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夫人您。”


    門房亦是膽戰心驚,想著這世子忒不是東西,青天白日的姐夫見小姨,沒瞅他們督公還在府裏嗎!


    按照規矩,他待會兒還要去同梅掌班匯報聲,誰曉得督公會不會雷霆大怒。


    誰知,夫人聞言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隻點點頭,回了句知曉了,將人回絕掉吧。


    “啊?”


    門房更慌了,雖然督公不好交代,但寧王世子也不好惹啊。


    林皎月知曉下人為難,又有玲瓏心思,交代道:“你便去同世子說一聲,他所求的,我都知曉了,隻是督公仍在氣頭上,不便接見,我會去好聲勸勸的。”


    李長夙在外頭聽到下人傳話,心中微動。


    他本以為,林皎月對他定有極大成見,從回門那日起他便感覺到了,罔提又經曆了王府中的意外,今日前來,也是他察覺到了廠衛司的人盯上了王府。


    父親多半不會保全世子妃,甚至顧玄禮殺了世子妃,更能成為他們在朝上製衡顧玄禮的把柄,但對他而言,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無端被顧玄禮殺了,這是大辱。


    為了挽住最後的顏麵,他不得不悄聲前來督公府,試圖以伯府關係說服林皎月去勸說顧玄禮。


    他都打算好了拉下臉,沒曾想,林皎月的態度出乎他的意料。


    腦海中頓時浮現出花朝節那日在伯府,見到少女臉頰緋紅的模樣,


    他頓了頓,心中突然湧現無限的希冀,卻又知曉在督公府門前,他不該有更多的流露,便忍著欣喜,故作平淡地謝過傳話人,道他日定會再好好謝過夫人。


    林皎月聽到答複,琢磨了會兒那個好好謝過,隨即一哂。


    李長夙說不上有多愛林覓雙,可林皎月如今知道,他是極好顏麵之人,哪怕暗地裏再苛待妻子,都不能讓外人取了世子妃的性命。


    寧王不會叫人知道那日府裏發生了何種荒唐事,外人看到顧玄禮殺人,隻當他是在打李長夙的臉。


    而自己,也不過是順著對方恰好遞過來的台階,賣對方一個人情,又達到保護督公的目的罷了。


    她確實想看林覓雙不得好死,但不是要讓顧玄禮涉險,特別是如今林覓雙有了身孕,李長夙既然冒著被下臉麵的顧忌前來,就代表,那個虛偽的男人極其在意此事,


    但凡林覓雙有閃失,那就是謀害宗室。


    顧玄禮處在風口浪尖的位置上,有本事殺任何人,可這不是她能以此將對方置於危險的理由。


    況且從平日看來,顧玄禮那麽討厭瑞王,也沒有動手殺人,豈不是說明他並非無所不能,貿然傷了宗室子弟,對他亦有影響?


    起碼現如今,林覓雙還不能死。


    如此想來,林皎月不得不紅著臉,又去了一趟後院。


    梅九在一旁熬藥,顧玄禮依舊躺在他的涼椅上,這副場景似乎多年如一日,卻每每被她個外來者打破。


    梅九懂道地將小藥爐全收回屋裏,不再出來,將偌大的後院留給二人。


    顧玄禮懶洋洋抬起眼皮。


    林皎月心中再無拘謹害怕,隻為著先前的親昵,又那麽一點點羞澀,邁著小碎步輕輕走過去,蹲靠在他的椅邊,將李長夙來找她的事由慢慢道來。


    縱使知道,隻有心中不在意,才會如此輕鬆簡單地闡述出來,顧玄禮仍舊不喜聽到她念叨旁的男人的名字。


    顧玄禮鳳目眯起:“夫人是替他來當說客的?”


    林皎月麵不改色地反駁:“妾身今早便想同督公說這些啦,但是那會兒……忘了呀。”


    她的睫羽抬起眨動,像狡黠的雀兒在恃美揚威,撥弄有心人最脆弱的軟肋。


    顧玄禮便知道,此刻她想提什麽要求,自己都不會拒絕了。


    果不其然,林皎月再三保證,督公讓梅掌班在寧王府那一通大鬧,已經讓她足夠出氣了,若真將嫡姐如何了,他日回到伯府,她也說不過去呀。


    顧玄禮涼颼颼道:“誰叫夫人說不過去,咱家將他殺到說不出話,可好?”


    林皎月一愣,隨即攥著他的手掌輕輕搖搖:“您別老是這麽說話,我還是會害怕的。”


    真完蛋啊。


    顧玄禮便噤聲,聽她娓娓道來,說得什麽亂七八糟的已經全然聽不進了,隻能瞧見她低眉順眼、溫聲細語的好看模樣。


    他總不信,總會懷疑,一個漂亮又聰明的貴女,怎會真的喜歡他這麽個陰晴不定的死太監,多半是對他有所求,希望他能成為她的靠山和助力,


    他不是不能給。


    所以不用她提,他就要去殺那個世子妃,對方膽敢欺辱他的夫人,就該千刀萬剮。


    這是他能給她的體麵和援手,讓所有人瞧見,她是他放在心尖兒上寵的小夫人,動了她的人都得死,丫鬟侍衛死不足惜,連世子妃他都要殺。


    但他的小夫人拒絕了,反過來倒過去地說著各種借口,他卻咂摸出,她在替他擔憂考慮。


    那他還怎麽殺那個寧王府的世子妃呢,若是殺了,豈不是就白白浪費了小夫人的一片苦心?


    怎麽說,就像是那個蠢貨的存在,彰顯了他們夫妻二人之間,情比金堅?


    顧玄禮若有所思,漸漸有點喜歡上這個詞。


    多美妙,所有人都盼著他殺人,隻有她攔著他。


    她總是一次次打破他的認知,用這副柔軟的臂膀穿透他周身的血汙來親近他,擁抱他。


    殺人是為了哄她開心,可若她想要他不殺那個蠢貨,那他就不殺。


    林皎月得了應允,整個人都高興不已,提著裙子高高興興離開後院,叫顧玄禮看得眯眼又抵緊上顎。


    這麽瞧著,體力是恢複了啊。


    他吸了口氣,側目看向不遠處的屋內,慢聲罵梅九是不是睡著了,怎得藥至今都沒熬好!


    梅九苦不堪言端著藥出來,心想,啊是是是,他手腳慢,可若是他早出來片刻,定會被這人一鞋板子打回去。


    誰知不多會兒,下人戰戰兢兢跑過來,見顧玄禮剛喝過藥,神色放空似的躺在涼椅上,或心情還成,小心翼翼端出碗鹹口的羹湯——


    “夫人說感謝梅侍衛替她在寧王府教訓了惡人,特意送碗羹湯來給梅侍衛。”


    梅九滿臉驚疑,深覺這個場景有點熟悉,又有幾分不一樣的危險!


    顧玄禮一點一點扭頭看過去,嘖。


    作者有話說:


    本場戀愛最大受害人:梅九


    本章戀愛最被憋壞的人:小顧


    本場戀愛最憂心忡忡:皎皎:好愁,想當皇帝把煩人的人都鯊凋!(做夢)


    第38章 暖意


    休沐安歇的日子裏, 寧王府卻因著世子妃鬧出來的大事,左右不得安寧。


    深夜,謀臣們守在書房, 同寧王商議, 明日上朝他們這邊自是要先遞折子哭訴廠衛司目中無人的。


    可為防九千歲發難,他們也已偷偷遣人在別處動了手腳,定叫九千歲焦頭爛額, 忙不上顧著後院之事。


    寧王手指敲打座椅扶手:“何處?”


    府內, 一個叫聞溪的謀臣低聲回道:


    “前些日子, 瑞王派人刺探九千歲入段府前的一段過往, 之後那人便被抓了,關押在廠衛司中。”


    寧王瞳孔驟黯:“入段府之前?”


    “沒錯, 世人皆道九千歲起初是投奔段府來的遠親, 因當年的安王害了段尚書,入了安王府為奴, 才開始一心追求起權勢, 但不論是如今的段貴妃, 還是老人們,都說不清九千歲投奔段府之前,究竟是從何而來。”


    寧王覺得自己的心跳快了幾分:“那瑞王……”


    瑞王是他兄長,非同母所生,平日裏看似蠻橫無度心無城府, 可能在皇家順利活到今日的,誰能沒兩把刷子?


    新帝繼位之前,瑞王可做了許多事, 不過是近來才裝瘋賣傻, 蟄伏罷了。


    瑞王是想探尋什麽?


    或者說, 他在懷疑什麽,懼怕什麽?


    聞溪道:“瑞王兵行險招,派人刺探,但他的人進了廠衛司就沒能出來,導致整個瑞王一派焦灼不安,才叫下官發現了端倪,”


    對方頓了頓,目光幽幽,“按照每月慣例,這幾日九千歲都不會去廠衛司,咱們已經做足了準備,隻待王爺一句話,今晚就能偷偷將人救出來。”


    寧王深以為意,連連點頭。


    “但這事太大,屬下也怕引得九千歲懷疑,所以須得再隨便起些什麽小事,將這攤水攪得更渾些,讓九千歲也迷惑,燈下黑。”


    聞溪說完,目光轉向另一邊,靜默至今的林茂年。


    寧王世子妃之事,同林家可是有扯不開的關係,林茂年自從害的世子非得娶了他府上侄女後,就鮮少再敢同寧王出聲,眼下,所有視線都聚集在他身上,他懂也懂得,額角沁出密集的細汗。


    所有人都似心照不宣地達成了協議,寧王亦早有將伯府那個庶子滅口的打算,再能配合瑞王救人之事,短期內鬧得暈頭轉向,叫顧玄禮不敢相信全是他寧王府做的。


    可閬哥兒……是伯府這一代僅剩的男丁了。


    “林郎中,本王知道此事對你來說難以抉擇,本王亦會親自安排兒子去做,算是賞他個體麵,等事畢,瑞王與九千歲那頭都有損耗,這朝堂中空出來的份額,自有你的那一份。”


    寧王打人一棍子,再賞個棗子,加之那些巧舌如簧的謀臣跟著一道喟歎,林茂年心中那為數不多繃著的弦,終是一根根鬆動或崩裂。


    沒錯,伯府到了這一代子嗣不豐,聲勢也逐漸不穩,府中大事小事全靠他一人在朝謀算,早已疲憊不堪。


    侄子沒了,他還能同幾房妾室努努力,再不濟,過繼個旁支過來也行,可振作伯府的機會,卻不是時刻都擺在眼前的。


    搖擺許久,林茂年深深拱手:“下官,明白了。”


    寧王眉頭鬆動,心情終於好些。


    出了書房,他本想將此事快些同世子吩咐下去,可驀然記起世子當日神色,他腳步一頓。


    險些忘了,不僅僅世子妃是林府之人,下人轉述當日情形,世子妃當著無數人的麵控訴世子心思不正,不正的那位……正是那個林家庶子的胞姐。


    寧王腳步一頓,眉間略顯不滿,轉身打算將這件事交給了另外一個庶子去做。


    那頭林茂年腳步踉蹌著回了府,首先就是周氏顫抖地衝過來:“如何了,大伯,雙兒如今怎樣了啊?”


    女兒犯下那般大錯,她第一時間便想去王府哭訴求情,可林茂年攔住了她,同她說,事已至此求情也無用。


    那她又能如何,那是她女兒,是她唯一的女兒啊!


    林茂年恨恨瞪了她一眼:“世子妃如今好好在後院養胎,你最好天天在家燒香念佛,求她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若非這個拎不清的婦人教導不好,他又何必眼睜睜舍了二弟、乃至伯府的最後一個男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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