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弦歌搖了搖頭,“他說隻有見到你才會回答我們的問題,之後又跟蚌殼似的閉上嘴,怎麽問都不回話。”


    時蘊還沒說話,謝寒朔已然皺眉道:“如果他說什麽我們就應承什麽,豈不是被他牽著鼻子走。而且他從一開始就圖謀不軌,被抓這麽久都不說話,怎麽突然改了主意?”


    顧弦歌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但想要撬開薛柏鈺的嘴巴,除了暫時答應讓他見時蘊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也隻有先引蛇出洞,才能打蛇七寸,否則背後的毒蛇永遠盤踞在陰暗的地方,讓人提心吊膽。


    見時蘊沒有立即回話,顧弦歌又說道:“說起來,有件事情可能和他突然改口有關係。”


    他也沒賣關子,繼續說道:“千裏星舉辦星際機甲交流會的時候,他作為頂級機甲師沒在千裏星,卻到了萬島星。”


    時蘊和謝寒朔同時盯著他,顧弦歌硬著頭皮道:“具體的事情我們查不到,他連乘坐星際飛船用的都是假身份,落地後,根本無法確定他去了哪裏。”


    “如果是按照他在千裏星研究所的備案,外出尋找製造機甲的材料,根本沒有必要弄得這麽隱秘,他必然是在萬島星做了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他有沒有說要在哪裏見我?”時蘊的手指輕輕扣在桌麵上,詢問。


    顧弦歌搖搖頭,“我覺得他突然改口,應該跟你們出現在萬島星有點關係。”


    太湊巧了,時蘊因為參加軍校排名賽來到萬島星,薛柏鈺也剛好在這個節骨眼上一改之前的態度,願意配合,很難不讓人多想。


    “他現在被你們扣住,根本不知道我們的具體位置。”時蘊陳述事實。


    “蟲族之間有很特殊的傳遞信息的方法,有時候即便處於不同的星球,也能進行信息交換,或許在萬島星,有他的同類。”顧弦歌說道。


    這個猜測如果是真的,那就更糟糕了。


    蟲族究竟已經滲透到了何種地步,幾乎每個星域都有它們的身影。會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蟲族不再躲躲藏藏,中央星域的悲劇會重新上演。


    “把他帶過來,我要在萬島星見他。”時蘊短暫的考慮後,做出了決定。


    她沒有經曆過曾經的慘烈,卻因為蟲族失去父母,還因為蟲族在穿越後一直處於水深火熱中。


    她絕對無法忍受蟲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肆無忌憚的圖謀再次入侵蒼玄聯邦。更何況她的小幽靈對蟲族擁有絕對的壓製性,注定她在人類和蟲族的搏鬥中將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也無法置身事外。


    謝寒朔立刻看向她。


    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時蘊對他莞爾一笑,小哭包能變成聯邦的最強單兵,沒道理她要龜縮起來。


    “這有點太危險了,萬一……”顧弦歌顧忌薛柏鈺在萬島星做了手腳,怕把他帶到萬島星會發生無法控製的事情。


    “有什麽危險的?蟲族調查處執行了這麽多次任務,也沒見覺得哪次任務危險就縮頭縮尾?如果是認為我會處於危險中,那大可不用擔心,派他保護我就行了。”時蘊對謝寒朔抬了抬下巴,意思明顯。


    話說到這份上,顧弦歌也沒再矯情,又和兩人商議了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便結束了通訊,著手安排帶薛柏鈺到萬島星。


    萬島星蟲族調查處接到首都新總調查處要派人來巡視的消息,忙不迭準備起來。


    結束通訊後的時蘊繼續沒心沒肺的蔥油餅,謝寒朔卻神思不屬,有一口沒一口咬著蔥油餅,魂都都要飄到天外去了。


    謝寒朔捏著蔥油餅咬了一口,看著趁兩人和顧弦歌通訊時飛出來的兩隻小幽靈,把目光放在了藍色小幽靈身上,“你還沒告訴我,這小家夥怎麽來的?”


    他不傻,看出藍色小幽靈很特別,它格外有靈性,還能吞噬蟲族,並且把消化掉的能量分享給其他小幽靈。


    他是天生sss級精神力擁有者,精神力具象化了十幾年,都沒見它衍生出自我意識,和藍色小幽靈待了沒多久,不僅有了自我意識,還突破了sss級精神力的桎梏,開始緩慢增長。


    他成年後,已經明顯感覺到精神力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束縛無法繼續增長,可小幽靈卻打破了長久以來的共有認知,讓他的精神力得到提升。


    聯想到江予風等人精神力具象化前發生的事情,謝寒朔心裏已經有了很糟糕的猜測。


    時蘊可能被蟲族寄生過,但由於某種未知的原因,蟲族沒有得逞,於是小幽靈誕生。


    藍色小幽靈好像知道謝寒朔在說自己,它繞了個圈啪嘰撞在了他臉上,又壞兮兮飛開,準備再撞一次,它最近很喜歡玩這種小遊戲。


    白色小幽靈飛撲過來,它的圖謀沒能得逞,兩隻小幽靈一起摔在了桌子上,十分q彈的滾了兩圈,又掉在了時蘊的腿上,甩動著小尾巴準備爬進她的口袋。


    時蘊咬著蔥油餅的動作慢下來,含含糊糊說道:“什麽怎麽來的?你的小幽靈怎麽來的我的小幽靈就怎麽來的。”


    她的話聽著理直氣壯,實則沒什麽底氣。小幽靈的秘密她從未和別人說過,也沒人知道她曾被蟲族寄生,江予風等人隻知道她的精神力等級特別高,小幽靈是精神力具象化後的體現。


    穿越到星際後的經曆,讓她下意識把所有事情都藏起來,自己消化自己解決。


    謝寒朔沒有追問,點點頭後,從口袋中摸出一顆草莓味奶糖放到她麵前,“難過的時候吃一顆,會很開心。”


    更像能被人一句話騙走的小笨蛋了。


    “誰告訴你的?”時蘊故作輕鬆的眨眨眼。


    謝寒朔盯著她不眨眼了。


    時蘊心裏陡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十幾年前的事情,她除非是機器人,能夠用影像記錄下來,否則哪有可能記到現在?


    而且,她和小哭包相處的時間還不算短,為了哄那白白嫩嫩的小糯米團子,她都不記得自己說了多少好話,更不可能每句都記住。


    時蘊訕笑,想到在紅靄星雙子大樓她被寒綢寄生體攻擊差點摔下大樓卻被謝寒朔救了,並且收到了他給的草莓味奶糖。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當年到底造了什麽孽,能讓這小哭包記她記那麽久。


    問題是十幾年後兩人重逢,也沒見小哭包衝過來叫她小蘊姐姐,她怎麽可能想得到聯四最強當兵會是當年磕碰一下都要包著泡眼淚讓她呼呼的笨蛋小可愛。


    好了,軍校模擬聯賽上相逢時氣勢洶洶的一槍爆頭,絕對是小哭包惱恨她把小時候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給的報複!


    時蘊不敢吱聲了,用食指輕輕抵著麵前的草莓味奶糖,慢吞吞推了回去,“你吃。”


    -


    磨磨蹭蹭一早上後,時蘊和謝寒朔穿著休閑服,戴著同款口罩和鴨舌帽,繞開了其他軍校生,悄悄出了酒店。


    文謙和雲戰從外麵回來,恰巧看見他倆上懸浮車的背影。


    盡管捂得夠嚴實,他們還是從背影認出了兩人,一無所知的雲戰腦門前冒出幾個偌大的感歎號,壓低了聲音詢問文謙,“你看到了嗎?剛剛上懸浮車的兩個人好像是謝寒朔和時蘊,他倆不是殺得你死我活嗎?竟然能坐在同一輛懸浮車裏!”


    文謙也處於半懂不懂的狀態,迷迷糊糊道:“可能有什麽事情吧?”


    過年的時候,眾人就謝寒朔和時蘊一樣的指環開個玩笑,文謙還真是當成了玩笑來著,現在越品越不對勁兒。


    危秋敘那廝好像從長亙山脈開始就是兩人的cp粉頭,本來還以為是他性格不著調,不管遭遇什麽處境都感受不到緊張感,開開玩笑放鬆氣氛。現在看來,那倆家夥不會真有什麽吧?


    對了,江諧也已經和時蘊解除婚約了。


    好家夥,時老六這是開始尋覓第二春?還拱到了聯四最難拱的豬?


    時蘊並不知道文謙和雲戰間的談話,她和謝寒朔一起前往萬島星蟲族調查處,再過半個小時,顧弦歌會押送薛柏鈺抵達萬島星。


    顧弦歌此次的行程高度保密,即便是對萬島星蟲族調查處,也隻是打著來巡視的幌子,以免出現紕漏。


    兩人的打扮算不上奇裝異服,但多少有點鬼祟,進入蟲族調查處的監控範圍內後,被層層往上匯報,直到他們亮出工作編號,警惕的工作人員才拋開要不要把他們倆抓了的糾結。


    顧弦歌也恰巧抵達了蟲族調查處,他一路風塵仆仆,不過現在的精神狀態可要比過年時在首都星好很多,胡子刮幹淨了,頭發也打理得清楚,還挺像前來視察的領導。


    他一刻也沒耽擱,叫了時蘊和謝寒朔進嚴密看守的懸浮列車內,這輛懸浮列車是特別製造的,堪比戰場的武器裝甲。


    時蘊見到薛柏鈺時,他的容貌還和之前一樣穠麗,或許是被關久了,還多了幾分憔悴感,兩相結合,有股說不出的好看,不知道他危險性的人見了,說不定會被他迷惑。


    他被透明罩子鎖住,雙眼也蒙著黑布,四肢也都被特殊材料綁起來,透明罩子內的機械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他注射虛弱藥劑,讓他渾身上下的細胞都處於鬆弛狀態,無法積蓄力量掙脫束縛,也不可能攻擊人。


    時蘊剛進來,一路上和鋸嘴葫蘆沒什麽區別的薛柏鈺忽然低笑了起來,笑聲突兀,在密閉的空間裏令人毛骨悚然。


    這廝要是去裝神弄鬼,估計能騙不少人。


    時蘊淡定的靠在門邊,聽他笑個夠,約莫是笑了半天都沒人搭理,薛柏鈺也自娛自樂不下去了,他張了張嘴,想說話,幹澀的喉嚨卻讓他無法說出完整的字。


    時蘊幸災樂禍的吹了口哨子,“瞧瞧,這不是我們的薛大機甲師嗎?怎麽變成如今這落魄樣了,連個字都說不清楚,怪讓人心疼的。”


    明明薛柏鈺會被蟲族調查處關押,她功不可沒,如今還能說這麽起勁兒的風涼話,任誰都想給她一拳。


    顧弦歌和時蘊相處的時間不長,見過的次數也不多,但對她的脾氣還算了解,知道她這是在故意挑釁。


    他淡定的讓機械手給薛柏鈺灌了口水,機械手可不知道溫柔兩個字怎麽寫,動作十分粗魯,薛柏鈺被灌得直咳嗽。


    有水潤喉,他的狀態好了很多,等把唇瓣上的水珠都抿幹淨,他把頭轉到時蘊所在的方向緩緩說道:“你的膽子真大。”


    “聽說你要見我,我尋思著你現在是隻喪家之犬,又正好無聊,見見也沒什麽,不需要多大的膽子。”時蘊走過來,拽了把椅子在薛柏鈺不遠處坐下。


    謝寒朔則輕輕靠在她旁邊的牆麵上,動作輕巧得像片羽毛,一起進來的顧弦歌要不是知道身旁有個大活人,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感。


    薛柏鈺聽著時蘊的話,哼笑了聲,“千裏星是我托大,讓你跑了,早知道幽螢在你身上成長到了現在的地步,我就該直接把你吞了。”


    他明明白白提到了幽螢,話裏話外透露出時蘊被幽螢寄生的意思。


    謝寒朔立刻朝她看去,垂在身側的手也緩緩臥了起來。他配合蟲族調查處工作已經有不短一段時間了,能夠熟練背誦蟲族圖鑒中的每一種蟲族。


    幽螢是較為罕見且被暫定為對人類不會造成生命威脅的蟲族,但十分特殊,是寄生在人類精神力泉中,以人類精神力為食。


    目前的研究表明當精神力無法促使其快速成長時,它們會停止吞噬精神力,和人類共生,可人類的壽命會縮短到原有的三分之一,甚至更短,變相走向死亡。


    時蘊怎麽會被幽螢寄生?


    謝寒朔覺得喉嚨像被堵了塊大石頭,難受得厲害,又突然想溫雲卿密室事件。


    他緊緊抿著唇,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憤怒。


    顧弦歌睜大了眼,不可思議的看向時蘊,他從沒聽說時蘊被蟲族寄生過,她也沒提起。這麽大的事情,她為什麽不說?


    時蘊知道薛柏鈺是故意提到幽螢,也感受到了兩人的目光,她心裏咬牙切齒,麵上卻不顯半分,反而翹著二郎腿道:“你吞得了嗎?”


    她聲音含笑。


    小幽靈對蟲族有絕對的壓製性,她雖不知內裏有何乾坤,但也猜得到當時在長亙山脈薛柏鈺把她放倒後怕是想一口吞了她,可惜有小幽靈在,根本無從下手,隻好先把她綁了。


    薛柏鈺勾起的唇瓣僵了僵,顯然,時蘊猜中了。


    “別說些沒用的廢話了,說吧,你要見我是想幹嘛?”時蘊詢問。


    薛柏鈺說這些無非是挑撥離間,幽螢的存在是時蘊不能宣之於口的秘密,被他大張旗鼓說出來,顧弦歌必然懷疑她是不是蟲族寄生體。


    有薛柏鈺這麽個沒有任何寄生反應出現的前例在,若是蟲族調查處不相信她,她必定會被逼到絕路上,隻能和人類反目成仇,或許還會倒戈向蟲族。


    真惡毒。


    果然,薛柏鈺接下來的話印證了時蘊的猜測。


    “我想讓你救我啊……”薛柏鈺輕聲歎道,還伸出猩紅色的舌頭舔了舔唇瓣,沒被黑色布條遮住的半張臉流露出幾分蠱惑,“你該救我不是嗎?”


    “時蘊,我們是同類。”


    同類兩個字宛若天邊降下的驚雷,狠狠劈在在場幾人的耳邊,時蘊也沒了說笑的心思,緊盯著薛柏鈺,危險道:“你在說什麽屁話,你是怪物,我是人。”


    薛柏鈺並不畏懼她的氣勢,繼續投下驚雷,“幽螢沒把你吞噬,反而讓你擁有了強勁的實力就是最好的證明,你在畏懼什麽?有什麽不敢承認的?你和我一模一樣。”


    他仿佛成了被關押在古堡裏的魔鬼,長久的蟄伏之後,終於找到機會在誤入黑暗森林的小姑娘耳邊誘惑她打開鎮壓他的牢籠。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周圍的氣氛陷入了詭異的僵硬,謝寒朔壓著呼吸和胸膛的怒火,垂在身側的手捏著很拳頭吱嘎作響。


    他很少有這麽失態的時候,不相信薛柏鈺的話,卻因為他的話而感到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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