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周長寧的“提醒”, 婦人不敢多耽擱片刻時間,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麽形象了,抬腳便往來處的方向走去, 步子邁得很大, 步頻也不慢,可見是把周長寧的話給放在心上了。


    然而, 周長寧卻還嫌不夠似的, 對著留下來的這一對老夫妻繼續說道:“老爺子, 您方才也說過,以後會好好教兒子的,再也不讓他做這等虧心事了,可一定要說到做到啊,您是不知道,昨天晚上,也就是幸運地剛好碰到的是我們,我舉刀的時候還算有幾分分寸,刀停到您兒子的脖子上就沒再動了。


    這要是當時給順手劈過去了,您兒子的腦袋怕是早就不在了,而且呀,您可以問問我這幾位叔伯,還真不是人人手上都有我這份分寸感的,您怕是不知道吧,我們都是農家人,經常劈柴的,其實嘛,舉刀和劈柴也差不了多少,這要是什麽時候就跟劈柴似的劈順手了,那不就糟了嗎?”


    老爺子麵色越來越白,腦海中已經能夠想象到昨晚的驚險了,他是見過別人怎麽劈柴的,但卻著實不敢想象自家兒子的腦袋就跟柴火似的一股溜兒地滾到地上去,連連點頭。


    站在一旁靜靜聽著周長寧“恐嚇”這對老夫妻的周三全等人,互相對視一眼,眼裏憋著些許笑意,聽長寧說得這麽煞有其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當真有幾分身手呢,其實呢,誰能想到,這張口就是“砍人和劈柴差不多”的小家夥兒,實際上隻是一個文弱書生呢?


    在周長寧的警告之下,那婦人在自家山洞裏尋到了銀子,便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又再度回到了這邊。


    確認手中的確是十兩銀子,周長寧順手就遞給了自家三叔,一邊讓楊叔等人進山洞裏搬出兩袋糧食來,一邊走到樹下來,手往腰間的那根“燒火棍兒”處一放,老頭兒等人便驚詫地看到了一道銀光一閃而過,那哪裏是什麽燒火棍?原來是一把刀,剛剛他們所看到的銀光也不過是刀身在白天裏反射出來的光芒罷了。


    僅僅看那道銀芒,就能知道其鋒利程度了,一看就是一柄“殺人的利器”,再看周長寧手腕輕輕一轉,在三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綁在他們身上的繩子便應聲而解,三人這才覺察出些許後怕,萬一周長寧的“刀法”並沒有那麽好呢?那他們豈不是要落得個斷手斷腳的下場了?還沒處說理去,這該多冤枉啊!


    見識到了這一出“戲法”,不止是三人因為被迫淋雨而在心底裏產生的些許怨恨不甘悄然消解了,就算是附近其他幾個山洞的人看見了,對周長寧他們這一行人也不由得添了些敬畏。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他們不過是普通百姓,萬一跟人家起了衝突,這是打算赤手空拳地杠上人家的長刀,還是用自家那麽短的菜刀和人家硬拚呢?還不如時刻提醒著自己,識時務者為俊傑得好。


    而這,也正是周長寧故意炫技玩了這一番花樣的緣由所在,他們又不打算把走這條官道上的人全部都籠絡起來為己所用,隻想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可以了,像現在這樣,對他們能夠保有一定的忌憚就足夠了。


    看著那一家子互相攙扶著走遠了,周長寧明白,這一遭事算是過去了,相信一直到郡城的這段時間,隻要有些眼色又消息靈通的,就不會不開眼地自己送上門來找他們的麻煩,如是作想著,周長寧這才回到了自家山洞。


    等到這日下午,天終於晴了,周老爺子等人在心底裏也鬆了一口氣,畢竟,在這裏耽擱得越久,距離他們抵達郡城的時間就越長,在“賣出”那兩袋糧食以後,他們的糧食就更是顯得拮據了,接下來,恐怕要更加省吃儉用些了。


    以往還在周家村的時候,雨後初晴,林氏等人也沒少去後山,無論是拔些野菜還是找些蘑菇,添到家裏的餐桌上總歸能讓人換換口味,現下,因著對林子也不甚熟悉,加上山洞裏總要有人守著,周大新挑了幾個成年男子,還有他們家中的幾位女眷,打算一道去林子裏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可以吃的東西。


    畢竟,從啟程出發至今,在吃完了從家裏菜園子拔走的蔬菜以後,他們就基本上沒有再吃過蔬菜了,雖說時下人們還不懂得“維生素”這個概念,但是通過前人的經曆,他們也能得知,人在長時間不吃蔬菜肉類以後,嘴巴裏是要起燎泡、出血的。


    毫無疑問,和周大新他們打著同樣主意的人並不少,隻不過,眾人都很是默契地分散開來了,像是不經意地把這片林子劃分成了若幹個地盤,彼此之間互不侵犯,事實上,誰都不傻,這片林子這麽大,與其為了腳底下一丁點兒東西發生爭搶,還不如把時間用在探索更遠的地方身上。


    在找東西這方麵,周長寧有一個別人都不曉得的優勢,所以,他自發請纓跟著自家爹娘一道出去了,到底是因為林間人多,眾人也不敢分散開來,一直聚在一起,這樣一來,搜尋的效率自然是低了很多,隻不過,相比起找到更多的東西,眾人還是從心底裏覺得,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況,有著周長寧有意無意地“帶路”,他們的效率其實並不低,在找到一處有野菜的區域之後,眾人一齊動手,充分發揮了“人多力量大”的優勢,三下兩除二就把這片區域的野菜給摘了個幹淨,其他地方也是同樣的道理。


    等到他們一行人回到山洞的時候,留守山洞的周老爺子等人竟是驚奇地發現,他們之所以現在這個時間點歸來,並不是找不到東西,而是能用來裝野菜、蘑菇等物的竹筐和麻袋都已經裝滿了,由此可見,他們的收獲有多麽驚人了。


    如果不是在回來的路上,周長寧刻意動用係統避開了其他人,隻怕,單看到鼓鼓囊囊的麻袋和滿滿當當的竹筐,有些人就已經要忍不住動手上來明搶了吧。


    不僅如此,在歸來的路上,楊永康還帶頭逮到了一窩“不長眼”的兔子,大家都是出了力的,各家的鍋裏也不必分得那麽清楚,於是,這日晚上,眾人當真是難得地再次飽腹一頓,心理作用使然,就連打個嗝兒上來也覺著都是滿滿的肉味兒。


    雖說秋天的第一場雨已經下了,但是季節的變換、天氣漸漸轉涼,這都是要有個過程的,因而,次日周長寧他們出發的時候,太陽已經掛在了天空中,蒸烤著因為下雨而變得濕潤的土地,林間的路雖然還稍顯潮濕,但總算不像下雨那兩天,一腳踩下去便是好大一個坑,甚至有著連鞋子都拔不出來的風險。


    林間是因為有高大的樹木遮蔽,小路變幹的速度就慢了些許,可官道上不同,經過一夜有餘的時間,泥土中的水分早已漸漸蒸發,周長寧試著推了推老爺子的輪椅,確認當前的路況足以保證輪椅正常走動,這才放下心來。


    一行人也未多做停留,依舊是推著板車運著行李,向東陽郡的方向繼續駛去。


    其實,要不怎麽說周長寧他們幸運呢?在搬了行李進山洞以後,他們還能有點兒時間把板車也一並折騰上去,然而有的隊伍卻是不然,要不是時間緊張,要不是抱有僥幸心理,覺得一輛破板車也不值幾個錢,便幹脆擱在了山腳下。


    哪曾想,就算是這不值錢的東西,對於勞力多、板車少的人家來說,那也是有大用的,這麽大喇喇地擱在山腳下的板車,人家還以為是他們扔了不要的呢,自然是秉持著不能浪費的心態一並帶走了。


    現下可好,一群人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手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即便手心裏已經勒出了道道紅痕,也隻能認栽,誰讓自己當初偷懶了呢。


    如果周長寧他們再遲走一會兒,定然能夠聽到一個老婦人的破口大罵聲,可惜罵得再凶,板車也不可能自己長腳跑回來了,而那老婦人也不是別人,正是試圖想要偷糧食的兄弟倆的母親,如此看來,可謂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了吧。


    作者有話說:


    第二更~


    第三十三章 生病


    或許是應對之前的各種情況已經有了經驗, 或許是周長寧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趕到了桐鄉鎮這次逃荒大隊伍的前頭,又或許是心理作用作祟,總之, 眾人都覺著, 接下來的路程變得順風順水了許多,即便是像周長平這樣小的孩子,似乎也已經習慣了現在這樣每天從早走到晚的生活, 適應過後, 也不再叫苦連天。


    當然,這也和眾人趕路太累了、已經沒力氣再去唉聲歎氣了有關,畢竟,每天累得隻想倒頭就睡, 在認清了現狀的情況下, 哪裏還有心思抱怨呢?與其口頭上抱怨兩句,倒不如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怎樣早點抵達郡城這件事情上麵。


    然而,距離東陽郡越近,眾人心裏的擔憂就越是濃厚,一是忘不了他們逃了兵役的事情, 二來, 是懷疑東陽郡是否就是那個最安穩的地方了,三來,也擔心自己這一行人能否在東陽郡就此生存下來, 那可是郡城啊, 他們這些人裏麵,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黎縣罷了。


    在這樣的氛圍之下, 隊伍中說說笑笑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但是, 其他人都還沒怎麽樣呢,周老爺子卻先病倒了,這下可好,眾人也再沒心情去擔憂那些個沒影兒的事情了,一個個的都圍到了周老爺子跟前。


    畢竟,一直以來,周老爺子就是他們這支隊伍的“定海神針”,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周老爺子似乎都能夠遊刃有餘地處理,現在,這根“定海神針”都倒下了,他們哪兒還有心情關心其他的呀?恨不得能以身相替,好讓老爺子早些好起來。


    這個時候,有董大夫在就讓人安心許多了,董大夫上前去把了把脈,看了看老爺子的眼睛和舌苔,又問了老爺子近日的飲食作息,心中已然有了底兒。


    “董伯父,我爹他怎麽樣了?”周老爺子生病之後,在周家這個範圍內,周大新這個長子自然理所應當地接過了話語權,語氣中難掩焦急地問道。


    董大夫常年在桐鄉鎮附近看診,對於如何與病人家眷打交道早已有了心得,現下也知道不是照搬那些個“專業術語”的時候,解釋道:“周兄弟是累到了,這一路上條件艱苦,他先前那是一直忍著身體的不適呢,現在眼看就要到郡城了,心頭的那口氣兒一下子鬆了,之前積攢的所有不適這不就一股腦兒地全都來了嗎?


    但是不礙事,我家就是開醫館的,離開之前我把一些常用的藥材也都帶上了,為的就是以防萬一,待會兒我去煎了藥,你爹喝下之後應該能舒泛些,等到了郡城,找機會給你爹好好補一補就行了。”


    董老爺子說得輕鬆,卻讓周大新一下子紅了眼眶,隻覺自己真是不孝,要不是自己沒那個能耐“掌控全局”,爹又何必忍著身子不適、強打精神安排各種事宜呢?


    然而,這副姿態若是落在三歲小兒身上,讓人隻覺憨態可愛,滿懷欣慰,可是,已經人到中年的周大新做出這副模樣,就顯得格外違和了些,周老爺子瞧在眼裏,冷哼一聲:


    “我老頭子還沒死呢,不許哭喪著個臉,你要是真孝順,這兩天若是遇到個什麽突發情況,就自己來處理,莫要找我,若是實在無法定奪的,就去找長寧商量,多學學他做事的思路!”老爺子的聲音聽起來精氣十足,實則外強中幹,有一種無法掩飾的虛弱。


    要是在他們這一行人剛剛上路的時候,周老爺子讓周大新跟著周長寧多學學,其他人或許還會大吃一驚,當老子的要跟著兒子學該怎麽做事?這真成了天下奇聞了,可是,他們如今已經走了過半的路程,周長寧卻是以自己在各個方麵的表現,成功地在眾人眼裏褪去了“裏正家長孫”“童生”的光環,轉而將他看做一個的確有著獨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


    再仔細想一想在山洞處置小偷時周長寧想出來的法子,實在可以讚一句“思慮周全”了,兩相比較之下,周大新這個當爹的能力說不定還真比不過周長寧呢。


    不過,眾人腦筋稍微轉過彎兒來,對這種情況也就能理解了,人家不是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嗎?可見,讀書讀得多了,懂得自然也就多了,做事想得更多一些,似乎也並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


    那廂,周長寧可不知道,在眾人心裏早就對他的種種行為做了美化,當然,就算是察覺出來了一絲不對勁兒,眾人也絕對不會輕易想到“係統”“穿越”這樣神奇至極的事情。


    話說回來,由於周老爺子的生病,眾人也難免擔心隊伍裏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是不是平日就在忍著身子的種種不適,便讓董大夫給大家依次挨個花了點兒時間把了脈,結果倒是能讓人稍微鬆一口氣,隻有兩位老人家這幾日同樣覺得頭疼腦脹的,董大夫也同樣寫了藥方,給煎了藥。


    饒是如此,接下來的這幾日,周大新也不得不謹慎地將隊伍的速度略微壓慢一些,以免再有人的身體有所不適,此外,沒有周老爺子做主的這幾日,隊伍裏最大的變化還是要從糧食上來講了。


    當初,秦王除了征兵,也命人強行征走了大家的糧食,給的價格卻還不到市價的三分之一,後來,盡管周長寧他們逃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一部分糧食,但是他們要逃荒,本身要帶的家什行李就比較多,這樣下來,堆在板車上的糧食就更少了。


    這一路上,眾人都是各家吃著各家的糧食,沒有特殊情況是不會混到一起去吃的,以免有人心裏計較“我家今天少吃了多少,吃大虧了”等等,反而傷了同村的情分。


    可是,走到現在,特別是在一致同意“賣”給那家人兩袋糧食以後,各家剩下糧食委實不多了,眼見著家裏勞力比較多的人家糧食袋子都要見底兒了,周大新這些同村的人也不能坐視不理,因此,這日晚上,眾人用過晚飯以後,齊齊地坐在火堆旁邊,開了一個小型“會議”。


    最終商量出來的結果便是將各家的糧食都混到一處去,不再區分哪一袋是誰家的,改為“大鍋飯”模式,以確保每一個人都能在不被餓死的前提下趕到東陽郡,到了那裏,有銀子有糧鋪,眾人的“糧食危機”也就迎刃而解了。


    不得不說,或許是出於長期以來周老爺子作為領導者的個人魅力,或許是因為在座的同族者居多,總之,念在之前的情分上,眾人對於這種大鍋飯模式並沒有什麽意見,別說混到一起的糧食自家也要吃,就說自家剩下的那點兒糧食,就算是白白給了別人,在糧鋪中也賣不了幾兩銀子的,還不如大家互相扶持著,先趕到郡城為要。


    當然了,雖說這場會議的主持者乃是周大新,但是過後,在了解了所謂的“大鍋飯”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之後,周老爺子便敏銳地篤定了,這個主意最先應該是出自長寧之口,倒不是他瞧不起老大,隻不過,當了這麽多年的父子,誰還不了解誰呀?老大的心思,全都用在和人玩心眼兒還有他那個算盤珠子上了。


    沒過兩日,周老爺子的身體漸漸好轉,眾人也漸漸意識到了吃“大鍋飯”的好處,一來嘛,就是把糧食短缺這個包袱給“扔出去了”,不用每天再為鍋裏下多少米而發愁,二來嘛,如果是自家人做飯,總是覺得趕路是體力活,非得多吃點兒這才能把身子的虧空給填補回來,這一來二去的,糧食的消耗量可不就大了嗎?


    像現在這樣,每人的每一頓飯都是有定額的,絕對能夠補充體力上的損耗,但是要說吃到撐,那是肯定沒希望的了,不過,每個人碗裏有多少粒米,也算是一目了然,並不存在偏私自家人的事情,這樣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公平了吧。


    話說回來,這種模式最大的受益者當屬董家人了吧,他們家是不缺銀子沒錯,可也同樣是買糧食來吃的,平日裏無饑無荒的,誰家會囤那麽多糧食呢?頂多是一次買上盡夠一家人半個月吃的,左右糧鋪又不遠,可誰成想,他們還有逃難的這一日呢?


    當然,分些口糧給董家人,如果直接明了地說出來,絕大多數人自然是不會反對的,可也難免有些人心裏留了個疙瘩,也讓董家人一下子矮人一頭,倒不如像現在這樣,就跟計劃經濟體製似的,根據供給來決定需求,盡量爭取最大限度的相對公平。


    至於董家人,或許是曉得自家最終還是欠下了人情,董老爺子在給周老爺子等人看病、調養身體上麵便格外盡心,他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從一開始,他們能夠加入這個隊伍,人家瞧中的還不是他這一手醫術嗎?


    作者有話說:


    第三更~


    第四更晚上回來發~


    第三十四章 入城


    盡管周老爺子幾人由於生病略微拖慢了隊伍的行程, 但是從總體上來講,他們距離郡城還是越來越近了,其他人或許心裏還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 可周長寧通過係統的【地圖】功能可以查看我的位置和目的地東陽郡之間的路線長短, 從而一目了然地估計出他們還需要再趕多少天的路。


    這日,隊伍依舊是在臨近傍晚的時候便原地駐紮下來,開始生火做飯, 隻不過, 做好的飯分到每個人的碗裏,與其說那是“飯”,倒不如說是稀粥更為恰當些,清澈見底的米湯中藏著多少米粒兒, 幾乎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一碗稀粥下肚,像周長平這樣的小孩子還好,對周大新等人來說卻是就等同於喝了一碗水,沒一會兒的功夫就被消化掉了,而類似這樣的夥食卻已經持續好幾天了。


    “哥哥!”周長平從母親楊氏手中接過一個小碗, 喊了周長寧一聲, 隨即小心翼翼地端著小碗依偎過來,似乎是生怕碗裏的粥給灑出來似的,之前還在周家村的時候, 家裏何曾缺過糧食?經過這段時間逃荒的日子, 卻是一下子長大了許多,也漸漸懂得糧食的珍貴了。


    “怎麽了?”周長寧幾乎是“一口悶”地解決掉了那碗稀粥, 把空碗放在一邊, 將小堂弟摟在懷裏, 看著他小口小口地喝著粥。


    說來也怪,還在周家村的時候,“原身周長寧”因為要去私塾讀書,回家呆得時間並不久,就算是在家裏,也是常常自己一個人呆在房間裏讀書練字,哪裏有那麽多精力去哄著小孩子玩兒呢?更何況,家裏人也是決計不會允許周長平打擾到他讀書的。


    然而,自周長寧來了以後,特別是在這段忙於趕路的日子裏,或許是想要成為和大哥一樣厲害的人,小堂弟倒是越來越黏他了,對此,周長寧心底裏也並不反感,畢竟,軟軟糯糯的人類幼崽誰能不愛呢?


    “哥哥,你再喝一點兒吧,不然肚子會餓得咕嚕叫的。”見大哥三下五除二就把粥給喝完了,周長平自然以為他還沒吃飽,一個勁兒地把自己的小碗湊到周長寧跟前,非要他再喝上幾口。


    隻能說,幸好周長寧沒有潔癖,強也強不過他,隻得湊到碗的邊緣處輕輕抿了一下,再摸摸他的頭道:“好了,我吃飽了,你快吃吧,待會兒二嬸她們還要收拾呢。”


    見周長寧是真的“喝”了一口,周長平這才作罷,也不再磨蹭,大口大口地喝完了粥,可是,再摸摸自己的肚子,總感覺還是空空如也怎麽辦?抬頭看向他眼中“無所不能”的大哥,問道:“哥哥,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到啊?等到了以後,我們是不是就有糧食了?”


    這幾日,眾人的體力消耗與以往相比並無多大差別,可是眾人的夥食卻從幹飯變成了稀粥,清湯寡水的,一看便讓人覺得毫無食欲,幾天的稀粥喝下來,即便是周大新、周三全這樣身強體壯的漢子,也有些遭不住了,一個個都麵如菜色的。


    至於周長平,若說在出發以前還是個白白嫩嫩的幼崽,即便長在村子裏,和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少爺相比起來也並不差什麽,可是,經過這麽長時間的趕路以及夥食欠佳的考驗,早就被曬黑了許多,原先還有些肉嘟嘟的臉蛋、跟蓮藕似一節一節的胳膊,現下早已看不出來了,唯有眼睛還依舊“閃閃發亮”,顯得精神了許多。


    早在吃晚飯以前,周長寧便抽空在係統裏查看過了,現下便給了他一個很是肯定的答案:“放心吧,明天晚上,我們肯定就能到郡城了,到時候,讓二嬸給你做些吃的,好好把身上的肉補回來。”周長寧私以為,小孩子嘛,還是要肉乎乎的才好看。


    人最怕的不是沒有目標,而是看不到希望,就像一個人去爬山,山頂被濃霧遮掩著,他並不知道要爬多久,隻知道要去山頂,可是,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過去了,他還是沒有爬到山頂,甚至覺得山頂距離他依舊很遙遠,於是,他放棄了,其實,他哪裏知道,那個時候他已經爬完了這座山的99%,隻差了最後的一步。


    同樣的道理,即便眾人都聽到了周長寧的話,即便心裏覺得他這是安慰周長平的成分居多,可是有了這個話在,他們好像心底裏也願意信以為真,一個個眉眼也不禁舒展開些許,似乎當真如周長寧所說得那樣,明天,明天他們就到了,就不用再熬著這種苦日子了!


    雖說有周長寧的話墊底兒,但是當眾人在第二天臨近傍晚的時候真的遠遠地便看到了城門的時候,還是麵露出些許呆滯之色,心底裏還有幾分不敢相信,他們,這就到了?更有甚者還不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這是自己因為心理作用而幻想出來的場麵。


    當然,在眾人越來越接近城門的時候,這股子“不敢置信”而帶來的虛幻感這才真真切切地落到了實處。


    東陽郡乃是郡城,城門自然不能與他們以往見過的相比,甚至修建得比他們想象中還要更宏偉上幾分,能夠看到的是,城樓上每隔幾米便有一個士兵筆直地站在那裏守崗,城門處同樣也有專人負責,他們還看到,在城門前有幾人排成一列,依次給旁邊的士兵繳納著入城費。


    周長寧等人也不敢多做耽擱,緊跟在那幾人後麵排著,以免過了時間城門關閉,他們又隻能在城外露宿了。


    “喲!你們這是打哪兒來的啊?”守城的士兵驚訝地道,他們這是在郡城生活,東陽郡本就富庶,就算是一般的平民百姓,生活水平那也是不差的,像周老爺子他們這樣大包小包、身上衣服料子也一般、還都灰頭土臉的人,他已經許久都沒有見到過了。


    “我們是從一個小鎮子上趕過來的,那邊太偏僻了,沒有好的私塾也就罷了,大家想要做個正經的營生都不容易,這不,我送兒子去讀書原本指望著他多認幾個字就行了,哪成想他這麽爭氣,一口氣考了個童生回來,我們一家人心裏一合計,不能這樣耽擱孩子的前程啊,想著咱們東陽郡這麽大的地方,好的書院定然不少,就想把他送過來試一試。


    族中的人聽說以後也都有些心動,想著郡城裏謀生總比在鎮子上靠天吃飯要容易些吧,一部分族人便咬咬牙,跟著我們一起來了。


    隻不過,我們這也是初來乍到的,對郡城也不甚了解,現下天色已晚,想要尋個暫時落腳的地方都沒門路,小哥兒你在郡城生活應該時間很長了吧?不知道能不能稍微指點一二呢?”


    到了要與人打交道的時候,周大新自然是當仁不讓地上場了,為了解釋他們這一大群人一股腦兒地全都跑來了郡城,他總算絞盡腦汁地編出來了一個聽起來還算合情合理的理由,甚至連周長寧都拿出來說事兒了,為了取信於人,還從自己隨身背著的包袱中摸了一會兒,把周長寧通過了縣市、府試的憑證都給找出來了,說著,還往士兵的手心裏塞了一小塊碎銀子,顯然,這便是謝禮了。


    是的,不到秀才,是沒有正式的功名的,自然也就不存在於官府中有備案的文書了,但是,隻要有這兩張憑證在,到了院試的時候,周長寧就能找人作保去參加了,而無需根據戶籍所在地再回到清河郡去參加。


    當周長寧從記憶裏翻找出這一點的時候,他們那時已經在逃荒的路上了,不得不說,魏□□真是個大好人呐,前朝本來還是有著路引製度的,不論去哪兒都需要出具官府頒發的路引作為身份憑證,可是這樣一來,人口流動性就被大大限製了。


    因此,魏朝一統天下之後,當時的皇帝便廢除了路引製度,雖說大部分人無事仍舊不會出遠門,但是仍有一小部分人因此而受益,遷移到了別的地方去,人的流動性增強也就順理成章地把當地的經濟給盤活了,長此以往,以東陽郡的地理位置,經濟又怎麽可能不發達呢?


    話說回來,雖然東陽郡富庶,但是讀書也不是人人都能讀得起的,更不是人人都能在科舉上走出這樣一小步的,時下仍舊講究一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哪怕像他們這樣的守城士兵,見到讀書人也會不由得聲音低了幾分。


    所以,在掃了一眼那兩張薄得像紙片一樣的憑證以後,守城士兵便歇了細細盤問的心思,即便是忽略掉手裏那一小塊兒碎銀子,說話時的態度也不覺客氣了幾分:


    “的確,我們東陽郡的青崖書院絕對是鼎鼎有名的,入學要求雖高,但是能進入其中讀書的無一不是佼佼者,時常也會有外地來的大戶人家遷移至此,就是為了把孩子送進去呢,既然有天分,您可以讓孩子去試一試,實在不行,郡城裏舉人、老秀才開辦的私塾也不在少數。


    不過,今天已經夠晚的了,你們想要安居於此的話,客棧是不用考慮的了,您待會兒進城以後可以去西街轉一轉,有門路廣的中人就住在那裏,不管是暫時租住還是買下來,總歸先得有個落腳的地方。


    明日一早,等到衙門的人都到了,您再去辦理戶籍遷移的事情,這也並不是什麽難事,有你們裏正或者鎮長開具的憑證即可,找衙門辦事還想要快的話自然是要貴些,不過衙差心裏也都有分寸,給幾兩銀子的酒錢就成了,過後再去打聽人家青崖書院的入學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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