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國公府榮寵不衰,很大程度上,不正因為他是個廢人麽。


    第六章 應下婚事


    十一月中旬,通過解試的貢生陸續來到京師,來年省試在禮部貢院舉行,禮部尚書呂欽與宰相顧邦昌同任知貢舉。


    禮部事情繁多,陳知璟抽空去了趟萬勝街。


    哪想梁稱玉鋪子今日熱鬧得很。


    先前說項的王婆子也來了,想來這梁寡婦姿色委實招人,竟勾得錢員外不肯放手,她後麵又得了錢員外許多好處,鐵了心要說下這門親。


    梁稱玉這鋪子有旁的媒婆上門的事她已聽說,她隻舉著傘站在稱玉鋪前苦口婆心道:“娘子,我看你是個明白人。那達官貴人門庭高,你若真應了那些婆子,一頂青衣轎抬進去做妾,以後好賴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這王婆人其實還算得不錯,稱玉開始來這街上,多少生意都是她介紹的,稱玉做不出舉著掃帚趕她的事。


    “您該渴了,這天也冷,要不要進來喝些茶水。”稱玉看向她笑道。


    王婆卻也不進屋,又道:“梁寡婦,老身活了這麽大歲數,還能誆你不成。錢員外你也見過,年紀不算太大,人生得儀表堂堂,總比你胡亂許了人強,你那哥兒人能當親生的養?”


    稱玉不想與她爭辯,那邊蘭香卻忍不住替她說話:“你這婆子,睜著眼兒說瞎話,誰告訴你我家娘子要與人做妾了,人是要八抬大轎請娘子的。而且你說的錢員外給那相公提鞋都不配。”


    王婆惱了,傘兒一收靠在牆角,一手叉腰,一手捏著帕子道:“你這小蹄子說怪話,我好聲好氣跟你們娘子講,你倒來橫插一腳。你倒說說,那相公在哪兒呢?”


    蘭香一時愣住,稱玉扭頭瞪她,她挪開視線往邊上看去,忽道:“可不就在那兒!”


    稱玉順著她的手側身望去。


    那人就站在隔壁鋪子前麵,穿著尋常的窄袖衫袍,後頭跟著侍從,也不知道在那處呆了多久。


    她撞上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心悸了下,又忙低下頭。


    “娘子。”蘭香一臉驚喜地看著稱玉,她早從稱玉含糊不清的話中知道些。


    梁稱玉緩了情緒,麵無表情看了陳知璟眼,便不再瞧他。


    陳知璟走近,王婆子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竟也噤聲不敢開口了。


    這人衣裳看著極不打眼,料子雖好些,一般商賈也不是穿不起。但王婆子走街串巷,那點子看人的眼力勁還在。


    他身上叫人不由腿軟的氣勢暫且不談,那垂掛在後腰處的魚袋,非五品以上官員不得服。


    陳知璟隻站在這兒,半句話未說,倒把王婆子嚇得慌慌張張跑了,連牆角處的青涼傘都忘記帶走。


    稱玉見狀扶著門笑了兩聲,她臉蛋嬌俏,身穿杏色衫兒,外麵裹了件長袖夾棉褙子,東邪西歪站著,一絲儀態都不講究。


    陳知璟不由斂眉,那邊宸哥兒突然跑出來叫了他聲:“爹!”


    這聲把周圍瞧熱鬧,包括韓平都給嚇了一跳,國公爺何時多了這麽大的孩子。


    宸哥兒不知事,上來便扯他衣袖:“爹,你快進來。”


    陳知璟並不大習慣和人這樣親近,然而許是兩人血脈相連,他低頭看著這小兒,心中再生不出旁的情緒來,任由他拉著自己走進鋪子。


    稱玉不得已又將鋪子關了,好在冬日裏生意本就不大好,不至於覺得心疼。


    她低頭看去,男人正牽著宸哥兒的手站在屋內,稱玉不知怎的,看著一陣眼熱,喚宸哥兒道:“哥兒到娘身邊來。”


    宸哥兒與她、蘭香最親,聞言忙掙脫了陳知璟的手跑過來。


    陳知璟權作沒看出婦人這點微妙的小心思。


    稱玉對著陳知璟拜道:“大人,您今日如何來了?”


    她倒是涇渭分明,對著他時分外恭敬。


    “前兩日我母親請了媒婆上門,叫你給拒了。”陳知璟也不跟她兜圈子,開口說道。


    稱玉扯了椅子坐下,將宸哥兒抱坐在自己膝上,笑道:“大人你諸事繁忙,貴人多忘事,自然不記得我這點子小事,那日之事你還沒應我呢。”


    陳知璟抿唇看她片刻,道:“我應了。不過……以後宸哥兒長大,叫他兼祧兩姓便是。”


    “兼祧?”稱玉愣住,重複了遍他的話。


    男人點頭。


    梁稱玉想啐他,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縱然宸哥兒跟自己姓,他們兩人年紀都不算大,如何就生不出別的孩子,除非這人開始就打算著與自己做對假夫妻。


    她笑了笑:“好啊。”


    陳知璟臨走前要了她八字。


    隔不過兩天,十一月二十二那日,魯國公府派人來正式下聘,梁稱玉鋪子前後都被塞得滿當,院子箱籠不得已堆了兩疊。


    國公府禮數絲毫沒落下,箱籠裏除了金銀、地契外,另還有綢緞幾十匹,四季衣裳無數,唱單人唱了小半個時辰。


    蘭香看著長長的禮單,眼珠子都瞪圓了。


    陪著來下聘送訂婚文書的昌平侯老夫人,身有誥命,不過卻未在她麵前擺架子,慈愛看著稱玉笑道:“娘子人生得十分人才,是個極有福氣的。”


    麵前娘子雖然當下還住在這醃臢之地,但聽說她已得了聖上青眼,又有段緣份生了魯國公的子嗣。以後若在宮中見到,自己怕是都要給她行禮。


    稱玉不懂旁的禮數,隻側著福身謝過。


    婚事就定在來年的四月初八,如今聘禮、婚書俱全,稱玉盯著那婚書,卻想起先前那張假的來。


    那會兒簽婚書時她還大字不識一個,上麵隻按了個她的指印,這會兒她瞧著,臉上竟看不出些許喜色。


    “娘子,你看這些東西,這就要一直堆在院裏麽,咱屋子裏也擺不下。”蘭香抱著宸哥兒愁道。


    陳知璟這點卻想得周全,特意將韓平也派了來。


    等昌平侯老夫人一行走了,他又折返回來,敲了敲稱玉家的門,稱玉認識他,見他道:“您如何又回來了?”


    “娘子,國公爺怕您不好辦,在這街上賃了個院子,讓奴才幫您將東西置放在那兒。”韓平行禮道。


    稱玉點頭,側身讓他進來,徑自帶著蘭香他們上樓去,也不管韓平怎麽處理那些金銀。


    這可不像稱玉,她平素裏最是寶貝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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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榜首


    稱玉不知道,幾天前自虞城縣來的書生正到處探聽著她的消息。


    她依舊賣著她的青涼傘,平安那小子整日對著梁稱玉支支吾吾,稱玉被他纏得煩了,隻道:“有話直說便是,你個男人怎這般忸怩。”


    “娘子成親也要將蘭香帶走麽?”


    稱玉輕笑,道:“上回還不肯認,蘭香我當妹子養的,自然要跟著我。你這小子肚裏主意多,上回我應你的還作數,不過到時也得蘭香同意才成。”


    平安一臉羞澀跑到櫃台後麵。


    稱玉看著他笑,原先她覺得蘭香與平安一起長大,蘭香那丫頭雖懵懵懂懂,對平安也是有些不同,才應下那話。


    不過未來之事,哪個說得準。


    轉而元月過去,天成六年二月初六,禮部貢院正門大開,此處聚集了各地貢生,皆是通過解試的舉子,來京師參加省試。


    貢生需由衙差驗明正身,檢查是否夾帶私貨後方可進入院內。省試由禮部主持,連考四科,詩賦、經義、策、論,缺一不可。


    陳知璟人在不遠處大殿附近,身前則站著禮部尚書呂欽與宰相顧邦昌。呂欽側身與陳知璟低聲說了兩句話:“式之,你看今科竟有這般年少之輩。”


    陳知璟抬頭看去,麵上攜了絲笑意道:“確是,今科人才濟濟。”


    呂欽這樣留心,很快有下人上前來報:“大人,那位是來自宋州府虞城縣的舉子陸緒,年二十三。”


    陳知璟一怔。


    顧邦昌聽聞,笑了聲道:“倒是不及式之,我記得式之入仕時才十九罷,不過也算少年得意了。”


    陳知璟拱手作揖道:“承蒙大人讚譽。”


    再看的那隊伍中間的年輕舉子,陳知璟認識此人,上輩子他在朝中鮮與人來往,若說稱得上至交的,陸緒算得上一個。


    兩人政見不同,文風迥異,卻有幾分惺惺相惜的意思。陸緒同他一樣,半生未娶,他因為身子所限,陸緒則自己不願。外麵似還有過兩人斷袖的傳言。


    隻是不想,陸緒竟也是來自虞城縣,前世來往時似未曾聽他說過。


    他們這廂談論,舉子們同樣在小聲地說著話。


    “那位大人看著竟這樣年輕。”


    “應就是寶元十八年的探花,聽說他高中時才十九,如今也不過蓄須之年。”


    “這算得了什麽,人家還是世襲的一等國公,他長姐可是當朝聖人。”


    跟這樣顯赫的家世比起來,這普通舉子夢寐以求的金榜提名,倒顯得不值一提,幾人不自覺同時歎了口氣。


    陸緒抬頭看了眼主殿的方向,垂首笑笑,隻是這笑意很快斂去,再一會兒,男人眸底僅剩下駭人的冷意。


    省試連考三日,這三日不說考生精疲力盡,就是監考的幾人同樣疲憊不堪。


    饒是陳知璟身子不錯,三天後回府,也小憩了大半日才緩過來。


    本朝實行彌錄滕封,糊名製,專人摘抄了考子試卷,再由考官評判。其中內容繁複,費時又費力,等定下名單已是二十天後。


    二月二十六放榜那日,京師好些人都跑去瞧熱鬧。


    稱玉見蘭香這小丫頭直往外麵探著頭,便喚她過來,輕敲了她一記頭栗,這才從匣子裏挑了個銀裸子給她:“快出去吧,在這兒心神不寧的,壞了我生意,拿去買點果子吃,平安也去。”


    兩人高高興興跑到街上湊熱鬧,京師好些富貴人家的娘子正等著榜下捉婿。


    但凡名諱出現在榜中,便已是板上釘釘的進士。等來日殿試,不過重新排名,賜進士出身而已。


    蘭香惦記著稱玉自己一人在鋪子裏,還要帶宸哥兒,不過一個多時辰就跑回來。買的果子也沒動,淨手後她坐在小杌子上抱著宸哥兒一點點地喂。


    “娘子,你是沒瞧見,榜首大人生得俊俏,好些娘子擲花給他,將他襆頭都給擠掉了。”蘭香笑著對稱玉道。


    平安在旁邊插話:“我瞧著倒是一般。”


    “你懂什麽。”蘭香瞪他眼,“我看這陸緒大人可不比相公差。”


    稱玉原本老神在在看著他們兩個拌嘴,乍聽到陸緒的名字頓了下,忙問蘭香:“你說陸緒?哪個陸緒?”


    蘭香不明所以:“我聽旁人就這樣稱呼他,娘子,我不識字你又不是不知道……但聽人說他好像是從虞城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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