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壽州,潞縣。


    夜色之下,高大的人影剛入小院,已有人迎出來。


    “李哥哥。”聶榮看到青年,兩眼放光:“可有消息。”


    青年一身玄色勁裝,姿容出眾,哪怕夜色籠罩,也擋不住他的奪目。


    “有。”他一路往裏,腳下生風,是習武之人才有的內勁,很快,又有一人聞聲出來,雖是男裝打扮,但開口便知是女子:“李郎君……”


    青年見到女子,略微頷首,腳下仍舊不停,一路入後院。


    女子似乎知道他擔心什麽,忙道:“李郎君放心,你的仆人傷勢已無大礙,將養幾日,不再動武即可。”


    青年修養極好,溫和應聲,但並不妨礙他要親眼看到人。


    小院的房內,霍嶺還在昏迷,背上的箭已經拔出。


    謝原探了探他的脈絡,又查看了一下傷口包紮,這才轉過身:“李某謝過聶娘子與聶郎君。”


    聶晴連忙搖頭:“是我們該謝李郎君救命之恩。不知李郎君可探得我妹妹的下落?”


    謝原淡淡道:“令妹的下落,在下尚且不知,但有個地方,或許可以去探探。”


    第90章


    “八月典?”聶榮緊張追問:“那是什麽?”


    謝原起身走向盆架, 擰幹帕子擦了擦手,與聶家姐弟解釋起這八月典。


    民間一直都有黑市存在,不受官府律例約束, 行的都是見不得人,上不得台麵的交易。


    而八月典是黑市最重要的一次開市, 行的都是罪大惡極的交易, 賣命賣命都不稀奇。


    聶榮聽得心驚肉跳:“李大哥的意思是, 我二姐姐被拐到了黑市販賣?”


    聶晴眉頭緊蹙:“有可能,李郎君的表弟和我妹妹都無故失蹤,又逢黑市八月典, 他們極有可能是卷入到黑市交易裏,否則, 我妹妹絕不可能全無交代。”


    “隻不過, 我姐弟三人行商多年, 黑市買賣見識過不少, 這個‘八月典’, 卻是從未聽過。”


    謝原:“黑市本就充斥三教九流,八月典為黑市盛事,能參與的,怕都是最厲害的黑商,身上背著人命也不足為奇,似聶娘子這樣的生意人, 還是離八月典這種黑市越遠越好。”


    八月典, 顧名思義, 八月開市。


    但除了時間確定,開設地點從無定律。


    它像一個遊走的賊窩,還有層層保護, 警惕著所有異動風聲。


    霍嶺隻是剛剛動用了些關係打聽情況,便被這黑市的眼線盯上,招來殺身之禍,簡直神秘又囂張,其幕後東家,恐怕更是不好對付。


    聶榮:“那這個八月典到底在哪裏開市,又要怎麽混進去?”


    聶晴也看向謝原。


    雖是萍水相逢,但聶家姐弟行商多年,看人的基本眼光還是有的。


    這位李郎君為人清正,行事幹脆果斷,持重且可靠。


    他不僅來曆不簡單,而且也是為了尋找失蹤的表弟,大家目的相同,若能借他之力合作行事,必定事半功倍。


    謝原:“黑市也是做買賣的地方,做買賣最講究人脈,八月典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盛會,還會給你發請柬。這種見不得光的黑市,不管他門檻有多高,隻要有人脈,不愁進不去。”


    聶晴反應很快:“如果能遇到參加八月典的人,打好交道,是不是就能混進去。”


    聶榮:“可我們上哪兒找要參加八月典的人?”


    說到這裏,謝原的神色才輕鬆了一瞬,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霍嶺,微微彎唇:“哪裏需要找,分明已經送上門了。”


    聶晴和聶榮對視一眼,還沒反應過來。


    下一刻,霍嶺動了動。


    “小心。”聶榮本想攙扶,可霍嶺已經咬著牙坐了起來。


    他看了眼謝原:“郎君說的不錯,這八月典的大門,已經遙遙在望了。”


    聶榮不懂:“不是,怎麽就遙遙在望了。”


    霍嶺:“八月典的勢力再大,也不會無端耗費人力,既是集會,就有客人,隻是這種見不得人的集會,有客人,也會有敵人。”


    他這麽一說,姐弟兩人就懂了。


    “你的意思是,八月典的人手眼線潛藏在此,是為了保護這裏要參加八月典的客人,隻因你打聽時被懷疑,所以對你下手?”


    霍嶺點頭,正是如此。


    聶晴:“壽州是轉運重地之一,水陸暢通,可達揚州,宣州,北上通洛陽,方才你說,八月典隻能確定是在八月開市,但未必是在這裏開,若這裏隻是周轉地,我們的時間就不多了。”


    謝原:“黑商歸根結底還是商,隻要有做買賣的本錢,總能找到門路。”


    聶晴:“李郎君,有什麽是我們姐弟能幫忙的,盡情開口。”


    謝原:“當務之急,是要有個便於行動的身份。”


    此話一出,聶晴便皺起眉頭:“此舉不妥。”


    謝原:“哪裏不妥?”


    聶晴:“不瞞李郎君,我聶家經營正經行當不假,可出來謀生,自然什麽人都要打交道,即便是做假身份的門路,我們也認識一些。弄個假身份不難,難的是運氣和時機。”


    謝原:“時機和運氣?”


    聶晴沉下氣,耐心分析。


    身份造假也分情況,憑空捏造一個世上根本沒有的身份屬於下策,半真半假的套用才是上策,換言之,這個身份是真實存在甚至有跡可循,隻是你不是這個人罷了。


    所謂運氣,無非是在用了這個身份之後不會那麽倒黴被撞破。


    如謝原所說,想混進八月典,造假的身份絕不能普通。


    八月典龍蛇混雜,萬一就那麽倒黴,造假的身份和正主同時出現,立刻就會被拆穿。


    運氣難測,時機就更不好了。


    恰逢商市大改,改的還是關稅,如此一來,過關的身份查驗會比往日更嚴格,即便謝原弄到了假身份,要是八月典不在潞縣乃至壽州開市,他們一路追過去,出入州關的風險就更大。


    聶晴說到這,聶榮忽然生氣,“也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獻這種策,簡直是要逼死人!商人就不是人了嗎?”


    霍嶺看了謝原一眼。


    謝原:……


    “無妨。”謝原淡定回應:“聶娘子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請娘子放心,此事李某會辦妥。”


    聶晴眼神一動:“若是如此,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謝原:“聶娘子請講。”


    聶晴輕輕抿唇,斟酌道:“我妹妹無端失蹤,身為姐姐,我一定要親自找到她,眼下這八月典的確是個可疑之處,若李郎君能找到改頭換麵的門路,不知可否帶我一起?我也可以喬裝的!”


    謝原看了聶晴一眼,沒有表態,


    聶榮眼珠一轉,知姐莫若弟。


    他站出來:“李大哥,你說家中也經商,難道沒見過那些商事應酬嗎?越是大商,越是要在這種場合彰顯身價,身價就是話語權,哪個大商外出談生意,不是腰纏萬貫,美人在懷的。”


    聶榮這話不僅有解釋,還含了些隱晦的試探。


    他打量著謝原,笑道:“一來,你不識我二姐,若要去八月典查我二姐的下落,你肯定得帶我們;二來嘛,既然要用假身份,那不如一次圓謊到位,你隻管扮作個財大氣粗路子野的大商,我姐姐嘛,扮作你的妻妾,豈不是一舉兩得!”


    “阿榮!”聶晴局促喝止:“不要胡說。”


    謝原眉眼微斂,笑了一聲:“不見得。”


    聶晴怔了怔。


    謝原:“且不論在下家中是如何經營,聶娘子與聶郎君姐弟身份,不一樣外出行商?難不成兩位每回應酬,還要扮作夫妻或夫妾?”


    聶晴臉上一燙,忙道:“舍弟胡言,李郎君莫要介意,用什麽身份都可以,我隻是想跟著一起去這八月典。”


    謝原:“我也是胡亂比喻,若有冒犯,還請見諒,兩位的心情我理解,’我看看如何安排。”


    聶晴鬆了口氣,壓著赧然與那點悵然若失:“多謝李郎君!”


    謝原:“應該的。”


    霍嶺木然看著聶家姐弟,忽道:“聶娘子聶郎君莫要見怪,我家郎君新婚,又極其愛重家中夫人,即便隻是作假,萬一被夫人知道,也不合適。”


    聶榮震驚:“李郎君已成婚了?”


    聶晴也愣了愣,但並不意外。


    這樣文武雙全的郎君,若說還沒有成婚,那才奇怪。


    “原來如此。”聶晴幹笑一下:“李郎君愛重夫人,這是好事。”


    謝原微微一笑,默認了。


    意識到這主仆二人還有話要說,聶晴便帶著聶榮離開了。


    這姐弟二人一走,霍嶺立刻起身將門窗關好,又側身聽了聽外麵的動靜。


    謝原看他活蹦亂跳,倒也不擔心了,走到床邊坐下:“放心吧,走遠了。”


    霍嶺沉聲道:“大人行走江湖的經驗還是淺了些,他們即便不是敵,也不宜知道太多。”


    謝原淡淡道:“我雖沒有霍少東家的江湖經驗,但勝在有幾分耳力。”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霍嶺沒理謝原,又聽了會兒才走回來:“聶娘子說的不錯,即便要用假身份混進去,也不能隨便選一個,且時間緊迫,也容不得我們慢慢去找。”


    霍嶺在謝原麵前站定:“我知道有個人,或許是最適合選擇的身份。”


    ……


    雍州緊鄰長安,經兩日趕路,總算短暫的安定下來。


    魏詩雲片刻不耽誤,氣兒沒喘勻就對出事的驛館進行了徹底的勘察,沒想到真讓她找到突破口。


    存放稅銀的那間房裏,發現了一個隱蔽的密室,密室的另一個出口,直通南城門外。


    據說,這是當年國中動亂時,為隱藏轉移官員貴族造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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