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還在嘰嘰喳喳勸誡的大臣們也趕緊噤聲了。陛下這樣的眼神隻在初登基時他們見識過,之後菜市口血流成河的場麵可是至今難忘。


    陛下不會殺了吳大人吧。多少人捏了把冷汗,直覺冒出這麽個想法。轉念之後是如何才能勸住瘋了的陛下——吳大人這話雖難聽但道理不糙,且事實就是如此,陛下總不能因有人說了實話就無故殺人,那可和殺國賊蟲豸是完全不一樣的啊!


    好在元修雖然內心殺意幾乎噴湧,多少還是存了幾分理智。卻是並不再理會這些人的阻攔,用力推開擋在他麵前的不知是誰,堅定的往林子裏走去。


    他相信他能找到阿青的,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麽在指引著他。他再無法忍受站在原地等待阿青自己出現的不安狼狽,和尋到阿青相比,哪怕是他的性命也不值一提。


    他惜命,是因為阿青在這裏。若是沒有了阿青,他又何必苟活。


    第57章 找到了


    贏天青能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和感知在漸漸流逝。


    受傷的部位早已麻木, 如今連冰冷都察覺不到。腿腳軟綿綿的使不上勁,恐怕一會兒下樹得直接滾下去。


    好在晉人也陸續撤了,至少她是安全的。方才有幾名斥候飛奔過來尋找同伴, 贏天青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天不亮就有五城兵馬司的兵士前來搜尋, 沒多久確定了他們是往林子裏跑的,這會兒連征夷軍的大軍都進來了。


    晉人一沒想到贏天青非但沒正中他們全套的位置, 還能跑出這麽遠, 此次伏擊的難度遠遠超過了他們的相像。二來也以為他們亡羊補牢的在官道上打掃過,景人總得反應一會兒才摸得到門路,不曾想景人裏頭也有高人, 迅速找到他們遺漏的細節,很快將忠烈王的去向鎖定在這片叢林中。


    剩下就是拚人數拚時間了。若說昨晚是他們打了忠烈王一個措手不及, 今早便是景人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除了部分守在外頭等消息的主官提前一步溜走, 其餘在林中搜查的晉人多數都被景國的人馬或是抓捕或是射殺。


    方才還牽著獵犬信心滿滿必要找到忠烈王的捕手, 此刻已經完全調轉了身份成為征夷軍的獵物。贏天青看著不遠處呼嘯而過的征夷軍部將, 有心打個招呼讓他們把自個兒從樹上解救下來, 沒想到冒煙的嗓子根本打不開, 竟是連發出聲音都難了。


    莫非真要從樹上滾下去嗎?贏天青有些犯難的想。她這會兒神誌還算清醒,若是再拖下去, 恐怕真暈在樹上,還不知道自己人能不能把她翻出來。


    就是滾下來什麽的, 實在是有些狼狽啊。贏天青想要苦笑,卻發現牽動嘴角的力氣對她而言同樣困難。試探著伸了伸胳膊,勉強倒是能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兩眼一閉,最後的力氣聚集在手上將自己往下一推, 失重感頓時籠罩住她。


    “砰”的一聲, 後背重重撞在泥土地上。應是正好硌在隆起的樹根上, 劇烈的疼痛沿著骨頭縫傳遍全身。


    “希望沒摔斷脊骨。”贏天青一邊胡思亂想企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然癱了就麻煩了,洗澡穿衣都要人伺候,元小修還不得愁死。”


    實則她雖然無力,對自己的保護意識早已融入身體各處,跌落時的姿勢是調整過的,落到地上痛則痛矣,倒真不會傷了脊椎和內髒。


    緩過一口氣來,贏天青試著撐起身子感受了一下,還好都是皮肉筋骨的痛,且並沒有癱了,腰背腿腳的感知都在。


    翻了個身讓自己靠在樹幹上,贏天青才算放鬆下來。現在就看誰能先找到她,想來她這麽明顯這麽大個,隻要有人路過總不會眼瞎了忽略過去吧。


    “說不定元小修還給懸賞呢,最先找到的人給一大筆銀子。那小子向來手縫寬,也不知道能便宜了誰。”


    腦子裏浮現出元修那張秀氣的臉,贏天青有些無奈又有些擔憂。這小子聽說自己被伏殺肯定嚇壞了吧,本來身子骨兒就弱,可別又整的吐血暈倒那一套。


    有腳步聲從遙遠處傳來。贏天青抬起頭,驀的有些異樣的直覺:並不是敵人,她並未感到緊張,反而是一種讓她安寧放鬆的氣息,雀躍的盼著那人靠近些,再靠近些。


    腳步聲越來越近。玄色軍靴首先出現在視線中。一隊裝備到牙齒的護衛漸漸展現在她眼前,而被所有人圍在中間那人——


    “喲。”贏天青裂開嘴笑了笑,發出的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見。想要抬手揮一揮,但早已沒了任何力氣。


    “你還親自來了呀,真不錯。”


    秀氣的臉被護衛擋住大半,但在她眼前真切又踏實的布滿她整個眼底。一直壓著的一口氣忽然一泄,贏天青眼前一片昏黑,像是整個兒撲進了無底的黑洞中。


    元修在看到樹下靠著那人時就愣住了。他這一路看到許多屍體,有北晉人的,但更多的是鎮北軍親衛的。他害怕看到那些屍體的臉,害怕看到他熟悉的麵容。但又不得不逼著自己一個個看過去,在確認並不是阿青時又活過命來。


    哪怕心中指引他的那個聲音始終在告訴他,阿青沒有死,阿青那麽厲害,一定能把自己保護好的。然他的心就是止不住的狂跳,跳到仿佛隨時會爆丨裂,或是隨時聽在那裏,變成一片永寂。


    然而他始終沒有看到贏天青。幸而,始終沒有看到贏天青。


    直到他眼中倒影出那個身影。裹滿了泥水渾身濕透,幾處包裹傷口的白色布條亂糟糟的同樣沾染了汙濁。他的心跳的比每一次都快,說不出是找到她的喜悅還是看到她狼狽模樣的心疼,隻是跳的快要從嗓子眼裏冒出來了。


    他覺得自己是愣住了的。事實上他確實愣了一瞬,然也就是微不可查的一瞬罷了,隨即便如離弦箭一般推開擋在前麵的護衛,以他從未有過的速度來到她身邊,將她倒下的身子緊緊裹緊懷裏。


    還好,身上還有溫度,胸口還有起伏。元修下意識的飛快判斷她的生命體征,在確定又確定她確實還活著時,才感覺到自己今日終於也活過來了。


    “擔架上來。叫太醫。陛下的肩輿跟著麽?林中濕冷,勞煩陳公公勸陛下坐著肩輿回去吧。”


    陛下親衛中的一名小將在所有人——包括誓死跟著陛下一同進林子的陳公公都傻在原地怔楞時低聲在陳公公耳邊道。陳公公飛快的看了他一眼,第一反應是這小將長的倒是不錯,接著便認出他來,正是此次立下大功的南城兵馬司副指揮使,據說被趙相的千金看上了的穆零小將軍。


    “就按他說的辦。”


    不待陳公公斟酌著勸,陛下的聲音先響起。方才林中寂靜,雖穆零是小聲與陳公公說,周圍的人倒都聽的分明。元修並不想放開贏天青不假,可他的理智更明白穆零的安排才是最正確的——無論是對受傷的阿青,還是對於已經脫力的他自己。


    一直跟在隊伍最後頭的太醫被讓了出來。擔架也是早已準備好的。擅長傷科的周太醫頂著陛下的目光壓力給忠烈王摸了摸骨又探了探脈,心裏算是安定下來,也不敢掉什麽書袋,直截了當道:“王爺主要是失血脫力和著涼,並無別的大礙,回去清洗創口再吃些補氣血的藥,隻等風寒散了就好了。”


    “那就回。”皇帝陛下言簡意賅,卻是無比溫柔的將人輕輕放在擔架上,看抬著擔架的醫官確實抬的穩穩的,這才由陳公公扶著坐上自己的肩輿。


    回去就好了。元修的目光始終定在身邊的擔架上,心裏說不上是不是安撫自己遲來的恐慌。他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腿腳已經軟的根本沒法著力。唯有一直被捏緊了逼著狂跳的心髒舒緩了下來,不再那麽迫切喧囂的讓他體會瀕死的窒息與痛楚。


    回去就好了。宮裏什麽都有,?????給忠烈王準備的偏殿是他親自盯著重新布置的,有柔軟的大床和幹淨的被褥,阿青的身子骨兒從來都是極硬朗的,太醫說沒大礙,肯定暖暖的睡上一覺人就醒了。


    太醫嘛,三分病說成八分,總是謹小慎微的很。元修甚至陰晦的打量了一眼周太醫的臉色,把多少年試探明帝和厲帝的眼裏本事拿出來分析情形:周太醫當然知道說謊的代價,這會兒並未惶恐不安甚至還能左顧右盼下意識尋找林中的藥材,可見這貨並未欺騙自己,阿青是真的沒事。


    阿青肯定沒事的。阿青這麽強,又不像自己似的病秧子,隻是一晚上沒睡又不停地逃命,終於等到自己才睡著了罷了。


    皇帝陛下沉著臉坐在肩輿上一言不發,四周的空氣都因他的存在而顯得溫度低了許多。所有人噤若寒蟬的默默加快了步伐,生怕耽擱了一點兒時間惹來陛下暴怒。


    他們卻不知這會兒他們的陛下實則如個嘮叨的老太太一般在心裏顛三倒四的與自己對話,不停勸說自己不要太慌張,不要因為這些沒必要的恐懼而真的開口叫停隊伍,非得親自抱住阿青才能有片刻安穩。


    阿青就在身邊呢。元修努力給自己講道理,阿青受傷了,被抱著揉著肯定不如躺擔架上來的好。等人回到宮裏了還不是隨便自己怎麽牽手怎麽照看,自己可別在這兒折騰人了。


    許是他終歸還算講道理的,哪怕憋著一口氣幾乎憋出內傷,好歹是挺到了一行人回到大路上。陛下寬大的禦攆停在道邊,都不必皇帝陛下再說什麽,陳公公直接指揮太醫好生將忠烈王挪到禦攆中的軟塌上。


    “周太醫不必下來,就在禦攆上候著。雖說王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什麽事,但最好還是由你隨時觀察王爺的病情,不必在外頭等宣召再上下了。”


    陳公公大包大攬,瞅著陛下的臉色補充道:“王爺身子貴重,些許僭越規矩就不必在意了,不然你這上上下下的讓王爺再受了風,那才是大罪過呢。”


    他暗中偷窺陛下的表情,果然陛下非但沒有絲毫被冒犯的怒意,臉色反而又鬆了一分。陳公公也默默的鬆了口氣:陛下發脾氣不是最可怕的,麵無表情看所有人都像看死人的時候,才是他們最害怕的情形。


    還好還好,王爺完好無損的回來了,陛下就不會再發瘋了。陳公公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服侍陛下跟著進了禦攆的轎廂。也不勸陛下去位置上坐著,隻貼心的抽出個板凳讓陛下能坐在軟塌邊拉著王爺的手,不過是十指相交掌心相貼,陛下整個人瞬間柔軟了下來,又成了王爺在時那個好說話的陛下了。


    第58章 原則


    贏天青在宮女為她擦身的時候就醒了。


    身上有些發燙, 鼻頭堵得慌,腦袋也昏昏沉沉的。贏天青自己判斷了一下,大約是失血過多和受了風寒的緣故。肢體雖然酸痛但知覺觸感並未減少, 腹內除了餓的咕咕叫, 也沒有哪裏內髒受傷的跡象。


    還好還好,命大命大。贏天青慶幸的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 元修那張清秀的臉就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我大概無礙。”贏天青搶先說:“就是餓了,有吃的麽。”


    元修縱有千言萬語相思之苦也被她不解風情的一句話堵在喉間。卻是又慢慢笑了出來:這才是他熟悉的阿青啊。


    “太醫說你醒了先喝藥再喝粥,粥裏加了些肉糜蔬菜牛乳, 緩一緩再吃些清淡的飯食。”


    贏天青給了個嫌棄的表情。她慣愛吃辣,胡椒孜然刺激著味蕾最是下飯。元修自是知道她的口味的, 但將養身體最重要, 就算再依從她也不能在這時候讓她任性。


    “我的親衛呢。”贏天青突然問道, 表情倒沒有太多悲傷。戰場上看過的生死已經太多, 包括她自己在內的任何一個軍人都有隨時赴死的覺悟, 許是正因為此, 他們也是最善於積極求生的人。


    “找到十七人幸存,其中八人重傷。”元修低頭小聲說道。他之前已經問過, 這次跟著贏天青回來的親衛足有一百八十人,說句十不存一也毫不誇張。


    “往鎮北軍發信, 讓狄叔和青玥照例發放撫恤吧。”贏天青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是淩厲的光芒:“這次埋伏的是北晉人,但是武器是工部統造的。我猜是京中有人與北晉那邊勾結,你能查到是誰麽?”


    來的是北晉的正規軍,十有八丨九是李儒深的人。他們要潛入南景已是不易, 更不可能帶著武器大咧咧進得臨京來。昨夜贏天青大概捋清了其中關竅, 除了北晉出人, 京中至少還得有一到兩股力量在做這件事,一則從工部或是哪裏私藏了兵器交給晉人使用,二則還得在京中或是京郊附近有個大宅子,要大到能藏進千把人都不被發現的那種。


    她更傾向於在京郊有莊子的。一千多人吃喝拉撒可不好掩人耳目,在京城中不可能一點兒不被察覺。倒是京郊附近有許多偏僻的莊子,千餘人陸續趕到分批進入並不容易被人注意,莊子與外界幾乎隔絕,裏頭無論鬧點兒什麽動靜也不至於驚動了外頭。


    再根據設伏的地點進行推測——贏天青在心中大約劃出個範圍,正要叫元修拿出輿圖指給他看讓他查去,不想元修先把一碗聞著就極苦的藥汁子塞進她手裏,睿智穩重的忠烈王瞬間就變成一張苦瓜臉。


    冷酷無情的皇帝陛下不為所動,拿下巴點點她:要麽你自己一口悶,要麽我拿個勺來給你慢慢喂。


    深知長痛不如短痛的忠烈王放棄掙紮,接過藥碗將裏頭的苦汁子一口吞下。元修嘴角有一絲笑意,撚了塊指甲蓋大小的麥芽糖塞進她嘴裏給她去苦。


    贏天青嚼著糖塊繼續方才的話題:“京郊那一塊有不少村落,哪怕莊子關起門來過日子也總有些端倪——這麽多人呢總要吃飯的吧?要是沒個合理的解釋就神神秘秘搞三搞四,附近的村民傳起八卦來也是危險。”


    “所以可以直接查一查這些莊子最近有沒有買賣的,尤其是買賣完了關起門重建或打著什麽名義招攬了不少護衛家丁的。但凡有個合情合理的解釋糊弄過去,加上家丁凶悍點兒,村民倒反而不敢過多打聽,默認了他們就是幹這個的。”


    “我對京郊這邊不太熟,不知道都是哪些人家。你查的時候先暗訪著不必打草驚蛇,他們手裏應還有點兒人手,狗急跳牆起來又是一樁麻煩。”


    贏天青絮絮叨叨交代了許多,元修就乖乖聽著不說話。直到宮女把溫熱的肉糜粥端上來呈給贏天青,元修一邊給她遞勺子一邊小聲道:“抓賊抓贓,你說的是正經辦法。不過我大概猜到是誰幹的了,原打算直接抓人去,抓住了丟到昭獄撬開他們的嘴,也就什麽都清楚了。”


    贏天青微微睜圓了眼睛:“那萬一你猜錯了呢?”


    元修害羞一笑:“錯了就錯了唄,給他們陪個不是?”


    “……你行。”贏天青皺著眉頭咽下白粥無語的閉了閉眼,心裏卻明白,或許這才是作為皇帝陛下的元修真正的行事風格。


    皇帝陛下能有什麽錯呢?多少忠良都能一句話就判成反賊,何況元修雖然感情用事但並不是個無道昏君,一定是有了把握才會肆意妄為。


    或者,至少也能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掩飾私心,讓朝堂重臣雖然看得出他的本意卻沒法兒堅定的與他對抗到底。


    其中還有分化利誘威脅恐嚇各式各樣的手法,與這些刀尖上起舞的手段相比,當初她帶著元修在暗巷裏堵著紈絝們揍一頓簡直是小兒科的不能再小的事了。


    元修是她這頭的,她便不覺得元修有什麽錯。但她也不喜歡元修這麽做,哪怕元修有這個特權,哪怕元修是為了她。


    皇帝陛下敏銳的感覺到了她的情緒,毫無原則的改了口:“我不過是一時情急,且也沒真的做什麽。既是你有了好主意,自然按照你說的來。”


    仿佛生怕阿青不開心,元修急急補充道:“知曉你不喜歡我那麽行事,往後有你管著我,我一定不會再胡鬧了。這次你信我,隻管在宮中好好歇著,我一會兒就去安排人手暗訪,一定把那人揪出來替你報仇。”


    他說的急切又赤誠,贏天青心頭積鬱的那點兒變扭瞬時煙消雲散,化作些許感動和無奈。下意識的捏了捏元修的臉,將他抿著的嘴角扯出一個微笑的弧度,贏天青盡量輕鬆的笑道:“我可不管你,我還等著你娶了我,我好抱你大腿享福呢。”


    饒是知道她故意帶開話題安撫自己,聽到“娶我”兩個字,元修還是綻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他頗為得意的拉著贏天青的手搖了搖,獻寶般壓低了聲音與?????她耳語:“我親自擬了大婚的流程,好不容易讓禮部那些老古板同意的!”因他威脅禮部尚書侍郎一眾官員絕不準提出異議,誰敢說幹不了他立刻換了誰,泱泱大景總不至於少了他一個就轉不動。


    “咱們不興那些繁文縟節,絕對用的是你喜歡的方式。不過現在保密,說出來就沒驚喜了。”


    贏天青雖不知道其中艱辛,但聽他這麽說,也默默為禮部的各位默哀。她喜歡的方式絕不是規規矩矩的大臣們能喜歡的,以元修對她的了解,一定沒少氣的禮部的大人們心絞痛。


    元修見她果然有了興致,眨眨眼繼續衝她邀功道:“欽天監那邊也說好了,你覺得什麽時候得空了合適,他們就在那段時間裏挑日子,咱倆成婚就是天大的喜事,什麽日子都壓的住!”


    “……時間倒是無所謂,鎮北軍那邊都安置好了,北晉一時半會兒也沒底氣找麻煩。我準備秋收後再去列城,要麽就這半年內辦了吧。”


    贏天青可沒有一般新嫁娘的嬌羞,甚至不如元修來的興奮,反而是反客為主的認真掐著手指安排起來。


    “現在都三月底了,四月時間太趕且雨水又多,估計是不太好弄的。五月的日子向來不太好?我記得我娘說過五月是毒月,好事要避開些的。”


    繼續往後數:“大婚要穿大禮服,那六月七月就算了,別好好的日子給熱的汗流浹背,我可耐不住遭這趟罪。剩下就是八月——要麽你問問欽天監,八月到九月初可有合適的日子?在裏頭挑一個定下來,禮部也好盡早做準備。”


    “行,都聽你的。”元修語氣歡快,雖他更願意越早越好,但阿青說的都對,如果他想的和阿青想的不一樣,那一定是他想錯了,是他不夠周全。


    見贏天青臉上漸漸泛起些疲憊,元修體貼的扶她重新躺下。給她掖了掖被角,就這麽守著她睡著。直到贏天青的呼吸變得平緩輕柔,皇帝陛下才不舍的起身,唯有臉色卻肅冷了起來。


    阿青雖然性子大大咧咧,但是個有原則的人。皇帝陛下在內心反省。贏家被抄家就是因為當皇帝的可以不講道理,他怎麽能在阿青前麵說這種話,惹她又想起傷心事來?


    既是阿青要抓賊贓講證據,那就依著阿青的辦法做。皇帝陛下行到前頭正好想起一個人來,招招手讓侍衛前去傳喚。


    半個時辰後,穆零出現在明光殿的偏殿裏。一身常服的皇帝陛下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問他:“若是讓你去查與晉人勾結的逆賊,你準備從何處著手?”


    穆零還是第一次進明光殿單獨麵聖——他不過是個官職七品的副指揮使,今日之前與陛下最近的距離是去歲十月陛下狩獵時五成兵馬司負責開路和各處警戒,遠遠兒的望見過陛下的車架。


    誰曾想世事難料,如今他不僅將成為首輔的女婿,還被陛下單獨拎來問策。官場上哪個男人沒有野心沒有抱負?他不會存心利用對他好的人,但機會就在眼前,他也絕不會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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