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條年代久遠的密道,有剛剛被用過的痕跡。


    這樣的發現,魏詩雲不免對官驛中的負責人問責,可所有人都隻是喊冤,表示他們根本不知有這麽個地方。


    這也不奇怪,官驛的官吏沒幾年都會調動,年資最厚的掌事也才幹了八年,還沒這密道的年歲長,剩下那些更不用提,說不知此處,倒也不算荒唐。


    魏詩雲也沒鑽牛角尖,及時刹住多番查看,竟在入住的記錄中發現了可疑的人。


    經核查,這是夥冒充皇商入住官驛的人,本冊記錄是要從雍州前往洛陽采辦貨物入宮。


    嚴格來說,大周根本沒有皇商這個官職,然無論前朝還是後宮,都需要運轉經營,有采買需求,所以有些百年字號,是會給宮中供貨,便也稱自己是皇商。


    宮中需求多樣,大商亦如雲,以皇商身份糊弄片刻,竟真沒人懷疑。


    可是,魏詩雲剛在宮中住了一陣,沒少聽說皇後忙於開源節流的舉措,就是為聖人省錢,怎麽可能在宮外大肆采辦?


    因著這點小小的懷疑,她便找到了突破。


    像這種大盜作案前,一定會實地考察,說不定他們就是這時候發現的這個老舊密道,正好派上用場。


    可以鎖定為盜賊竊銀。


    也是這時候,魏詩雲收到了關於“八月典”這個黑市集會的消息。


    八月典,簡直是銷贓的最佳去處,盜賊連稅銀都敢偷,八月典必有他們一份!


    可是,八月典的開市位置並不明確,目前隻知消息是從壽州方向傳來的。


    魏詩雲無奈,隻能先分析盜賊可能行進的路線。


    暗道是直通城南的,如今大周推行新政,無論是謝、周之計還是商辭之策,第一批選中推行的州縣都會被重點關注,州官必然會將方方麵麵都加強管理,以免被京中派下來的官員們參到聖人那裏。


    帶著這麽一批贓銀到處走動,就得避開新政推行的州縣。


    所以最好是往南,抵達距離最近的唐州,再從唐州轉至壽州,這樣就同時避開了宣州洛陽等地,是個很低調的路線。


    不過,這僅僅是個猜測,還不能斷定。


    魏詩雲思索之下,選擇兵分兩路,她往唐州追查,而袁家兄弟則從洛陽轉道,兩方須得盡快在壽州匯合。


    當天,商辭把消息傳到了歲安這裏,且表示,他在雍州的檢括已安排的差不多,眼下正要規劃新檢括地域,若選在壽州附近,還可以和歲安同行。


    歲安與他簡單聊了幾句,便以旅途疲憊為由早早結束談話,商辭來給她送信,不能耽誤太久,也在結束談話後離去。


    ……


    “青葵夫人?”歲安散發趴在床頭,泡過的玉足泛著粉粉的紅,又是一整日趕路,馬車坐的渾身僵硬酸疼,玉藻正為她寸寸推拿。


    玉蟬:“暗察司要探聽各路消息,各行各衙都得滲入,青葵夫人是長公主早年間在外遊曆用過的身份,後來暗察司為便與行動,也用過這個身份,經營行當主要是車船轉運。”


    “當年,凡是青字號的車船運貨就沒有出過意外,價錢還很合理,所以商市一度揣測青葵夫人的來曆不凡,一定背靠高官權貴才有如此手段,好一陣巴結親近。”


    歲安撐著下巴:“妙啊。”


    以母親的手段,打通水路航程保其暢通無阻易如反掌。


    車船轉運,接觸的都是五湖四海的商賈,很容易建立人脈打聽消息。


    畢竟隻是個掩飾身份,若選擇做實物買賣,反而麻煩勞神,本末倒置。


    隻不過,這畢竟隻是暗察司用於外界行走的身份之一,所以青葵夫人這位大東家,至今仍然身份神秘,無人知曉。


    歲安鬆骨鬆的差不多,擺擺手示意玉藻停下,撐著身子坐起來。


    “八月典這樣的黑市集會,若無人操持安排,怎麽可能經營這麽多年?你們對這個幕後東家可有了解。”


    玉蟬慚愧道:“屬下們也曾查過,但八月典本就辦的神秘,入場皆是老客帶新客,我們僅是混進去便耗了許多人脈。八月典一定有幕後東家,但我們在沒有把握前貿然暴露,用過的人脈未必能保住,所以……”


    歲安了然:“無妨,能操辦這種集會的,必定是十分謹慎之人,如今最重要的是追查贓銀。我隻是擔心,能否順利進入八月典。”


    玉蟬微微一笑:“青葵夫人神秘又有手段,多得是人想巴結。若打出這個名號,八月典怕是得上門來請,豈會拒之門外?”


    歲安點點頭,一轉眼,魏楚環已趴到床上,正讓玉藻給她推拿。


    歲安從前滿山跑,已經算是皮實的,一日下來也覺疲累,魏楚環隻會更脆,時不時發出嗯嗯啊啊的叫聲,以及往這裏或往那裏的指點。


    魏楚環舒坦了,轉頭看歲安:“那我們走哪條路?”


    是跟著袁家兄弟追去洛陽,還是跟著魏詩雲去唐州?


    歲安眼珠一轉,看向魏楚環:“你覺得,雲娘為何讓袁家兄弟往洛陽,自己則往唐州?”


    魏楚環嗤笑:“還用想嗎?當然是覺得唐州可能性更大,但又不想太武斷,所以把後備選項丟給袁家兄弟,自己去追重要路線。”


    歲安:“所以,我們也要兵分兩路了。”


    這句話直接把魏楚環說愣了,她猛地坐起來,“你、你什麽意思?”


    歲安想了想,反問:“你覺得,若真是大盜盜走稅銀,會去八月典嗎?”


    魏楚環:“我覺得有可能,八月典不就是個最大的黑市嗎?搞得神神秘秘,處理個贓銀說不定是小菜一碟呢。”


    歲安笑笑:“所以,八月典才是此行的重點。既然八月典我們是一定要去、也一定能去的,那不必要的冤枉路,能少走就少走些。”


    她伸出手,衝魏楚環招了招,魏楚環狐疑嘀咕:“又做什麽?”


    歲安:“替蕭弈洗脫罪名的關鍵,聽不聽?”


    魏楚環立刻就湊了上來,您請講。


    歲安與魏楚環一陣耳語,片刻後,她移開一些,問:“能做到嗎?”


    魏楚環眼神幾經飄忽,仿佛已經在腦海裏開始經曆大風大浪,歲安伸手在她麵前一揮,她終於回神,眼神爍亮,重重點頭。


    “我可以!”


    魏楚環答應的這麽痛快,歲安並不意外,她想了想,還是囑咐道:“切記囑咐,一路小心。”


    魏楚環看著歲安,她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乖巧聽話。


    “姐姐放心,我一定把此事辦好,早日與你匯合!”


    為了趕上魏詩雲的步伐,歲安這邊也不能停。


    次日,天才剛剛亮,驛站這裏就悄無聲息的兵分兩路。


    魏楚環帶著桓王府的人馬和歲安交給她的傳訊方式,從雍州往洛陽,去追袁家兄弟,歲安則在商辭的陪同下,與魏詩雲走了同一條路線。


    從雍州到唐州,最快也要三四日行程,和之前一樣,商辭將日程安排的恰到好處,穩穩跟在魏詩雲後頭不掉隊,又保證歲安有吃有睡,不會太疲憊。


    男女有別,歲安隨行又多,商辭自然沒法與她同乘,說話的機會,也隻是每日入官驛落腳時那片刻。


    可惜,即便較之前有了更多的相處,商辭依舊在一日日淺談後感到失落無力,也更進一步的發現了歲安的不同。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刻意避開或拒絕他的好意,可是他的心意到了她麵前,就像是觸上了一座冰山,非但沒有把她捂熱,還將自己都凍住了。


    可即便如此,商辭依舊沒有放棄,又因他自己日日盯著歲安,被他派來的萬柔反而沒了用武之地。


    商辭不用,歲安用。


    這日夜裏,歲安將萬柔叫到跟前,問起她這一路可有察覺什麽異常。


    萬柔被問的一愣。


    商辭陪著歲安,她就失去了作用,整日跟著隨行一同吃住,對什麽時候能抓住殺害父親的凶手越來越沒有底,覺都睡不好。


    “夫人……為何為我這個?”


    歲安笑笑,說:“我從小在北山長大,像這樣一個人出門的機會並不多,可你不同呀,你與我年歲差不多,還是個女孩子,卻能一路鬆州跑到長安,在路上的經驗一定比我多。”


    “當日帶上你,不僅是霍郎君不在長安,若我也離開這裏,你便無人照顧,也是我的一點私心。我想跟著你學些路上的經驗,也好過遇到危險而不自知。”


    歲安一番軟綿綿的陳情,直接讓萬柔羞愧不已。


    不錯,她的確有些上路的經驗,也懂得女子要如何自保,可這一路跟著大隊伍,根本就沒有她操心的時候。


    萬柔怎麽都沒想到,因為自己的懶散,竟將自己唯一的用處都荒廢了。


    看著萬柔卡殼,歲安忙笑道:“你別緊張呀,我就是隨便問問,想學些從前不曾學過的東西罷了,你若不便說,我也不勉強。”


    “不!不是……”萬柔心裏對歲安是有感激,也有些愧疚的。


    歲安待她不薄,又從未有過什麽苛求,如今好不容易提起一茬,還是她能力範圍內的,結果她還掉了鏈子……


    於是,從這日起,萬柔一改之前的精神麵貌,白日裏也十分謹慎小心,仿佛還是她一個人上路的時候,一日下來,她便將自己以前在路上總結的經驗都告訴歲安,彼時,歲安就趴在床頭,聽得津津有味。


    日子一天天過去,抵達唐州這日還是白天,可城外卻排起了長隊,都是要入城的。


    商辭讓歲安稍等,自己上前疏通,歲安坐在馬車裏,忽然聽到外麵起了喧鬧,還夾雜哭聲。


    沒等她詢問,萬柔的腦袋先鑽了進來:“夫人,外麵有些情況。”


    第91章


    到了壽州地界, 往來人流明顯增多,且大多數都是行商,看起來似乎是因為新政推行促使的一波急流, 但在知道八月典這事後,再看這場麵, 意味就不同了。


    人多便易生事,喧鬧之處,一個凶悍的男人正抓著兩個少女的頭發, 破口大罵,惹了許多排隊的人矚目議論。


    原來,這兩個少女也是排隊入城的,半道忽然拖住一個瘦小的男人,說那男人偷她們的錢。


    瘦小男人極力爭辯, 又掙脫不開,正鬧著, 這個凶悍的男人就來了, 一把抓過兩個少女,且告訴路人, 她們才是偷了家裏錢跑出來的, 平日裏就喜歡坑蒙拐騙, 讓大家不要上當。


    拉扯間,瘦小男人順利脫身不見蹤影, 這凶悍男人打算將她們拖走,沒料到這兩個少女出奇凶悍,一時竟沒拖住,就在這鬧開了。


    歲安從掀開車簾看出去,隻見那兩個少女已十分狼狽, 卻還在勉力掙紮。


    萬柔在旁分析:“這個凶悍男人八成和那個瘦弱男人是一夥的,那男人偷了東西,被這兩個少女發現,所以這凶悍男人才出來倒打一耙,若再多幾個幫凶,這兩個娘子別說錢,怕是連自己的人都要搭進去。”


    萬柔還是有分寸的,她隻是分析,然後默默觀察歲安的反應,並沒有建議做什麽決定。


    歲安也沒有急著做決定,仍在觀望。


    果不其然,就在凶悍男人被兩個少女鬧得逐漸疲憊時,又來了兩個男人。


    “是她們!賤人!”


    “這兩個臭丫頭偷家裏的錢跟男人私奔,結果被小白臉騙了不敢回家,跑這兒坑蒙拐騙來了!”


    後來的兩個男人,上來便卸了她們的下巴,兩個少女下巴脫臼,一時竟無法說話。


    像是意識到不對勁,兩人開始極力掙紮想要逃跑。


    “玉藻。”歲安忽然開口,將玉藻招到跟前低語幾句,玉藻飛快點頭,轉身帶了幾個護衛直衝紛鬧的中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聘嬌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桃逢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桃逢新並收藏聘嬌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