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山說他保證以後會多加小心。


    永寧侯還不知道, 作為父親, 他更關心的是兒子們的前途。


    有沒有升官,事情做的好不好, 有沒有得到皇上的賞識。


    說了也沒用。


    鄭氏讓人給宴回堂送了不少藥材, 沒有再提給顧見山議親的事。


    鄭氏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她嫁給永寧侯時,永寧侯還隻是個小將軍,出身汝林顧家,名不見經傳。


    永寧侯那時總上戰場,留她一個人在家裏帶著孩子, 等他回來。


    就那麽一直等, 不知道傳回來的是捷報還是他戰死的消息。


    心總是懸著, 每一刻安定下來的時候。


    鄭氏想, 等顧見山定下來再管親事吧。


    前頭幾個兒子都成親了,孩子都滿地跑了,鄭氏也不盼著抱孫子。兒孫自有兒孫福,這話說的並不差。


    她也想過讓顧見山早點成親,留下血脈,就算以後出了事,也有個念想。可沒丈夫的妻子帶著沒爹的孩子,隻會徒增傷心罷了。


    她是有念想了,那姑娘和孩子豈不無辜。


    鄭氏讓南香下去,自己披了條毯子閉目養神。


    就這麽著吧。


    春困秋乏,南香去小廚房讓李大娘孫大娘燉點補湯給夫人喝。補湯、燕窩……輪番喝著,秋日得好好補補的。


    過了九月十五,天就越來越涼了。


    天冷最適合吃些熱乎的,薑棠給兩隻小狗喂了煮雞肝和豬肝,自己包了碗餛飩吃。


    熱乎乎的餛飩一下肚,全身都暖和下來了。


    街上的鮮肉餛飩五文錢一碗,但隻有豬肉餡兒的,薑棠大約能嚐出來是怎麽做的,豬五花剁碎,多放蔥白,用香油煨著,撒上鹽和醬油,味道就很不錯了。


    賣餛飩的攤子也不多,薑棠打算先賣餛飩試試水。


    其他吃食她想過雞蛋灌餅、煎餅之類的,先做一樣試試看。一步一步慢慢來,若是餛飩生意好,薑棠可以考慮做別的。


    而且薑棠現在不想太累。


    她有自己的家了,哪怕小,也是自己的地方,沒必要追銀子追那麽緊。


    在永寧侯府幹活,卯時就起,過了亥時才回去。自己做事不就是為了自由嘛,還那麽累和在侯府有什麽區別。


    還有,她不打算自己去賣。


    她想找隔壁的劉大嫂合夥,就按陸錦瑤給她的分成算,她出方子,找各種肉和菜的供應商,劉大嫂幫著做和賣。


    在這兒住了幾天,薑棠對隔壁也有幾分了解。


    劉家有四個孩子,最大的才十二歲。


    但十二歲的孩子已經能幹活做事了,劉家靠的是劉捕快的俸祿,一家人日子過的緊巴巴。


    如果劉大嫂願意,就給她算分成,簽文書。


    薑棠沒打算直接賣豬肉魚肉做皮包的餛飩,這個成本太高,好吃是好吃,但她吃街頭的鮮肉餛飩也不錯,沒有餘錢的人未見得會買更貴的。


    先從小生意做起,如果賣的不好,再想別的生意,賣的好的話就可以把這門生意全權交給劉大嫂,她琢磨別的。


    賣吃的得按照春夏秋冬的季節來,秋冬賣熱乎的湯食,夏日就賣方便吃還涼快的菜樣。


    至於陳家嫂子那邊,薑棠想過陣子再說。


    顧見山說的是有事去那邊敲門,在薑棠看,應該非急事不敲門。


    陳家那邊去提合夥肯定點頭,但薑棠想自己試試。反正她還年輕,什麽事都不急在一時,就算沒成功她每月還有蛋黃酥的分成,日子不至於過不下去。


    若是沒有蛋黃酥分成,薑棠可能會等幾個月再贖身。萬一她出去了賺的不多呢,但有分成就不同了,哪怕做生意賠了她還有退路。


    薑棠估摸著隔壁快吃完的時候,盛了碗餛飩過去敲門。


    這回開門的是個老太太,花白的頭發梳成一個小髻,隻簪了根木釵。


    穿的很普通,袖邊還有補丁,但十分整潔。


    見著薑棠明晃晃一愣,眯著眼睛問:“你是……”


    薑棠笑著道:“您是劉家嬸子吧,我是隔壁薑棠,中午做餛飩做多了,送過來一碗。”


    劉大娘又是一愣,前幾天才吃過薑棠送的紅燒肉,今兒又送了餛飩。


    送東西都是可著好的送,看顏色還是肉餡兒的。


    劉大娘忙擺手推拒,“不了不了,家裏都吃了飯了。”


    就是吃了飯才送的,薑棠道:“一碗沒幾個,吃了也不頂什麽的。”


    她沒急著說做生意的事,離晚飯還有半天時間呢,足夠劉家人慢慢想。


    送東西肯定會想東想西,劉家人實在,送了碗紅燒肉,回了碗炒雞蛋。估摸著晚上做飯,會送些東西過來。


    就算不送也沒事,晚上再來一趟就成了。


    劉大娘雖然年紀大,但還真說不過薑棠,迷迷糊糊就把餛飩端進屋了。


    劉家已經吃過了中午飯了,蒸二米飯,燉茄子土豆。


    劉家的宅子和薑棠的一樣大,格局都一樣,劉大嫂和公婆住兩間正屋,三個孩子住廂房。


    還有個小女兒,才一歲多,跟劉大嫂睡。


    劉家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老大十二歲,還有三四年就要議親了,要給兒子娶媳婦,這麽大的宅子肯定不夠住。


    劉大嫂是個過日子的人,家裏十天吃次肉,幾個孩子總是饞的跟狼似的,還以為沒給他們吃飯呢,但說實話,這已經比許多人家強多了。


    她問婆婆是誰,劉大娘道:“隔壁剛搬過來的姑娘,送了碗餛飩。”


    說完她又把孫子孫女招呼出來吃餛飩,還狐疑道:“咋一直給咱家送東西,也不知道是光咱們有的,還是幾家鄰居都有。”


    劉大嫂正刷碗呢,她擦了擦手上的水,去屋裏看了看,一碗餛飩就剩三個了。


    劉大郎:“娘,還有呢!你吃!”


    劉大嫂哪兒舍得,“你們吃吧,娘不愛吃這個。”


    一小碗總共六個餛飩,三個孩子一人兩個,全給吃了。


    連著餛飩湯都喝得精光。


    問好不好吃,各個眼睛亮的跟燈籠似的,“好吃死了!比街頭賣的餛飩還好吃!”


    劉大嫂呸了兩聲,“晦氣,說什麽死不死的。”


    劉大嫂的女兒抱著她的腰,“娘,真的好吃,比過年吃的餃子還好吃呢。”


    空氣裏隻剩餛飩的香味,劉大嫂心道,這麽好吃,到時候送啥回去。


    肉是好東西,還貴,一斤肉十幾文,總要人家的肉劉大嫂可不好意思。她婆婆直說晚上做什麽送點過去,劉家最好的東西就是雞蛋了。


    家裏還養了幾隻雞,但是得留著過年吃,現在也舍不得殺。


    隻不過,幾個孩子的饞癮被這碗餛飩勾出來了,吵著鬧著要吃肉。


    劉大嫂沒法兒,還是殺了隻不怎麽下蛋了的母雞,燉了一鍋,晚上給薑棠撿好雞肉送去了一碗,“家裏也沒啥好東西,正趕上殺雞,給你送點過來。”


    薑棠道:“謝謝嫂子,要不進來坐會兒?”


    劉大嫂一下午也沒幹別的事兒,一邊想薑棠哪兒來的,怎麽這麽多錢,隔三岔五就吃肉。一邊回味那天的紅燒肉,覺得薑棠的手藝是真不錯。


    薑棠說話也不畏畏縮縮的,很是大氣,像高門大院出來的人。


    劉大嫂心裏還有些怵,想想還是跟著薑棠進屋了。


    她家就在隔壁,她怕啥。


    薑棠走在前麵,道:“我也正吃飯,嫂子要不跟著吃點。”


    劉大嫂擺擺手,“我就不吃了……”


    薑棠:“還是吃點吧,添雙筷子的事,以後住在這兒少不了麻煩嫂子,隔著牆說一聲就行了。”


    這就是住的近的方便之處,有什麽事喊一聲就行了。


    劉大嫂隔著院牆喊了一聲,然後就看見了牆上露著尖的碎琉璃。


    沒站一會兒,屋裏又鑽出來兩條小狗,汪汪直叫。


    薑棠對著小狗道:“烏金點金,不是壞人。”


    她給兩隻狗起了名字,眼睛上有金毛的叫點金,狗弟弟就叫烏金。金子值錢,寓意好,而且,兩隻小狗雖然小,但特別警醒,一有動靜就豎起耳朵。


    劉大嫂哎了一聲,“你這兒挺好,養兩隻狗不錯,還有院牆那兒,我家人多,你一個人是得注意點。”


    劉大嫂和家裏說了不回去吃飯,在薑棠這邊吃兩口,順便說說話。


    薑棠:“嗯,盛京的親戚給我弄的,一個人是不安心。嫂子先坐,飯馬上好。”


    薑棠做了魚肉餛飩,幾道小鹹菜。


    “嫂子能吃辣嗎?”


    劉大嫂道:“能吃。”


    薑棠給劉大嫂碗裏放了一勺油辣子,“嫂子嚐嚐我的手藝。”


    這碗比送去那碗多,一碗十隻餛飩,皮薄餡兒大,都能看見裏麵肉的顏色。


    劉大嫂隻吃了一個,“妹子手藝是沒得說。”


    薑棠:“嫂子愛吃就成,我初來乍到,身上是有點餘錢,但是光花不賺,早晚有一天坐吃山空了。我做飯還成,想過擺攤賣吃食,但我長得太容易招惹麻煩。”


    劉大嫂讚同地點了點頭,長成這樣,又去做生意,難免被潑皮無賴纏上,“妹子是想……”


    薑棠道:“我想請嫂子幫幫忙,幫著我擺攤賣吃食。方子和鍋碗瓢盆都我出,當然也不會讓嫂子白幫我,到時候分嫂子家裏二成利潤。”


    見劉大嫂愣愣的,薑棠也沒催的太緊,“嫂子要不帶回去吃,和家裏人商量商量。”


    這一口一個嫂子的,劉大嫂人都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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