幾天。而且打春裏麵還多了層意思,打春了,萬物複蘇,再懶的人,也要忙碌起來了。


    人人都說窮是懶出來的,顧打春也跟著這麽說,卻不認可裏麵的道理。


    爹娘都沒有多少閑著的時候,尤其是打春之後,柴大老爺家裏的地要有人幫他去種,顧打春家就是其中之一。要說打春之後有多忙,顧打春到現在都心有餘悸。


    打春之後,農忙時節,顧打春就不去學塾裏了,落下的功課還有機會補,沒有錢買種子,地裏種什麽?錯過這一茬,今年就過不下去了。


    要錢,顧打春家是沒有的,好在還有勞力。所以呀,爹爹娘親,還要加上顧打春,累到骨頭散架的日子,就開始了。


    其實顧打春學習不好,真不是腦子不行,一是被農忙耽誤了,二是被小時候吃不飽,沒心思學習。


    顧打春小的時候,就有憂患意識。委實顧打春再清楚不過,自己不光有個妹妹,其實還有個姐姐,雖然現在都不知道姐姐妹妹在哪裏。


    姐姐和妹妹都是在打春前後那段時間離開顧家的,生顧打春的時候,既是打春時日,也是姐姐離開顧家的日子,姐姐離開了顧打春家,顧打春家的地裏才能播種上種子。沒辦法的。


    妹妹的離開,也一樣,顧打春不覺得誰做錯了什麽。


    爹娘其實對顧打春,並沒有對妹妹好,顧打春飯量太大,還沒人要······其實顧打春是收著自己的飯量的,經常為此覺得頭暈眼花。不過一想姐姐和妹妹的事情,就隻能拚了命地幹、還盡量少吃些飯······


    小小酒桌上,就三個人,好在顧打春廚藝尚可,不過李西山實在懶得聽這些陳年往事,也懶得問顧打春這些金銀是哪裏來的,那些還藏在地下的玉器古董什麽的,來路太過晦氣,畢竟是那暗無天日陪過死人的東西,李西山看一眼都覺得汙了眼,就趕忙叫顧打春把那地上的木板蓋好,找個機會再出手就是了。


    李西山罵罵咧咧,隻拿了幾根金條,那些銀元寶不值錢,還太沉占地方,就算顧打春在那裏哭著讓李西山再拿點,李西山還是沒有理會。


    顧打春委實是被楊見山這個少年郎嚇破了膽,剛進門,自己那一把肯定一下就可以砍掉腦袋的砍刀,被少年郎一隻手就夾住了韌口,顧打春無論如何也抽不動絲毫。


    李西山臨走時給顧打春撂下一句話,“要是你開的那幾家學塾還不能賺錢,以後,就別在南安郡混了!”說的是南安郡,都不是那幾個小縣城,顧打春隻覺得天塌了下來。


    自己家的那些學塾,大多是窮人家的孩子,怎麽賺錢?難不成還要想著法子讓富人家的孩子來自己學塾上學?


    一想到這樣做,顧打春就有些犯怵,委實和出手手裏的東西不一樣。一個一錘子買賣,得罪人也不怕,一個要打長久交道,很讓人頭痛。


    和富人打長久交道,顧打春覺得自己沒那個本事。顧打春整天抱著金銀睡覺,真沒覺得自己就變成了富人。


    骨子裏的東西,太難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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