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宣王離京的消息就像是長了腿,第二天傳遍了大街小巷。江清波從綠衣口中再次聽到這個消息。


    自從送走宣王之後,江清波發現親爹走路帶風,聚集在眉宇間的愁苦消散了大半。


    快樂的日子才過兩天,她發現親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月白的長袍一身泥土,髒得不成樣子。親爹那張還能迷惑姑娘的俊臉青紫交錯,好不狼狽。江清波嚇了一跳。這是被誰套了麻袋?


    “這也太猖狂了,居然毆打朝廷命官。我們絕不能放過他。是不是宣王的人幹的?”江清波說完,忙招呼著綠衣去請大夫。


    “胡說八道什麽,宣王的人可不敢動我。”江源歎口氣,神情萎靡下來。“京城外來了很多流民——”


    “你被流民打了?為什麽?”


    “不對,京城怎麽會有流民?”


    “今年北邊大旱。也不知道那邊的官員幹什麽吃的,生出這麽多流民。好多跑到京城,如今的城門外一眼望去全是流民。”江源捂著額頭,話語裏全是擔憂。“最近京城不安生,你別出門。”


    “我現在這個樣子想出門也不能出。”江清波挺了挺滾圓的孕肚。


    “不出最好。你乖乖在家裏呆著,為父進宮一趟。”


    “爹,要不先讓左大夫看看傷。你這樣子進宮別把皇帝給嚇著。”


    “嚇著更好,讓他看看京城現在的樣子,最好讓他看看那些流民。”


    “爹,多帶幾位大人一起進宮,法不責眾。”


    江清波話沒說話,江源已經走遠了。她挺著大肚子沒法追,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離去。希望親爹記得多帶點人!


    她有些擔憂,一直等著親爹的消息。傍晚時分天色剛暗下去,江源回了家。還沒等她見到人,親爹和幕僚們一頭鑽進書房。


    親爹能活著回來,大概是沒啥大事發生。江清波放下擔憂,繼續安心養胎。


    之後的幾天江清波發現親爹早出晚歸,每一次見麵舊傷未愈的臉上又添新傷,青一塊,紫一塊。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她長長她歎口氣。親爹天天挨揍,鐵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江清波也關心起流民的情況。擔憂的動亂沒有發生。流民被安置在城外新建的村莊,每天都有軍衛押著糧食過去。


    據說皇帝微服出巡親自巡查流民情況。不知不覺皇帝的名聲好起來,


    北地的官員因為大旱管理不當被徹查,皇帝極其重視。查案的官員不敢拖延,半個月後一幹官員下獄被押送回京。之後皇帝好像換了個人,接連辦了好幾名貪官。在民間的聲望驟然拔高,甚至隱隱超過宣王趙遜。


    江源眉宇間最後一絲惆悵消失無蹤,整個人透著輕快。走路已經不是帶風可以形容,簡直是刮起了龍卷風。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


    “您是不是有點誇張了。”江清波撇撇嘴。


    “為父看到為官之路的希望。”江源歎口氣。“你不懂。”


    “……”


    嗬嗬,她就不該上趕著關心!


    “誒,閨女別走。”


    “我不懂父親,留下作甚?”江清波扶著腰,木著臉回頭。


    “……為父不是那個意思。”


    江清波笑笑沒說話。


    “宣王平亂受了重傷,剛剛回京了,陛下要給他辦個慶功宴,宴請了全臣和家眷,你乖乖在家別亂跑?”


    “是你提議讓宣王離京平亂,他這人最記仇。您可要小心些。”


    “為父知道。”


    第七十八章


    慶功宴當日。


    趙遜從太上皇的寢殿走出來, 冷肅的臉上透出輕鬆的笑容。前往禦花園參加宴席的路上引起了不少人側目。


    “夫君很開心?”陳舒笑問。


    “被你看出來?”


    “你的唇角都快翹上天了。”


    “父皇和我說了一點小事。”趙遜壓了壓唇角,片刻又不受控製揚起,索性不管了。任由笑容在臉上綻開。


    離得不遠的其他人官員聽見了, 他們互別眼色。轉瞬,各種消息已經交流完畢。擁護趙遜的官員臉上各個洋溢笑容。太上皇肯定對宣王殿下這次平叛很滿意


    有幾人小聲談論起換皇帝的可能性。


    保皇黨官員聽到後不高興了。換什麽皇帝,他們覺得現任皇帝非常好。於是幾名官員說起皇帝如何應對京城流民, 什麽愛民如子, 天降仁君……一係列好詞不要錢的誇。


    宣王派不甘示弱, 談起趙遜在外平叛的事情。什麽驍勇善戰, 智謀超群……不要錢的砸。


    兩方人越說越起勁, 雙眼蹭蹭冒火。大有擼起袖子幹架的趨勢。要不是身處的地方不對, 估計已經打起來了。


    趙遜咳嗽一聲。宣王派的官員不甘地噤聲,保皇黨幾人默默閉了嘴。趙遜斂了目光, 提著酒壺走到上首的皇帝身旁。


    “陛下, 臣敬您一杯。”


    兩人幹了一杯。皇帝怔了一下,饒有興致看向趙遜手中的酒壺。“這酒不錯,好像和宮中的酒有點不同。”


    “此酒名醉仙。是臣回京途中買的,半個月前送了十壇進宮,自己就留了兩壇。”趙遜麵露疑惑。“怎麽, 陛下沒有喝?”


    “最近忙於政事……”


    “原來如此。”趙遜停下倒酒的動作,自己喝了一杯。“陛下勤政是好事。這些令人失智的玩意就不獻給陛下了。”


    “倒也不必,偶爾小酌也是可以的。”


    兄弟兩人談笑風生, 展現出一副兄友弟恭美好畫麵。兩派官員看在眼裏心情特別複雜。


    “太上皇到!”


    太監的聲音驟然響起。趙遜拎著酒壺回到陳舒身邊一起見禮。


    太上皇身處高位多年積威甚重,自從病了一場之後更難捉摸。連身邊的近侍也過得戰戰兢兢。他老人家剛一出現氣氛驟變, 眾位官員變得拘謹, 連頭不敢抬一下。剛才笑的恣意的皇帝也變得規矩。


    “今兒個是高興的日子, 眾位愛卿不必拘謹。”


    太上皇露出和煦的微笑。眾位大臣繃緊頭皮, 一點不敢放鬆。


    太上皇好似沒有感受到氣氛凝固,謙和看向下首的趙遜夫妻。“這次平叛做的很好。辛苦了。”


    “都是兒子應該做的。”


    太上皇滿意點頭。隨意叫了幾名大臣說話。皇帝在一旁偶爾插兩句,氣氛漸漸好轉。歌舞響起,宴席之間活絡起來,偶爾還能響起談笑聲。


    氣氛差不多了。太上皇帶著皇帝退場。兩名上位者離開,眾位大臣長出了一口氣,僵硬的肩膀鬆懈下來。一些官員活絡起來積極找趙遜敬酒。後者來者不拒,一杯杯喝下。很快俊逸的臉上浮起緋色。


    後麵的官員識趣的離開。趙遜斜靠在椅背上散著酒氣。


    宴會過半,眾人徹底放鬆下來。一位年輕的太監突然闖進宴會,大聲嚷嚷。


    “太上皇被殺了。”


    喧鬧的宴席突然靜默。所有人回頭看向撲倒在地的太監。這人正是太上皇身邊的近侍之一


    什麽被殺了?


    太上皇怎麽了?


    殺什麽?


    整齊的腳步聲忽然響起,穿著鎧甲的禁衛手持長刀守住四周。


    “太上皇被殺——”


    禁衛手起刀落。太監無聲趴在地上,鮮紅的血如同溪水往外漫延。兩名近衛軍一前一後拖著人離開。


    怔楞的眾人猛然回過神,再看向地上還未幹渴的血跡,回想太監喊的話,才徹底明白發生了什麽。


    喝得微醺的官員清醒過來,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吏部尚書是個嚴肅的人,平日裏總是板著臉。臉上覆了一層寒霜,走到禁衛軍頭目麵前。


    “讓開,我要麵見太上皇。”


    禁衛軍頭目手刀落下,吏部尚書暈倒在地上。頭目冷光掃過所有人。


    “有歹人賊子毒殺太上皇,我等奉命查找凶手。各位大人夫人好好待在禦花園,違者以謀逆罪誅九族。”


    “這這這……我們隻是要見太上皇,怎麽就謀逆了。”


    “就是。”


    這支禁衛軍是太上皇的親衛,說的話就是太上皇的命令。眾人也不敢真的硬闖。


    在座的官員都是人精,看到禁衛軍的陣仗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宮中肯定出事了。至於出了什麽事,事情到了什麽程度還不確定。


    位高的大臣眼神交流,靜觀其變,誰都沒有動作。保皇黨的幾名官員不太甘心,但也隻敢嘴上念叨兩句。


    官員們不敢闖,把目光移向趙遜。這位去見太上皇應該沒問題吧?


    趙遜醉得太厲害,無論怎麽叫都是迷糊樣。趙遜一派的官員用了很多方法沒法叫醒他,最後隻能放棄。


    保皇黨一派:……


    你們這些憨批就知道敬酒,拍馬屁。誤事了吧?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玩意!


    月色西沉。三道人影出現在禦花園。兩名禁衛軍和一名中年公公。三人麵無表情,看不出一絲情緒。


    “太上皇要見宣王和幾位大人。”


    被太監點名的七名官員其中五名是保皇黨,隻有兩人是趙遜一派的官員。七人連著醉酒的宣王被太監帶走。


    ——


    太上皇寢殿大門口,鮮紅的血染紅了青白色的台階,月光照耀下綻放著詭異的光芒。太醫、近侍太監進進出出,個個臉色凝重。禁衛軍嚴陣以待守在寢殿外,右手握住刀柄。


    路上太監剛好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說完。宣王一眾人驚得下巴都掉了。


    保皇派官員更是滿臉不信。


    “不可能。陛下怎麽可能毒殺太上皇。絕對不可能。”保皇派官員統一口徑質疑太監的話。


    “太上皇下旨冊封皇帝為閑王,這才發生了毒殺。認證無證都放在偏殿,各位大人不信可以親自驗證。”


    保皇黨不等太監說完衝進了偏殿。宣王黨也不甘落後追了過去。唯有宣王還怔楞站在原地,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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