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再說我可是有誥命在身的。”


    林家雖然有個大學士。


    但家中有誥命的人,林婉芸算是第二個。


    第一個是她去世了的祖母,第二個便是她。


    自己父親不怎麽做事,母親自然得不了,她兩個姐姐更不用說。


    嫂子送她出來的時候,也隱晦說過羨慕。


    因著這點誥命,林婉芸感覺在家輕鬆多了。


    可要說起來,還是回家最好。


    反正兩人在馬車裏,林婉芸主動往紀煬身邊靠了靠,紀煬笑著揉揉她腦袋:“好了,回家。”


    “回家!”


    從林家回去,紀煬更能放開手腳。


    其實以紀煬在朝中的勢力,雖不如宗室,也不如世家,但他的人脈也不能忽視。


    更別說他在民間的影響力,那都是許多人都達不到的。


    單說收複古博城,那就是了不得的功績。


    但獨木不成林,紀煬深知這個道理。


    能得到的幫助,他肯定不會拒絕。


    時間到了十月份,紀煬把那四十六個官員各自安排好崗位,連捕快都換了一批。


    上任一個月,汴京府衙都是他的人。


    而這些人的名冊,皇上看過,私下點過頭。


    可除了日常公務之外,還有一隊人馬,被紀煬派去天天在汴京城外轉悠。


    他們身穿官服,光明正大在違建的園子附近勘察情況。


    還有一隊低調行事,在找當初被占了民田的農人,問問他們田地是不是自願被占,又給了多少賠償等等。


    宗室那邊知道紀煬在做什麽,派了不少家丁四處盯著。


    兩邊的爭鬥已經是明麵上的了。


    可是紀煬隻讓人四處查看,其他什麽動作也沒有,宗室總不可能直接打這些穿官服的人。


    汴京城外如此,城內則是另一副模樣。


    城內的治安本就好,紀煬任派出去的官吏更是溫和有禮,有紀煬的小吏們帶著,那些新來的官員很快了解府尹大人的行事做派。


    道理很簡單,好好做事,府尹大人就會欣賞,不好好做事,基本就要完蛋。


    連帶著留下的判官跟推事處理公務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但凡跟著紀煬做事的,就沒有不卷的。


    可快速的忙碌,幫著不少見習進士迅速習慣這裏的事情,更把最近進京準備趕考的書生們也安排得井井有條。


    明年就是科舉年,不少外地學子已經過來了。


    紀煬看到這件事後,忽然想到他那庶弟是不是明年科考,庶弟比他小兩歲,算起來明年也要二十四,要第三次科考。


    這次能不能成,就不知道了。


    頭一年他找人擾了他心神,第二次的皇上那邊默認他不能中。


    這一次就看他自己造化。


    但有他在,他還把生母牌位搬到伯爵府。


    那位梅夫人的算盤肯定打不響。


    扶正?


    別說庶弟紀馳考上進士,就算考上狀元,扶正也沒指望。


    這件事並未在紀煬腦海中停留太久。


    他既當了汴京的府尹,很多事都會認真做,什麽規整碼頭,什麽整修房屋,這都是最基本的。


    還有當地民生,當地救濟院,沒事再號召汴京富戶為貧困百姓捐錢。


    順手再去收集宗室的罪證。


    收集罪證對紀煬來說並不算難,難點就是林大學士說的,罪列出來了,然後怎麽定罪?


    怎麽讓他們同意定罪?


    這裏就要說一些流氓的律法了。


    之前紀煬審琨王的十二孫兒時為什麽要變成數罪並罰,因為他是貴族,貴族的身份可以從杖責一百八變成八十。


    所以兩個罪過加一起,放在普通人身上可以處於死刑的罪過,變成八十板子。


    這八十板子換了其他人來審,隻怕也能給免了。


    這就是他們身上的權利。


    甚至是律法規定,與生俱來的權利。


    貴族生來免罰,如果他們再有個一官半職,官職,也就是大家常說的官身,也能讓他們再免罰。


    所以當初林家一派想罰琨王幼子才會那麽艱難。


    簡單舉個例子,假如有個人叫徐五,徐五是偏遠宗室子弟,同時還在殿前司當六品的護衛。


    這個徐五當街醉酒殺人,他要怎麽判刑?


    首先,醉酒殺人,說明是過失,罪過減半,隻用徒刑三十年。


    接著他是貴族,貴族不受拘係刑訊。


    最後他還是六品官員,又有律法說明京城官員及外放五品官員有犯,須奏聞請旨,不許擅問。


    一層層身份,就是一層層減免罪過的憑證。


    若家人再給打點,這樁殺人案的凶手徐五,隻用徒刑幾年,徒刑就是剝奪自由,強製勞役的意思。


    而這勞役還能用銀錢代替,縱然不能代替,也能代替過後隻做輕便的活計,什麽抄抄文書,跑跑腿,連汴京都不用出。


    過幾年之後,他還能任職。


    為什麽?


    因為他曾經是官員,隻要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他就永遠是官身,官身可以替他抵擋很多罪責。


    這也是為什麽很多勳貴子弟縱然什麽也不做,家裏也要給他謀個官職的原因。


    更是無數平民百姓,拚命都要當官的原因。


    特別是最後一條,奏聞請旨。


    那時候宗正寺說紀煬沒有權利審問,講的就是這個。


    按理應該交給皇上。


    再往遠了說,灌江府那個學政,四品的官員,同樣要奏請皇上。


    但紀煬也是自己強壓下去。


    這些都不符合如今的“程序”。


    這兩件到底不算大事。


    皇上那邊又有意縱容,自然不管。


    可如今查園子的事就不同了。


    園子的地怎麽來的,錢怎麽來的,怎麽賠償的百姓,導致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一往下查,必然查到人命官司,必然查到無數家破人亡。


    這種民脂民膏,稍有不慎就會激起民怨。


    更往深了去,田稅地稅,私瞞田產地產,私吞礦產,這些都有可能。


    按宗室的奢靡生活來說,哪家會有幹淨賬。


    牽一發動全身。


    這些事情。


    皇上知道,宗室知道,紀煬也知道。


    怎麽在全都知道的情況下拿到把柄,並順利解決?


    這不是暗地裏你來我往,甚至是明麵上的鬥爭。


    一個要想辦法定罪。


    一個要用各種身份關係脫罪。


    端看誰的手段更為高明。


    也看皇上的態度。


    但作為皇室宗親,他不能太明顯偏向紀煬。


    否則作為宗族的勢力,皇帝肯定會焦頭爛額。


    前任府尹沒做成。


    林家做成了一點。


    如今到紀煬接手。


    這是比之前灌江府更難的情況。


    之前的灌江府再怎麽鬧,有涼西州的兵馬,有朝廷給的全力支持,那會梁王都盼著收拾好灌江府。


    如今不同。


    如今皇上隻能在最後結尾的時候推一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知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桃花白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桃花白茶並收藏小知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