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


    他是個爹!是個家政!是個保姆!焦心勞思,兩頭掛心,一輩子勞碌命!


    作者有話說:


    第55章


    骷髏與玫瑰


    米和虎視眈眈地守著老莫入睡, 安頓好了依舊蹀躞不下,猶豫著是否要鎖門。


    殷天探頭探腦看出苗頭,“她晚上起夜的, 你不能憋死她。”


    米和回客廳繼續跟她張飛紉針, 兩人大眼瞪小眼。


    殷天依舊踩在台幾上, 比他高出半個頭,正居高臨地睥睨, 帶著漫不經心, 些許心虛,還有身子裏蠕蠕而動的情愫, 她不可名狀的柔軟在腸胃中生根發芽, 比邏輯和理智更倚賴這個男人。


    誰也不開口,一時寂寂然。


    這氣氛灼人。


    殷天本能地撇頭避諱, 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嘴裏煙煴著威士忌,呼吸時悉數噴入米和的鼻息中。


    他一臉慍色地把她抱下來, 找不到拖鞋,就讓她踩在自己的腳麵上。


    殷天莫名湧上雀躍, 她灌了太多的酒, 思維早已雜遝,視覺早已異變。


    她看那喉結像顆嬌豔的櫻桃,飽滿鮮活, 便踮起腳就舔。


    米和閃躲不及, 這弱勢姿態當即激發出殷天更澎|湃的肆無忌憚, 啃起來, 嘬起來。


    紅色暈染得極快, 不稍片刻, 飛紅出一朵桃花,在脖頸中|央,美得坦坦蕩蕩。


    米和的臉愈發陰霾,無聲地譴責著她酗酒過度。


    壓著欲|求的男人更是魅|惑,殷天抱住他,往他嘴邊湊,還沒碰到,猛地捂住嘴,“……不行,想吐……”


    她剛才跟落油鍋的蝦公似的,蹦狠了,胃囊終於扛不住,波濤洶湧地逆流而上。


    趴馬桶吐了一茬茬,也不見好。


    米和心疼她跪地上膝蓋涼,索性坐地上,把她窩懷裏。


    殷天抱著馬桶噦得天昏地暗。


    米和把頭埋進她後頸,沉浸在一抹檀香間,用以逃避酸酒的濁氣。


    “現在知道難受了。”


    “噦——!”


    “中午在聚海樓吃那麽多,吃得開心啊?”


    “噦——!”


    “哪裏有我好。”


    “噦——!”


    “五官都沒長開,還是我好看。”


    “噦——!”


    “他個兒也沒我高。”


    “噦——!”


    米和咬住她耳朵吹氣,癢得殷天直縮脖子,“圍巾醜死了。”


    殷天一頭虛汗,衣襟前落著星星點點的穢|物,也不見外,直直嵌進米和懷裏,嘻嘻笑,“你看見了,吃醋了?”


    “明明可以回短信,可以接電話,”米和幫她解扣子,他已放好了一池浴缸水,“你還——”


    聲音戛然而止,米和不再動彈,不再說話。


    瞠著雙溫潤眸子,驚悸地鎖著她後背。


    那是米和認知裏所不能承受的瘦骨嶙峋。


    居酒屋的榻榻米沒有解衣,他隻覺得殷天輕飄飄,像張紙片,像個稚童。


    如今單刀直入的目擊,目擊她肋骨高突於皮肉,似個支架,似個長期饑火燒腸的難民。


    米和連呼吸都凝滯了,他隻在癌症患者身上看到過這樣的枯瘦,“你怎麽……你怎麽……”


    他手指哆嗦著,輕輕觸她皮膚,又火速彈開,大腦已喪失了所有的多謀善慮,嘴也不利落了。


    這身皮骨,就是大皮裹著白骨。


    沒一點油水。


    看似性子龍騰虎躍,看似身手飛鴻戲海。


    不過是用執拗的精氣神來掩蓋她千瘡百孔的健康。


    米和幾乎入定,沉溺進一種無望的哀悼之中。


    心疼與惱怒三七開,忍了半晌終是沒忍住。


    米和火氣猝然高漲,翻騰地燒得他兩眼發黑,“你還喝酒,還喝!你還喝!”


    他粗暴地將殷天摁腿上,重打著她屁股,“抽煙喝酒沒一點節製!一天三包煙!一晚上紅的白的啤的來回混,你要幹什麽,你到底要幹什麽!”


    殷天被打懵了,想反抗,可米和的情緒已完全崩潰。


    聲音絕望地像刀像斧,剮著她的手臂和後背,到處都血淋淋。


    “為什麽要自毀,為什麽要這樣,我們所有人,所有人都在守著你護著你,你為什麽就是看不見!”


    米和動怒著,觳觫著。


    殷天的枯骨驟然炸出他蒙矓已久的記憶,那是米卓在蔡榕榕離世後的模樣,亦是這般慘不忍睹,看似有著無限茂密的精力,為他母親的屍骨在島嶼間相互奔走。


    他看著父親一點點萎頓,一點點腐爛,一點點消逝……


    然後成為他再也抓尋不到的一抹魅影。


    “你要幹什麽!”米和攥緊她胳膊兩側,臉對臉地凝睇,“我們究竟要怎麽做,怎麽做才能讓你覺得我們足夠愛你,我們需要你,讓你絕了自毀傾向的心思!”


    殷天赤條條,瘦骨棱棱,有些木訥,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自己瘦,可體檢數據是健康的,張乙安也急切她的身體狀況,她明白的,這無可厚非。


    可米和的反應不一樣,他是震怒的,痛不堪忍的。


    殷天一時嚅囁雙唇,卻吐不出一個字。


    “說話——!”他暴躁如雷。


    米和沒這麽吼過她,殷天一激靈,閃過霎時的不安。


    米和一看到這表情,當即就後悔了,他壓火長籲,快速調整著狀態。


    而後遲緩地抱住她,雙臂用力,嚴絲合縫地箍緊。


    殷天靜靜蜷在他懷裏,鵪鶉一樣,縮著腦袋沒再說話。


    米和聲音打顫,幾乎在乞求,“不喝酒了好不好?”


    殷天乖順點頭,聲音啞啞,“不喝了。”


    “不抽煙了好不好?”


    “不抽了。”


    也不知這乖忠是演的還是當真被他駭住了。


    米和靠著牆壁,全身脫力,可還是死死鉗著不放手,“答得這麽輕易,撒謊……”


    殷天歪頭,掙紮鬥爭了良久,用手指比了個“一寸”,“那……我以後少喝一點,就這麽點,以後也少抽,就抽一包。”


    米和的思緒還未脫離她形銷骨立的震撼,知道要對她的讓步予以肯定,可他說不出口。


    緘默地盤坐著,闔眼仰靠,像是睡著了。


    殷天老老實實,聞著他一身清苦的滋味。


    “不可以這麽為所欲為,這麽任性,”米和聲若蚊蠅,低微地幾乎聽不見,“如果我今晚不來怎麽辦,你怎麽回來,老莫是吧,她醉得跟個死人一樣,你怎麽抬?”


    他緩緩睜眼,摩挲著殷天麵頰,而後抓她手腕輕慢地放在自己心髒的位置,“你位置很重的,跟我心髒一樣重,我是把你放進我整個人生規劃裏的,你的胃長時間饑一頓飽一頓,受不了高濃度酒精的刺激,你才多年輕,抽煙抽得比你那些隊長都凶,他們尚且還知道要植樹造林,要愛惜自己,愛惜伴侶……”


    米和呼吸持重,“我想跟你有孩子……想跟你結婚,不止是男女朋友,還有妻子和孩子的母親,我……,”他滿臉懊悔,“我為什麽沒早點攔你……”


    殷天隻著了胸|衣。


    南方的室內比室外嚴寒,雖有懷抱溫著燉著,還是冷,她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米和這才後知後覺,內疚得直蹙眉,將她放進浴缸。


    剛要離開就被殷天拉住,那雙濕漉漉的眼睛蒙著水霧抵|入人心,“我隻是想放鬆,沒想喝那麽多。”


    “我知道,”米和蹲下,柔聲安撫,“是我剛才失控了,嚇著你了。”


    殷天搖頭,悶悶開口,“你是第一個跟我說這些話的,老殷想說,小媽也想說,可他們沒敢,他們說一句我有十句等著他們,說了也白說,可你……”殷天抹著臉上的水,“可你一說,我就難受得厲害,喘不上氣,你跟來我特高興,真的,我今兒中午吃飯吃得不痛快,臉都笑僵了,我跟你在一起老哭,我以前不這樣,可就是哭就是鬧,我也覺得痛快。”


    殷天酒氣沒散,難得糊塗,剖心窩說話,“我知道你是帶著目的接近的,我也應該破解了再動心,所以有一天真撕破臉了,利用完了,你就悄默聲兒的走,別再招惹我。”


    米和站立著,殷天仰頭仰得費勁,索性低垂頭顱,“如果還演深情,還屢教不改,我睚眥必報的,這你知道,我把心剜了都會把你轟出去。”


    米和心口重新注入了鮮活,像喝了口熱粥,抵消了大半的頹唐。


    她心裏有他,她終於說出來了。


    “高燁的暴力傾向來自於家族遺傳,我的高祖母在跟我高祖父結婚前隱瞞了精神類疾病的家族病史,我父親已證實遺傳,我在沒有遇到你之前,從沒想過結婚,我甚至做了結|紮的準備。”


    米和跪在浴缸前,赤誠地看著她,“因為我見過他瘋癲的樣子,我的家族是有病的,這種病痛我不想遺傳到下一代,可我遇見了你。你雖然千瘡百孔,可你積極,你勇敢,你明光爍亮,你身上有一切美好的,驕陽一樣的標簽,我就想,你這樣的人,一定會破除我的不足,我都可以把自己管理的這麽好,再經由你的血脈,他們一定是健康的。我越來越渴望孩子的模樣,像一點你,像一點我。”


    殷天淚流滿麵,米和幫她拭淚,“我們都是磕磕絆絆長大的,都在自我療愈,自我成長,都見過這世界最陰暗和最光明,我們包容萬象,知道生死之外無大事,我們這麽出色,為什麽不能攜手同行。”


    米和含笑坦然地遞上手掌,等待著殷天的回握。


    殷天猛地屏吸,仰進浴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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