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姐終於懶懶朝阮心棠看來,女人之間總有一種無形的較量,自恃美貌的女人看到比自己還要貌美的女人尤其喜歡較量,這種較量,還不願表現出來,否則就落了下乘。


    遂當阮心棠衝她甜甜一笑時,金大姐很是不屑地仰著下巴頦兒,用下眼角將她打量了一遍,最後停留在阮心棠的胸部。


    察覺到金大姐的目光所及,阮心棠也看向對方,金大姐將腰板挺得更直了。


    阮心棠氣結。


    金大姐暫時走開去了,宇文玦端起茶杯,淡然道:“若是不喜歡這間客棧,我們可以換一家。”


    阮心棠咬著牙力持平靜道:“不必了,我很喜歡。”


    宇文玦挑眉審視一番,涼涼道:“看上去不是很喜歡的樣子。”


    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能走,如此一走,豈不是讓人家以為她是太過介意落荒而逃了,反正隻住一晚,她忍。


    阿銀看她家小姐不太高興的樣子,想起剛剛在街邊看到好吃的糖糕,她想著去買兩塊,遂掏出碎銀子來,沒想到碎銀子太多散落在桌上地上,石昊忙去幫她撿。


    阮心棠道:“以後你總要帶錢在身上的,拿個荷包裝一下吧。”


    阿銀道:“姑娘,我們沒有帶荷包的習慣,現在去哪兒找荷包呢?”


    宇文玦忽然將袖子裏的荷包往桌上一扔,涼聲道:“拿去用吧。”


    阮心棠拿起繡著比目魚的荷包,有些呆怔:“這是瑤娘子送給王爺的,王爺願意割愛?”


    說實話,他這樣扔出來給她用,阮心棠覺得,有點爽……但不能表現出來。


    宇文玦有些認真地看著她:“一個荷包罷了,你介意?”


    那模樣,像是很真誠的問她是不是介意,阮心棠呆了呆,言笑晏晏:“王爺都不介意,我更不介意。”


    她樂嗬嗬將荷包遞給阿銀,阿銀明白她家姑娘高興的點在哪,立刻拿著謝了恩,將碎銀子全數裝了進去。


    看著她嬌俏的模樣,宇文玦眼底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石昊旁觀,看看阮娘子又看看他家王爺,抿了抿嘴。


    小二陸續上菜來,金大姐又來了,還是站在宇文玦身邊,問他今晚開幾間上房?


    阮心棠正給宇文玦倒酒,就聽宇文玦冷淡的聲音平靜無波:“我與夫人同寢。”


    金大姐“唔”了一聲,難以置信地看著在她眼裏隻是個青澀的黃毛丫頭的阮心棠,驚得說不出話來。


    石昊和阿銀也是瞠目結舌。


    阮心棠更是酒壺一抖,酒水灑了出來,宇文玦自然而然握住她發抖的手,帶著她放下酒壺。


    宇文玦見金大姐還杵著,不耐地瞥了她一眼:“還不去安排。”


    他平緩的語氣中自有一種震懾的力量,金大姐不敢怠慢立刻去安排了,另外給石昊和阿銀各自安排了一間上房。


    看著阮心棠還呆呆的模樣,自從離開京城,她似乎越來越隨意,不像在王府時那樣拘謹,宇文玦鬆開了她的手,輕笑一聲:“本王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不必要的麻煩……阮心棠回頭看了眼穿梭在客人之間猶如花蝴蝶一般的老板娘,頓時明白過來,宇文玦是怕金大姐半夜送上門吧。


    她表示理解,可真到獨處一室時,阮心棠還是局促起來了,站在房間中央,看著那一張大床,揪著腰間掛著的流蘇,保持著平靜的神色:待會該怎麽睡呢,他是王爺,身份貴重自然是睡床的,那她就打地鋪好了。可是轉念一想:我是弱女子呀,弱女子不能睡地上吧。


    宇文玦倒是一臉坦然冷靜站在窗邊,像是在欣賞月色,過了一會,他兀自笑了一聲,神色更冷了,仿佛靜待獵物入甕的態度,關上窗走了過來,就見阮心棠一臉糾結。


    “杵著做什麽,今晚打算站著睡?”宇文玦擰眉,已經著手解開腰帶。


    阮心棠花容失色,也沒有興致去跟他爭辯誰睡地上了,主動去抱起被子。


    “做什麽?”宇文玦凝注著她。


    “王爺金尊玉貴,我睡地上就好。”阮心棠低著頭不敢去看宇文玦,雖然上一世,他們有過幾次肌膚之親,可是那已經是上一世的事了。


    話音剛落,阮心棠就感到懷中一空,宇文玦已經把被子扔到了床上,忽然房中一黑,阮心棠還來不及驚呼,她已經被宇文玦扯到了床上,她滾了一圈,貼上裏床的床板。


    她在黑暗中不能明視,隻聽到床榻外側有動靜,她驚慌失措地抱住被子窩在床榻裏側。


    “王,王爺……”阮心棠還想掙紮一番。


    宇文玦已經懶懶開口:“你若是想坐一夜也沒事,早些休息,明早還要趕路。”


    坐一夜?這也是個好主意,阮心棠倒是想下床去,可宇文玦睡在外側,她看不見,下去難免會和他有肢體觸碰,太危險了……


    阮心棠決定,就抱著被子坐一夜,可已經趕了一天的路,這間客棧的床鋪又實在溫軟,她坐著坐著,就倒頭睡了過去。


    她睡得昏沉,迷迷糊糊間察覺到身旁有動靜,她立刻警醒起來,還沒開口,就聽到黑暗中一聲陌生的男聲格格笑著,語氣輕浮:“美人,別怕,讓我來陪陪你吧。”


    阮心棠雞皮頓起,警覺心聚集,她驚叫著:“你是誰,你是誰!”她感覺到有人扯她的被子,她抱緊了被子,警告他,“你別過來,我夫君不會放過你的!”


    此人正是近幾日猖狂的采花賊笑道:“夫君?你夫君此時正不知昏睡在哪兒呢。”


    阮心棠感覺到床榻一震,極度的恐懼和惡心襲來,她一把抓住枕頭毫無章法的亂揮著,下一刻枕頭就被采花賊抓住:“沒想到今日竟能碰上個真正絕色的美人。”


    他吞著口水,將手伸向阮心棠。


    “到此為止了,如果你不想死的太痛苦。”黑暗中響起一道幽冷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采花賊掉轉頭去,赫然一雙發亮銳利的眼睛冷冷盯著他,他駭然大驚,莫名生出恐懼來。


    屋子裏漸漸亮堂了起來,宇文玦已經站在了床邊,站在阮心棠身前,阮心棠怔然之下爬到宇文玦身旁,顫抖的小手緊緊揪住了他的衣擺,小聲喊了一聲:“夫君。”


    宇文玦背脊一僵,這個稱呼從她嘴裏喊出來,竟意外的討人喜歡。低頭看去,她正全神戒備地瞪著采花賊,宇文玦心底一軟,伸手撫摸著她的發頂:“我在。”


    趁隙,采花賊已經拔出匕首刺向宇文玦,可宇文玦已經警覺,身子紋絲不動之下,撂倒了采花賊。


    采花賊到底是有功夫在身的,正欲卷土重來,石昊卻已經破門而入,刀光劍影下,三兩下製服了他。


    隨之而來衝進來的是一隊捕快,為首的中年男子還穿著州府品階的官府,見此情形立刻跪下了,嘴裏嚷著:“下官來遲了,讓王爺受驚了,讓王妃受驚了。”


    屋子裏烏泱泱跪了一片,采花賊麵如死灰,怎麽也沒想到這人竟然是個王爺!


    王妃?阮心棠被這一聲喊得才反應過來,訕訕鬆開了手。


    宇文玦冷然道:“這采花賊交給你了,必然嚴懲。”


    州府大人連連應了,末了還不忘拍個馬屁:“多虧了王爺,下官才能抓住這個采花賊。”


    說著他命人綁走了采花賊,轉而又恭敬道:“王爺王妃可要移步別館,好讓下官略盡地主之誼。”


    宇文玦看著阮心棠呆著,不知在想什麽,便拒絕了州府的提議,州府瞧著宇文玦冰冷的神色不敢再勸,隻能悻悻綁著人離開。


    房間又重新靜了下來,宇文玦見阮心棠跪坐著還愣愣地,沉聲問道:“沒事吧?”


    阮心棠緩緩偏頭抬眼看向他,開口間聲音有些顫抖:“沒事……吧?”她頓時怒了,“王爺覺得沒事嗎!我隻當王爺是怕有人騷擾才好意幫了王爺的忙,原來王爺是拿我做餌抓采花賊呢!王爺好計策!”


    如果不是計策,他怎麽剛剛恰巧離開房間給了采花賊機會,又恰巧回來抓住了采花賊,州府還那麽恰巧上門來拿人了!


    見她生氣發怒的臉頰都紅了,越發生動起來,宇文玦竟有一陣恍惚。


    見他沉默不語,阮心棠更氣了,她騰地站起身下床來,鞋子也來不及穿了,就推搡著宇文玦,直把他推出門外:“既然我已經利用完了,那我能單獨住這間房了嗎?”


    宇文玦皺了皺眉,阮心棠此時可不管他氣不氣,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砰”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阿銀已經聽到動靜過來了,正巧與被推出房門的宇文玦相遇,她瞪大了眼睛,在阮心棠正要關上門之際,快速閃進了房間。


    宇文玦站在門口怔了怔,回頭見石昊憋著笑抿著唇站著,見宇文玦瞥眼過來,石昊立刻正色詢問道:“王爺,不如睡屬下的房間?”


    宇文玦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無法,隻能等明日她氣消了再說。


    可他對男女之事沒有經驗,自然也不清楚有時候姑娘家生起氣來,也不是睡一晚就沒事的。


    是以晨曦之際,阮心棠從樓上下來時,臉色依舊是繃著的,阮心棠心裏清楚,自己其實沒有立場生宇文玦的氣,那采花賊聽說已經前前後後染指了十多名良家女,其中不乏當地的官家名流之女,宇文玦貴為王爺,協助地方官抓一個采花賊是他盡責,體恤民生,她有幸被利用,也算是為百姓出一份力,她若是揪著不放生著氣,實在顯得小氣。


    可她還是氣,所以她行了禮便坐下了,卻一句多餘的話也不和宇文玦說,石昊人精,立刻替他家王爺顯擺上了,指著桌上擺滿的各色早飯道:“娘子,王爺也不清楚娘子喜愛吃些什麽,所以讓老板娘把她家這些特色全都上了一遍,娘子嚐嚐。”


    阮心棠扯了扯嘴角,算是笑過了:“有勞王爺費心。”


    這模樣分明就是還在生氣,可意外的是,宇文玦竟沒有覺得她這樣生氣而不耐,反而覺得這是一股生命力的東西注入了他的體內,讓他覺得鮮活,是的,鮮活,仿佛是什麽東西丟失了,又重新得到一般。


    他沉默不語,阮心棠以為是她的表情做的太過分了,畢竟他們之間什麽都不是,她這樣甩臉子其實有點逾矩了。


    誰知宇文玦卻注意到了隔壁雅間的一對新婚夫婦,丈夫堆著滿臉討好的笑容,滿眼都是他的夫人,他頗有求饒的意味道:“千錯萬錯都是為夫的錯,還請夫人寬恕則個,這是你最愛吃的蝦餃,還請夫人賞個臉就吃一口吧,也是這蝦餃最後一遭的最大榮幸了。”


    一番話說的油腔滑調,卻把黑著臉的夫人逗笑了,心滿意足地吃下了蝦餃。


    阮心棠滿心都在糾結,左不過就是這最後幾日了,將來分道揚鑣再是沒機會見麵了,不如她就興平氣和一點,也算好聚好散。


    這樣想著,她就準備隨便說些什麽緩和一下氣氛。


    卻見宇文玦已經執起筷子夾了一塊蝦餃送到她碗裏,淡淡道:“這蝦餃味道不錯,嚐嚐。”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示好,阮心棠有些呆,在宇文玦的眼神示意下,她木訥地夾起蝦餃咬了一口,心裏還在犯嘀咕,卻聽宇文玦雲淡風輕道:“昨晚的事,是我思慮不周。”


    “咳咳咳。”阮心棠一時蝦餃嗆了喉嚨,捂著嘴咳嗽了起來,她急急看了一眼阿銀,阿銀還在倒水,眼前卻已經遞來一杯水。


    青瓷窯的茶杯在宇文玦的手裏不禁都貴氣了幾分,阮心棠接過,感覺喉嚨裏還嗆著,不敢說話,隻能點頭感謝,低頭喝水,心裏仍舊驚訝的難以置信:剛剛他是在道歉?


    見她不再咳嗽,宇文玦看著她,正色道:“其實昨日從我們剛進城,那賊人就已經盯上了你,我初衷是想護你免受騷擾,但後來因著你抓到了賊人,著你受驚,確然是我的不對。”


    雅間一片寂然。


    石昊看著他家王爺吞了吞口水,借此消化肚子裏的驚愕。阿銀也怔怔地望著他:難不成這一世的王爺性子也有所不同了?


    莫說他們,阮心棠都有一種在風中淩亂的感覺,上一世總是她在道歉,討好宇文玦,就連宇文玦先拋棄了她,重逢後對她的予取予求,她都帶著討好的姿態,所以,這竟然還是宇文玦第一次向她道歉。


    阮心棠覺得,太受用了!


    隻是道歉都能道的這樣卓爾不凡優雅貴氣,宇文玦也算獨一份了。


    既然人家都道歉了,她本來也不打算氣了,就順勢下了,她擺出了大義凜然的姿態:“王爺多慮了,采花賊作惡多端,作為大魏的子民,為大魏出一份力,是我的榮幸。”


    ……


    這回換石昊在風中淩亂了,昨晚把他家王爺推出房門的姿態可不是覺得“榮幸”的姿態……


    宇文玦似笑非笑,又往她碗裏夾了一塊蝦餃。


    今日送走宇文玦一行人,金大姐已經正經的多了,再沒有貼上來賣弄風騷的行為了,阮心棠不禁多看了她兩眼,她看著阮心棠的目光竟也和善恭敬的多了。


    **


    他們一路又行了三天,雖然每到落腳的客棧總能惹上一些不自量力的人,但最後總是震懾於宇文玦的氣勢之下,也算和平了。


    臨近鬆平縣時,阮心棠已經坐立不安起來,若不是宇文玦在車裏,她恨不得立刻下車來策馬而行。


    忽然阿銀叫喚了一聲,驚喜地探著頭指著遠處:“姑娘,是老爺,是老爺!”


    “哪兒,哪兒?”阮心棠擠了過來,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果然見到縣城外的十方亭中站著一位青衣男子,正望著他們這個方向。


    “真的是阿耶!”她話尾有些哽咽,一股酸意泛上鼻尖,眼圈一熱,身子不自覺又伸了出去,窗沿已經到了腰線。


    在她隨時可能被馬車顛出車外之際,手臂已經被宇文玦握住,拉回了車裏,她的心情已經飛去了遠處,沒有注意到宇文玦不悅的目光語氣卻很是溫和:“坐好。”


    她沒回應宇文玦的話,含著期待問:“我能下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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