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一個人都沒有,她立刻打開手機,對著這邊的風景開始錄像。


    拍完,把視頻發給沈瑩。


    沈文海臥床不醒的這幾年,她每到一處漂亮的地方,吃到了好吃的食物,遇到了好玩的事,就都會拍個視頻給沈瑩發過去。她要忙著賺錢給父親治病,不能常常照顧父親,都是沈瑩在幫她照顧。沈瑩會把她的視頻放給沈文海看,希冀著能有奇跡出現,沈文海聽到女兒的話,有一天能醒過來。


    發完視頻,沈半夏坐在船板上,腿往下搭著,看粼粼波光的大海和海麵上一隻隻海鷗。


    頭發總是亂飄,她攏起來,習慣性要紮頭發,再次發現自己手腕上忘了戴皮筋。


    放下頭發,她趴在欄杆上往下看。腳下是不知深淺的海水,海水很藍,海天交接處泛著一抹紅,雲彩很厚。


    身後傳來腳步聲,聲音很快很亂,好像是在著急找什麽人。


    沈半夏扭過頭,看到了段融。


    段融不動聲色地掩下眸子裏的慌,朝她過來,在她身邊半跪下來:“一個人亂跑什麽!”


    他剛才哪裏都找不到她,以為她是出了事。


    這艘遊艇不是沒有出過事,曾經有個小網紅在這裏掉了下去,撈上來的時候人已經死了。當時的酒局是他攢的,因為這件事他差點兒被指控過蓄意謀殺,花了點兒功夫才證實那小網紅確實是自己磕了藥不下心落水的。


    “對不起啊,我剛看你在打電話,就沒跟你說。”她倒是沒有頂嘴了,乖乖地道歉:“你找我了?”


    段融沒回答,在她身邊坐下來,一條腿曲著,手肘搭在膝上,滑開了手機:“你電話多少?”


    冷不丁被他要電話,沈半夏心裏漏跳一拍,過了幾秒才把一串號碼說出來。


    最後一個號碼落下,她的手機響起。


    她拿起來看,見是一個陌生號碼,劃開接聽:“喂。”


    手機貼在耳邊的一瞬間,聽到段融在她麵前,在她耳邊,幾乎同時響起的聲音:“記一下,這我號碼。”


    拿著手機的手抖了下,她側過頭,在一片溫柔海風中,與段融的眼睛對上。


    不管是在她麵前的,還是透過電流傳進她耳朵裏的聲音,都好聽得帶了磁,輕易把她吸引進去。


    作者有話說:


    半夏:我!要!到!他!的!電!話!了!啊啊啊啊啊!!


    第21章 迷亂


    沈半夏覺得自己有點兒笨, 怎麽會不知道這是段融給她打過來的。趕緊掛了電話,把他的號碼存下來。


    不合時宜地想到康芸不久前還在問她有沒有跟段融互換號碼,她本來還在為這件事發愁, 現在兩個人就這麽自然而然地加上了彼此的聯係方式。


    段融今天早上去找沈半夏,沒看到她人,問了易石青才知道她在哪兒。


    剛才隻是打了個電話而已,她人又不見了,再次找不到她。


    段融沒有找女生要過手機號, 她是第一個。


    他不想再第三次找不到她。


    他拿手機號試了下, 搜到了她的微信。她的私人微信名就叫“半夏”,頭像是坐在鴨子船上抱著冰鎮飲料喝得一臉滿足的懶羊羊。


    段融盯著頭像看了兩秒,眸中沉了一瞬,突然想到一件久遠的事。


    他並沒有怎麽聯係起來, 點擊添加好友。


    沈半夏手機頂部出現一條微信提示。


    [段融請求添加你為朋友]


    她心裏一跳, 扭頭看向身邊的人。


    段融也側頭看她, 下巴朝她揚了下:“加下微信。”


    不知道是不是沈半夏的錯覺, 總覺得段融每回跟她說話,都像在故意勾引她。


    或許是因為這人天生一雙好看的桃花眼, 看誰都深情的緣故。


    她把好友請求通過,雖然很想仔細看看段融的朋友圈裏都有什麽內容, 但她還好忍住了,沒有當著他的麵翻看。


    甚至連他頭像都沒有細看就把手機關了。


    “餓不餓?”他問。


    “不餓。我又不是隨時都會餓, 隻是嘴饞才會吃那麽多的。”


    “看出來了。”段融起身, 同時向她伸出了手,是要扶她的意思:“跟我過來, 帶你去吃好吃的。”


    搞得她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沒有別的事一樣。沈半夏腹誹著, 手伸出去, 但並沒有放在他手心,而是往上搭了搭,扶著他胳膊從地上起來,很快就把手收回去。


    段融握了握空空的手心,沒說什麽。


    她跟著段融去了二樓餐廳,在那裏吃了這邊的特色菜。梁瑞涵也在餐廳裏坐著,手裏端著杯紅酒晃啊晃。看了她很久,實在受不了這丫頭的能吃勁,跟一邊的易石青說:“這丫頭是長了個豬的胃嗎?”


    易石青嘻嘻地笑:“幹吃不胖,你說氣人不?”


    確實挺氣人的。梁瑞涵為了保持身材,已經幾年沒吃過飽飯了,每天都餓得想罵人,看到這種幹吃不胖體質的人尤其想罵娘。


    “不過你有一點兒還是比她強的,”易石青安慰:“你胸比她大呀。”


    梁瑞涵白他一眼,端著酒朝段融走過去。


    段融始終在看那邊在吃東西的沈半夏,梁瑞涵故意擋住他視線,迫使他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沈半夏無意中往段融看過去的時候,正看見梁瑞涵站在他麵前,跟他說著話。


    沈半夏什麽東西都吃不下了。


    梁瑞涵穿了件鴉青色的緊身吊帶,後背露著大片皮膚,長長的頭發鋪散著,又被她一股腦撩到了右邊肩膀上搭著。


    她背後蝴蝶骨處的刺青露出來,上麵是一朵熊熊燃燒的火焰。


    代表著段融的刺青。


    已經是沈半夏看到的第二個,把段融的名字紋在身上的女生了。


    可能是剛才吃得有些多,沈半夏反胃起來。她去了洗手間,趴在馬桶上吐了一場。


    胃裏的東西差不多都吐光,最後連酸水都吐出來。


    洗手間外傳來人的腳步聲,梁瑞涵對著鏡子補妝,電話開著,正跟小姐妹打電話。


    “外麵玩呢,明天回去。”


    “當然是段融帶我來的,他哪回出去玩沒有帶著我?”


    “對了,我跟你說,過幾天段家會對外公布跟康家聯姻。還有哪個康家,當然是旅居美國的那個康家了。”


    “是啊,像段融這種身份的人,果然還是要走聯姻這條路。但這也沒什麽,咱們這個圈裏的人,誰會拿聯姻當回事兒,他也就是娶個貴重的花瓶放回家擺著而已,外麵該怎麽玩還是怎麽玩。”


    “我當然不在乎了,來日方長,最後段融是誰的還不一定呢,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唄。”


    梁瑞涵的聲音消失,洗手間裏安靜下來。


    沈半夏心裏反倒平靜下來。這種事她早就見怪不怪,誰讓段融實在太耀眼,他的存在就是會讓無數女生前赴後繼地為他爭得頭破血流。


    從高中時候就是。


    沈半夏是個很會打退堂鼓的人,遇到什麽事第一反應不是“我一定會辦好的!”,而是“我如果失敗了怎麽辦?”


    所以臨陣脫逃是她常會玩的把戲。


    她從不覺得自己真的會把段融拿下,即使是走運,集齊天時地利人和,到了段融的身邊,有了近水樓台的機會,也並不覺得能讓段融喜歡她。


    現在對未來的大部分猜測,無非是等一年時間到期,合同自動中止,她順利得到不但能治病救人、而且能扭轉她狼藉人生的五百萬。


    然後重新回到自己平凡的生活裏去。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梁瑞涵已經不見人了,隻有段融在等她。


    她走過去,在他旁邊的椅子裏坐下:“怎麽就你一個人?”


    “我不該一個人?”


    “你身邊要是沒有美女,就好像缺了點兒什麽似的。”


    段融抄起雙臂,往椅背裏閑閑一靠,一條腿往前伸。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腳上的皮鞋碰到了她白色的平底板鞋。


    “你不是美女?”他說。


    沈半夏心髒顫動,看了他一眼,很快低下頭,把腳往後收了收,拉開跟他腳的距離。


    麵前有塊草莓蛋糕,看起來很可口。但她吃不下了,端起桌上的一杯水喝。


    “是因為我長得不討厭,所以你才願意跟我結婚的嗎?”她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


    段融就隻是看著她,目光晦澀難懂,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其實我也聽過一些消息,”她決定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問出來,並沒有特意選過,隻是突然想問了:“你有一個很喜歡的女朋友,名字叫萬珂,跟她是不得已才分開的。”


    說這些時她仔細去看段融臉上的表情,想從他臉上找出一些能暴露他情緒的影子。但他依舊泰然自若,連看著她時幽深的目光都沒有變過。


    “你真的打算放棄她了嗎?”沈半夏問。


    段融無聲笑了下,笑得有些薄涼。


    “你是不是記不住我說過的話?”他說。


    沈半夏聽不明白。


    段融沒有解釋,掏出煙盒抖出一根煙,咬在嘴裏拿火機點燃。


    他把火機啪地一聲扔在桌上,銀色的火機往前滑。


    “你不信我的,倒信那些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傳出來的小道消息。”他吐了口煙,胳膊往後搭在椅背上,夾著煙的手垂著:“你既然問我,那我也來問問你。你跟張俊安分幹淨了?”


    “……分幹淨了。”


    “我剛才跟他打電話,問我表侄女最近過得怎麽樣,他說你很好,讓我不用操心。”


    段融幽幽說完,重新把煙咬進嘴裏,下巴朝她揚了揚:“解釋下,表侄女。”


    沈半夏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跟張俊安通氣了。飛速地想了想說:“他可能是怕你覺得他對我不認真,擔心你給他穿小鞋,所以還沒想好怎麽跟你說。”


    段融不動聲色地坐在椅子裏,後背靠著,嘴裏咬著煙,煙絲嫋嫋升起,煙霧後是他一張俊朗得極不真實的臉。


    “原來是這樣,”他把煙拿了出來,在煙灰缸裏摁滅:“那你現在給他打電話,跟他說我已經知道你們分手了,不會給他穿小鞋,讓他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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