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可愛】


    【你喜歡什麽】


    【你紮馬尾不好看】


    【海洋公園的海豚館開了,你想不想去】


    【四中附小的校服真難看】


    【藍裙子顯白】


    【注意視力啊小四眼】


    剛剛收到的那條是:【生蠔好不好吃】


    莊鬱壓著哆嗦,手腳並用地爬下床,給向花希打電話,“你接珍珍和陽陽的時候,有被人跟著嗎?”


    向花希原本愣愣瞌瞌,一聽這話瞬間清醒,語調都變了,“怎麽了?”


    “你下來一趟。”


    莊鬱住5層,向花希住12層,3分鍾不到,她就裹著呢子大衣出現在門口。


    一進玄關就看見餐桌上的尖刀,“到底怎麽了?”


    莊鬱把陳念陽的手機遞給她。


    隨著指尖的滑動,她臉色一寸寸漿白,“這誰啊,這是在跟蹤念念,跟蹤了,”她低頭看日期,“三周啊。”


    “有見到什麽可疑的車輛嗎?”


    “沒有啊,吃生蠔是今天的事兒,是偶發性的,他怎麽知道?”


    “你複盤一下。”


    “臨走時公司有點事情,就耽擱了10分鍾,我到校門口的時候,珍珍和念念已經出來了,我就把車停下,他們上車,珍珍開始吃橡皮糖,念念……”


    “念念怎麽了?”


    向花希回憶著自己不經意地看了眼後視鏡,陳念陽正回頭巴望著玻璃。


    “她怎麽了?”


    “她在往後看,珍珍問她看什麽,她說沒什麽,”向花希打一寒顫,“她是不是在看那輛車,在看跟蹤她的人,她知道有人在跟蹤她。”


    “然後呢?”莊鬱手腳冰冷。


    “然後我們去了普羅旺斯,她想吃烤雞披薩,沒有,最後點了炙烤牛肉披薩。念念坐在靠窗的位置,說了很多陳謙在紐約的事兒,吃完就上樓學琴,我在客廳坐著等,加上小秋老師,就我們四個人,接她回來後,先上我家拿的生蠔,然後她就下樓了。”


    莊鬱從手機調出殷天的照片,放在向花希麵前,“有印象嗎?”


    向花希思慮著,緩緩搖頭,突然大駭地拍腿,“有有,是這女的!在普羅旺斯外麵,我想起來了,念念看她拿著肉夾饃,說肉夾饃就是咱們的披薩,我就跟著看了一眼,就是這女的。”


    莊鬱麵色灰敗,徐徐闔眼。


    她有著難以言說的憤怒、憂慮、害怕、忌憚……她自詡自己剛強,永遠不會有這樣的情緒,可剛剛她怕得驚魂喪魄,近乎失去理智。


    她知道殷天的手段,她被惡鬼纏上了。


    客廳細碎聲吵醒了陳念陽,“花姨,”她揉著眼混混沌沌地進客廳,“您怎麽來了?”


    莊鬱把手機還給她,“為什麽不跟媽媽說你收到這些信息。


    “啊?”陳念陽傻了,“我當是誰暗戀我呢。”


    “陳念陽!”莊鬱氣急敗壞,“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我……我是這麽覺得呀,讓我別近視,吐槽校服難看,校服真的很難看嘛,最後一排的陸魔王就跟我說過讓我別紮馬尾,醜,但我知道他喜歡我,他就是沒事找事想跟我說話。”


    這是全然不同的邏輯。


    向花希眨眼斟酌,“有道理啊,會不會,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莊鬱壓著火,“淩晨三點發信息,我就應該想多,這個阿姨你見過沒有?說實話。”


    陳念陽鼻子都快貼照片上了,一琢磨,“啊,她在車裏老看我,在校門口的時候,她還對我笑呢,普羅旺斯她也在,在車上吃肉夾饃。”


    “她有跟你說過什麽嗎?”


    “沒有,就看著,跟著花姨的車,我以為是她是馬安華的媽媽,她倆長得好像,馬安華也在上鋼琴課啊。”


    “去睡吧。”莊鬱將手機遞給她,“以後再收到這樣的信息要跟媽媽說。”


    向花希在陳念陽進屋後,悄聲,“這女的誰啊,你反應這麽大,病患家屬啊?”


    “算是吧。”


    “有矛盾?”


    “因為我的緣故,她沒了親人。”


    “可救治本來就有風險!這是常識啊!”


    “今天放學我接她倆,看看什麽情況。”


    莊鬱目光落在手機上,那張照片寒風低走,殷天裹著羽絨服,冷冽的眸子對著鏡頭,似看非看。


    她一直覺得這女孩身上共存著一種奇妙的平衡,就好像既能殺人,亦能修佛。


    若是有一日她得知真相,莊鬱知道,她即便粉身碎骨也會拉著自己下阿鼻地獄。


    她看著臥室裏的陳念陽,流露著濃濃的畏怯,原來人隨著年齡增長,真的會弱點累累。


    “鬱,鬱……鬱,”向花希拍她,“沒事的,我跟你一起,人多好辦事。”


    淩晨5點40分。


    燈暈漫漫,市井徐徐喧囂。


    安城家園6單元8層。


    殷天敲開老莫家的門,“有病吧,非得拽到你家,電話不能說啊。”


    她提著兩杯拿鐵,“便利店的湊活喝。”她把自己投射到懶人椅裏,“什麽事兒?”


    老莫臉色斑駁,眼神飛上飛下,打著轉地亂瞟,她抓耳撓腮,憋了片刻終於開口,“莊鬱在哥大的日子並不好過,她沒有錢,拚命打工,打工的種類裏麵,有一種來錢來得很快。”


    “就這事兒啊,”殷天麵色平平,“特殊服務唄。”


    “不一樣,是sadomasochism,施虐和受虐。她有一份急診記錄,1998年聖誕節,她被兩個老板預定,摁在浴缸裏挑戰屏息極限,差點就死在那一夜,是被樓裏的保安救了,送到醫院的時候手裏還捏著掙來的300美金。”


    殷天聽得憾然,臉色威正起來,有些唏噓。


    老莫欲言又止,“她所有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這麽一點點攢下來的,因為她家裏的情況不好。”


    “我知道她爸出車禍去世了,他媽應該就是個家庭主婦。”


    “對,就是這不好,怎麽出的車禍,為什麽出車禍,是誰撞死了他。”


    老莫雙唇跟黏了漿糊似的,支支吾吾,“我不知道我現在告訴你對不對,但我知道你遲早會查出來,我看了她的經曆,就好奇她的家庭,所以……”


    老莫把一張打印紙輕輕放在桌上,那是法院的執行單。


    她一字一句,無比清晰,“虹場路41號的女主人葉絨,酒後逆行,撞死了她的父親莊書陽。”


    殷天聽見了,可又像是沒聽見,耳邊吹起的嗡鳴讓她晃神,“誰,誰撞死了誰?”


    “你已經聽見了。”


    “我沒聽見。”


    “你聽見了。”


    “我沒聽見!”


    “你聽見了!”


    “葉絨!”


    “撞死了莊書陽。”


    殷天遽然起立,腿是綿軟的,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胃裏產生了強烈地翻騰感,像匹藏羚羊高高躍蹄,重重蹬落,橫衝直撞。她爬在地上,閉眼喘息著,可疼痛沒有減輕,手臂一脫力,下巴直接磕在瓷磚上。


    “天兒!”老莫嚇得跪滑了兩步,抱住她。


    “葉媽媽,是葉媽媽,是報複殺人,她從美國帶回了帽針,是她,真的是她,”殷天身子扭曲地呻|吟,死死攥住胃,“真的是她……是她,我知道,我有這種感覺,”她一頭冷汗,嘴唇也煞白,這是腸易激綜合征,“我有這種感覺……”


    殷天抓拳捶地,一下,兩下。


    她流淚嘶竭著,一聲,兩聲。


    老莫豁力抱著她,“本來已經商定了賠償數額,結果莊鬱要走量刑,律師團顛倒黑白,最後莊家什麽都沒有得到。”


    殷天蜷在地上,抱著腦袋喃喃,“南瓜……南瓜!trick or treat,不給糖就搗蛋!”


    老莫聽不懂。


    2004年,原來莊鬱那麽早就對自己和盤托出了。


    那是2004年的萬聖節,莊鬱坐在虹場路等她,給了她馬克筆,南瓜和細刀,邀請她一起做南瓜燈。


    莊鬱說了什麽,她說,“我爸被車撞死了,我媽積鬱成疾,前幾天走了,就我一個人。”她指了指喉嚨,“這也是車撞壞的,我媽想走賠償,50萬一條命。可我想走量刑,一命抵一命,哪怕抵不了,受受罪也好。結果,因為我什麽都沒了,50萬沒了,我爸沒了,我奶奶沒了,我媽沒了,隻有我了。”


    殷天流著淚大喘,“當年姚隊曾經說過一句話,那麽多年,不知凶手站在誰的身後,老莫,”她呢喃細語,兩掌捂上眼睛,“她站在了我的身後啊。”


    作者有話說:


    第67章


    我叫莊鬱, 我要舉報你們分局的殷警官


    莊鬱跟科室打了招呼,特地提早下班,去四中附小接孩子。


    她今兒沒開吉普, 上午坐同事的順風車, 下午打的。


    向花希則巴頭探腦, 有種沉浸在影視劇裏當特工的興奮勁兒。


    她把自己全副武裝,早早蹲守在學校門口, 蟄伏於一家零食店, 虎視眈眈地凝睇著經過校門的每一輛車。


    夏珍珍先出來,撲進賓利, 一看莊鬱也在, 粲然一笑,“幹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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