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陽今兒有值日任務, 需要規整桌椅,晚來了20分鍾。


    激烈地探討聲中,四人決定去嚐鮮鶴台嘉園對麵新開的千淞町旋轉壽司。


    夏珍珍和陳念陽在後排手舞足蹈地高唱《see you again》。


    說唱部分由陳念陽包圓兒。


    她鏗鏘有力地節奏和地道的發音讓莊鬱笑出聲, 瞥了眼向花希,對方臉上也映現著對似水流年的追憶, 恍若回到紐約暴雨夜, 一起去哈林小酒館的奇遇。


    回家這一路,莊鬱頻頻矚目著後視鏡,時刻戒備著。


    然而沒有車輛尾隨。


    她們不敢大意, 進了壽司店挑了臨窗的位置。


    夏珍珍不開心, “幹媽, 吃旋轉壽司一定要坐那兒才有意思啊, 想吃什麽就拿什麽。”


    向花希擺手, “你倆做那台子前吃, 我和你幹媽有話要說。”


    一頓飯下來,兩人都沒吃好。


    陳念陽翩翩起舞的當著搬運工,穿梭在靠椅和吧台間,拿的全是壽司,冰冰涼涼。


    莊鬱的胃畏寒,吃了三四個就開始“咕嚕嚕”滾動。


    最後還是向花希叫了碗味增烏冬,莊鬱嗦完,腸胃才停止造反。


    他們佯裝坦然地吃著喝著,眸子溜溜轉。


    卻還是沒有殷天的蹤跡。


    回到地庫,陳念陽突然想起來,“明兒手工課,要做木質大恐龍,咱家沒502膠水了。”


    夏珍珍也叫喚,“我那支上周也用完了。”


    莊鬱刹閘,“正好吃多了,我帶陽陽去買,兩支夠不夠?”


    夏珍珍開了車門,野狗一樣往外竄,“夠夠夠,謝謝幹媽!”


    胡生小百貨就在壽司店隔壁的隔壁。


    老板娘跟莊鬱熟,知道她主任醫師的身份,殷勤得讓人招架不住。


    她離老遠就招呼,“呀莊醫生下班啦,念念吃飯沒,我剛蒸完一籠燒賣,”老板娘拿著飯盒就要給陳念陽裝,“糯米香菇加肉末,我姥姥輩兒傳下來的手藝,他們都讓我開店呢!”


    莊鬱看陳念陽沒出息地巴望著,“想吃啊,兩個就夠了,您甭把她慣壞了。”


    “哎呦一籠呢,兩個咋夠,”老板娘跟陳念陽眨眼,“明兒當早餐吃,咱孩子長個呢!超過你媽再超過你爸,咱以後當大明星當大模特!”


    莊鬱進貨架找膠水,兜了兩圈才找到。


    502的規格不一樣,分大瓶和小瓶。


    “要多大的你自己進來挑。”莊鬱揚聲喊。


    沒人應答。


    停了片刻。


    “陳念陽。”


    依舊寂寂然,無聲,連老板娘的聲音都消失了。


    “陳念陽!”


    莊鬱心髒霍地被勒緊吊起,滿目駭然地扒著貨架往外跑。


    陳念陽正在門口傻愣愣地仰頭凝望。


    “陳念陽我跟你說話呢!”


    這小百貨的位置正對著莊鬱家,陳念陽懵然扭頭,伸臂指著,“媽媽,咱家在發光耶。”


    莊鬱愕然抬頭。


    果然,黢黑中一束光芒像條滑溜溜的魚兒,一會躍東,一會騰西,一會光照顯盛,一會光澤黯澹。


    那是手電,有人潛入了他們家。


    莊鬱付了錢,拉著陳念陽往車庫衝,他們貓著腰溜邊走,停在一個死角。


    他們要靜靜地等。


    陳念陽沒出聲,咬著唇,害怕又出現昨夜走廊裏的情形,死死拽著莊鬱的手。


    莊鬱握緊她冰涼地指尖,“不怕,媽媽在。”


    約莫15分鍾後,一輛黑車駛離。


    即便帶著口罩和鴨舌帽,莊鬱還是在錯車的瞬間認出了殷天,目送著她離開停車場。


    靜默地直起身子,莊鬱緩緩闔上眼睛,將陳念陽緊貼在懷裏。


    她不相信殷天有證據。


    41號滅門案所有的證據鏈全部被她銷毀,殷天至多隻是懷疑,沒有動她的能耐。


    她闖她家宅,就更說明狗急跳牆,她抓不住她的尾巴。


    莊鬱手上濕濡,低頭一看,陳念陽滿臉是淚,哆嗦著無聲地嗚咽。


    她蹲下來,“媽媽會長命百歲,爸爸也會長命百歲,我們會一直陪著你,看著我,我們會陪你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學,工作,留學,結婚,我會幫你選婚紗,你爸會把你交給新郎,我會給你帶孩子,會調解你們夫妻矛盾,我們會坐郵輪遊地中海,我們會一起做很多事情,會一直在你身邊。”


    陳念陽哭得更凶,鼻頭一點紅,打著哭嗝連連點頭。


    既然命有一劫,迎戰才是她的風格,她要先發製人。


    莊鬱在地下診所裏救治過的病患個頂個的能征敢戰,他們三教九流諸有涉獵。


    朋友托朋友,恩情挾恩情。


    一個小時內,莊鬱便拿到了交管局內部傳來的惠愛醫院、鶴台嘉園和普羅旺斯街區的監控畫麵截圖。


    20點10分,她背著斜挎包出現在淮陽分局大廳。


    攔住一年輕女警員,“您好,我要舉報。”


    顧大姐剛剛處理好人事檔案,正往外走,一聽“舉報”兩字,便詫然止了腳步,打量起莊鬱。


    “您舉報誰?”顧大姐上前。


    “我叫莊鬱,我要實名舉報你們淮陽分局的殷天警官,誰可以接待我,我要提交書麵證據。”


    “舉報誰!”顧大姐傻眼了。


    戶籍姑娘也懵懵然,頗有顧慮地看著兩人,“顧姐。”


    七中隊的人陸陸續續剛走。


    他們剛破了轄區內的一起連環盜竊,餓急了,約著去對街吃烤魚,回來再跟進。


    顧大姐是局裏的老人,能穩住場。


    她的工位又能縱觀局裏所有人員的出入,她過目不忘,當機立斷吩咐女警,“丁一遠還沒走,估計在技術隊,給他打電話,讓他立馬下來。”


    “身份證。”丁一遠含著棒棒糖,戒備地端量著莊鬱和陳念陽。


    莊鬱姿態磊落,出示著證件,丁一遠大手一揮,請她進了接待室。


    一側頭就看見顧大姐斟酌著字句正在發信息,他知道這是要跟老殷通風報信。


    “顧姐,”他搖頭,“不是時候,先聽她怎麽說。”


    顧大姐斟酌片刻,收了手機,不回家了,她回到工位繼續著手明兒的工作。


    她倒要看看,這女人耍什麽花腔。


    招待室裏。


    莊鬱讓陳念陽去角落玩pad。


    無視丁一遠的敵意,侃侃,“這是我女兒的身份證,這是我的身份證,你認識我的丁警官,咱們在惠愛醫院見過麵。這是我的工作證,我是惠愛醫院普外科主任醫師。”


    “說吧,舉報什麽?”


    莊鬱拉開斜挎包,拿出三份密封袋,“這一份,是我車上的監聽器和定位儀,這第二份是我所居住的小區的監控圖像和錄像,這是第三份,她跟蹤我女兒時路口的視頻和照片,還有餐廳外的監控。”


    “這些東西你怎麽拿到的?”


    丁一遠眼神似豺狼,透著凶蠻,他臥底多年心思靈透,小區的監控就罷了,若是街麵監控,不僅要花心思,還得請人脈。


    “丁警官要包庇自己人。”


    丁一遠笑了,“不敢,小心駛得萬年船,莊主任和米律師是朋友,長陽的人可不僅一次對我們背後下刀,他們給了你多少錢,讓你遞這三份罪狀。”


    莊鬱兀的起身,“我要跟你們領導反應。”


    “開會呢。”丁一遠疲懶,“資料我們收了,我們會跟進追蹤的,有了新的進展我會聯係莊主任,”他看了眼陳念陽,“孩子還得寫作業,別耽擱了。”


    “好呀,”莊鬱招呼陳念陽,走到門口突然轉身,“丁警官,不要以為我隻有一份證據,她今晚私闖我的家宅,沒有搜查令,知法犯法,如果你們解決不了,或者怠慢,或者偏袒,我會把它交給媒體,長陽最擅長打輿論戰,我是個醫生,悲天憫人是本性,我最不想看兩敗俱傷。”


    “莊主任慢走。”


    待莊鬱一離開,他迅速打開檔案袋,果不其然,調用的是交管局的監控,不同時間不同品牌的車型,的確是殷天,有時戴棒球帽,有時鴨舌帽,有時戴口罩有時不戴。


    顧大姐迅速閃了進來,看著一桌子的照片,當場愣怔,“這麽多證據!”


    “老郭在哪兒,今兒也聚餐嗎?”


    “應該在家陪小孫呢,那我……那我這,跟不跟老殷說啊?”


    “先別說了,我跟老郭商量一下。”


    丁一遠撥打郭錫枰電話。


    孫蘇祺正坐浴缸上給那瘋癲的哈士奇洗澡,跟要殺狗似的,哈士奇叫得壯烈又慘烈。


    郭錫枰赤條著上身,肚腹那圍著白色的繃帶,外麵兜著圍裙,邊做營養餐邊哈哈嘲笑。


    餐桌上的手機滋哇亂叫,他掂著鍋退了兩步探身一看,是丁一遠,小指一劃,摁了功放,“不用等我,我在家吃。”


    “老郭,惠愛醫院的莊鬱你認識嗎?”


    “莊鬱?名兒熟,誰啊?”


    “這女的剛才來局裏,點名道姓要舉報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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