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尚之謝了恩,才去看自己的女兒。


    蘇清意今日穿了一身淡綠色印黃色團花紋的襦裙,外罩一件青綠色的大袖衫,發髻已經是嫁為人婦後的樣式,戴著一套翡翠頭飾。


    自己養育了十九載的女兒,真真正正為他人婦了。


    “父親,先請殿下進去說話。”蘇清意見蘇尚之看著自己發愣,便開口提醒。


    蘇尚之回過神來,慌忙躬身:“殿下快請進。”


    寧福和鈴鐺今天跟了過來,蘇清意他們先進府,帶的回門禮便交由他們看著下人拆卸。


    蕭恪來訪,蘇尚之自然是拿出了最好的茶葉來招待,還將上座讓給了蕭恪。


    “今日是清意嫁給本王的第三日,本王便陪她回門,你們父女二人也好說說話。”蕭恪直言自己的來意。


    “多謝殿□□恤。”蘇尚之拱能手,“小女能得殿下喜愛,是小女之幸。”


    蕭恪但笑不語。


    他納蘇清意為側妃並非強納,而是同蘇尚之提前商量過的。


    蕭恪一直以來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為此他殫精竭慮,經過多方考量,才在一幹商戶之中選中了蘇氏。


    蘇尚之雖有同族族人,但是三服之內易然無親,隻有蘇清意這個女兒,這就意味著蘇清意會得到所有蘇氏的財產。


    當真是潑天富貴。


    蕭恪找上蘇尚之,提出納蘇清意為側妃,日後奪得尊位,蘇清意便是貴妃,位居四妃之首,隻要蘇清意進了成王府的大門,她這一輩子都會受到寵愛,哪怕她並不討自己的歡心。


    蘇尚之同意了,且並未跟蘇清意商議,直接以父母之命同意了。


    蕭恪不清楚蘇尚之所求為何,或許他覺得這對自己的女兒來說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隻是蘇清意自己的想法呢?


    要是蘇清意也同其他側室那樣難以吸引到自己的注意力,即便給了她表麵上的寵愛,多留宿幾天,多關心幾次,那又能如何?


    如果蘇清意不是那個聰慧得體,還敢找他討要延鶴院牌匾的蘇清意,他今天根本就不會在這裏。


    蘇尚之對愛女分明不舍,可當初又是如何舍得的呢?


    真是令人好奇。


    蘇清意為母守孝三年,其實喝這個父親之間的關係遠不似從前那樣親近,真要她依依惜別,她也惜不出來。


    “父親回了蘇揚之後,便不要再多想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您常常同我說的,往事已矣。”蘇清意掂量著開了口,“殿下待女兒很好,您不必擔心女兒會在王府過得不如意。”


    也望您,事事如意,安度晚年。


    蘇尚之眼裏是化不開的複雜情緒,有慚愧、有不舍、有遲疑,不過蘇清意都已經把話說得那麽明白了,便是不願意再聽他多說。


    “好……好,隻要你能好好的,為父也就放心了。”蘇尚之側了頭,又閉了眼,將淚花給強忍了回去。


    蘇清意還是不忍,寬大的袖子下手指輕顫,她最終還是多叮囑了幾句:“父親也不用趁著女兒不在身邊悄悄喝酒,要是管家在書信裏同女兒告狀了,那女兒可就要跟父親好好說道說道了。”


    蘇尚之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人都不在身邊了,又如何能念叨。


    可他還是說:“好,為父都聽你的。”


    第13章 點心


    多年不曾好好說過話的父女終究是不如從前親近,蘇尚之也沒有強求,隻是說了些一個父親該說的話,又招待了蘇清意和蕭恪在家裏用了一頓午飯,便將人送上了回成王府的馬車。


    他也要回蘇揚了,日後,或許不會再踏足京城了也說不定。


    在馬車上,蘇清意合著眼養神,順便壓一壓自己煩躁的思緒。


    她也曾想過,要不要跟父親好好說話,隻是嘴巴總是不受自己的控製,很多時候腦子還沒有轉過來,就已經脫口而出,再收回道歉,又總是拉不下麵子。


    這約莫便是死要麵子活受罪吧。


    蘇清意其實也想過,若是她的母親沒有去世,他們一家人還好好的,永遠待在蘇揚也不錯,她要是能遇到一個如意郎君,那邊便最好,若是實在是挑不出來,找個男子入贅她們家也是使得的。


    隻是事情定居,一切都不可能靠如果二字更改。


    就算是再來一次,她想,母親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父親隻想明哲保身,不願意再參與到二十年前的禍事中去,怕連累了身家性命,一家三口人都得奔赴黃泉,這本無錯。


    母親不希望一輩子隱姓埋名,想要為二十年前所有無辜慘死的人討個公道,這也沒有錯。


    父親的理想本就是安居樂業,他實在是怕了。


    隻是妻子為了討個公道而奔走,最終累及身體,纏綿病榻故去,還是讓他對妻子的愧疚超過了懦弱的性格。


    蘇尚之很清楚自己的女兒,他明白蘇清意不會和他一樣膽小怕事,蘇清意會更像她的母親,所以他才會在成王找上自己時同意將蘇清意送去成王府。


    這是蘇清意實現她母親遺誌,最快捷、亦是最安全的一條道路。


    “停車。”蕭恪忽然叫停了馬車,也驚醒了閉目假寐的蘇清意。


    “殿下?”蘇清意茫然,蕭恪喊停車做什麽?


    蕭恪撩著衣袍起身:“本王去買點東西,你在馬車上等著。”說著便下了車。


    蘇清意撥開馬車窗簾的一角,看著蕭恪下了馬車徑直走向了一家點心鋪子。


    這家點心鋪子在京城開了百年有餘,盛名在外,名金玉滿堂,每日來他們家鋪子外排隊的人絡繹不絕。


    但是這個排隊的人變成了蕭恪,怎麽想都怎麽詭異。


    堂堂皇子,行至半路下車去點心鋪子前排隊,這說出去是要嚇死誰?


    不過……蕭恪快嚇死那些正排著隊的顧客了。


    蕭恪時常在民間露臉,因此認識他的京城百姓還不少,隻要有一個人認出來了,那其他人也都得跟著認出來,嘩啦啦的一下就跪倒一片。


    就連點心鋪子的掌櫃也急匆匆地從鋪子裏出來,“撲通”就跪了下去,姿勢相當標準。


    蕭恪:“……”本王是來買點心的,不是來拿人的。


    “都起來吧。”蕭恪淡淡開口,既然大家都給他騰位置了,那他就不客氣了,“掌櫃的,把你們家的招牌點心給我各包四份。”


    掌櫃的連忙爬起來,招呼著夥計去給蕭恪包點心。


    金玉滿堂的招牌,分別是金風糕、玉露丸、滿月酥以及春滿堂,金風糕是用的鹹蛋黃為餡料,中間夾著紅豆泥,外麵裹一層糯米皮,鹹甜口味兼具,玉露丸是采摘了新鮮的秋梨搗成餡兒,還是用糯米皮包裹,不過糯米皮上會沾一層茶粉,滿月酥是用桂花混了甜酒揉進麵粉裏,一層一層的,下油鍋炸開了,一口下去全是酥皮,能酥到掉渣,春滿堂是用糯米、粳米磨成米漿後加入糖再熬,熬好了之後一層一層地鋪上堅果,冷涼透後再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一種糕點。


    除了這四大招聘,金玉滿堂也有別的常見的糕點,什麽綠豆糕、馬蹄糕也是做的,隻是不如招牌的名氣大。


    蕭恪要了四份分開裝,一份給今天悶悶不樂的蘇清意,一份帶回去給王妃,另外兩份明日帶進皇宮,一份送給母妃,一份送給皇後,這宮裏的膳食再金貴,也少了些民間獨特的味道。


    四份糕點,又用了盒子盛放,摞起來還是很高一疊,蕭恪付了錢之後班墨自覺地將四盒糕點給抱進了懷裏,一點都不敢抖,怕將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糕點給抖亂了。


    蕭恪取走了最上麵的一盒糕點,拿著鑽回了馬車。


    “這家點心鋪子的點心做得很不錯,本王見你今日胃口不好,中午沒有吃多少。”蕭恪把糕點盒子給了蘇清意。


    “謝殿下。”蘇清意把糕點盒子放在腿上,輕手輕腳地打開了包裝得嚴嚴實實的盒子,露出了裏麵的四款點心。


    這點心看起來的確很好吃,隻不過……她隻是看起來胃口不好,並沒有沒吃飽。


    難道在蕭恪的眼裏,自己就是個十足的饞貓?


    蘇清意陷入了懷疑,她塑造的形象破滅了?


    “清意不嚐嚐?這可是本王親自下車去買的,一番心意。”蕭恪又開始了,拿著腔調說話。


    蘇清意抬起頭,一瞬間就跟上了蕭恪:“怎麽會,妾身隻是見著四種點心都與蘇揚的不同,多看了兩眼罷了。”


    她拿起一塊春滿堂,咬了一小口,細細品嚐。


    入口軟糯,米漿的味道很濃鬱,一嚐便知道是沒有摻太多的水,糖不會很多,並不膩,堅果都是完整的一顆,不是堅果碎,而且是炒過的堅果,很香。


    易嚼爛的米漿搭配著有嚼頭的堅果,確實還不錯。


    蘇清意慢慢地吃完了一塊春滿堂,她挑了滿月酥,往蕭恪的嘴邊喂。


    “總不好妾身一人獨享,殿下也嚐嚐。”


    滿月酥的塊頭是最大的,主要是酥皮都撐開了,要吃滿月酥就得張大嘴巴,而且還會掉渣。


    像蕭恪這樣的皇子,那是很講究的,怎麽說也不能吃得滿嘴掉渣。


    蕭恪看著狡黠的蘇清意,微笑:“本王吃過,便不會覺得新鮮了,清意不曾吃過,嚐個新鮮,就不和你搶了。”


    蘇清意又將滿月酥往蕭恪嘴前遞了遞:“妾身想和殿下一道分享,殿下不願意麽?”


    蕭恪:“……”你分明就是想看本王出醜!


    虧他還瞧著蘇清意心情鬱悶,馬車路過金玉滿堂偶然看見了鋪子,便想著買份點心讓她高興些。


    她可是真高興啊。


    “那本王也嚐一嚐好了。”蕭恪握住蘇清意纖細得好似能一摧即折的手腕,張大了嘴咬了一口滿月酥。


    當真是……酥得掉渣。


    看著蕭恪吃滿月酥掉渣,一臉吃癟,蘇清意心情便暢快了起來,什麽不快都煙消雲散了。


    “殿下可還喜歡?不如再來一口?”蘇清意還舉著那塊被蕭恪咬了一口的滿月酥。


    蕭恪握住蘇清意手腕的手一用力,便將蘇清意給按進了懷裏,蘇清意驚嚇之下,手裏的滿月酥也掉了下去。


    “本王認為,該讓清意嚐嚐了。”說罷,蕭恪竟然扣著蘇清意的下巴吻了上去、


    蘇清意的瞳孔猛地放大。


    蕭恪帶著酥皮渣親她!


    還是在馬車上!


    這可是馬車,班墨還在外麵駕車,大街上來往還有行人,蕭恪怎麽敢這麽大膽?


    “清意以為,這滿月酥的滋味兒,如何呀?”蕭恪將蘇清意給親得腰肢都軟了,喘氣都困難才放過了她,將人欺負成這般還繼續騷她。


    蘇清意:“!!!”


    蕭恪,有你這樣的人嗎?


    啊?


    “妾身以為,甚好。”蘇清意捏著手帕擦了擦嘴角和下巴,自己擦完後給蕭恪也擦了擦,免得蕭恪又突然親過來,蹭她酥皮渣。


    “籲!”班墨拉住了韁繩,“殿下,街上有人跪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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