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撐不下去了。


    他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


    皇上握了握太子跟皇後的手。


    接下來的路,要你們走了。


    他要去見他的老臣子們。


    等到下麵了,再跟他們勾心鬥角。


    皇上眼角落下一顆淚,眼睛緩緩閉上,周圍內侍宮人齊齊跪下,哭聲像是約好一般,響徹內殿,讓這冬日的內殿更顯寂寥。


    昌盛四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五。


    山陵崩。


    第135章


    次年三月。


    新皇登基, 國號改為泰安。


    泰安元年三月,先皇成帝下葬數月, 國喪已到尾聲。


    朝野上下無不感念先皇恩德, 新皇更下令減免今年稅收,以示哀思。


    汴京城漸漸去掉白布,恢複往日生機。


    三月三十清晨, 新皇帶著近臣再次去拜祭先皇,除去喪服去上早朝,算是服完喪。


    過了今日, 除了新皇,皇後, 以及太後按照自己想法吃素之外, 其他都不太禁止。


    畢竟是皇室, 喪期不會那麽久。


    徐九祥帶著皇後, 平王, 林大學士,金學士, 金家長子金炳郡, 文學士, 紀煬, 林啟,韓瀟,齊齊出發。


    身邊還有護衛江雲中待命。


    一入太廟, 見到父皇靈位,十六歲的新皇眼淚唰唰落下, 徐九祥隻覺得心中悲痛, 即使過去三月有餘, 心中不想還好,可但凡想到跟父皇有關,總是落淚。


    身邊同樣年輕的皇後柔聲勸道:“陛下還是要小心身體,先皇也不願意看您如此傷心。”


    平王自然也開了口,但他到底身體不好,說了幾句便沒了力氣。


    林大學士也沒好到哪去,他隻是深深歎氣。


    剩下的人倒是安慰了,金家長子金炳郡剛想上前,就見新皇扭頭看向最末尾低著頭的紀煬。


    “紀大人,你同我一起拜祭父皇吧。”


    不怪新皇要找紀煬,而是先皇彌留之際,隻招了林大學士跟紀煬兩人。


    上次托孤就是他們兩個。


    先皇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心裏依舊是他們倆。


    再者,新皇旁的不好說,可他總覺得,紀煬才是這裏麵最無私的一個。


    紀煬聽此,隻好硬著頭皮從眾人的目光中走上前。


    他識趣地落後徐九祥一步,跟著行祭祀大禮,讓人半點挑不出錯。


    金炳郡頗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被文學士看了個正著。


    旁邊平王似乎也注意到這個動作。


    好在金炳郡跟他爹金學士都是不在意的,從善如流在後麵行禮。


    等徐九祥起來,這個單薄的少年身穿龍袍控製好情緒,待禮官除去喪服,換了朝服,開口道:“上朝。”


    新皇不開口,其他人下意識給紀煬騰了皇上身邊的位置。


    等他們到朝會的時候,又迎來一波注目禮。


    新皇後行禮後離開,新皇身邊的紀煬便更突出了,好在已經到了地方,紀煬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不當那個顯眼的人。


    但他再不想顯眼,在場所有人也知道,他是新皇近臣,更是朝中最信賴的大臣。


    縱然皇後娘家金家,也要落後他一步。


    好在金學士跟金炳郡並不計較。


    他們若真是心胸狹隘的,先皇不會找他們做外戚。


    之前雖是服喪,但早朝自然還上的,所以這也不是新皇頭一次朝會。


    到了年後,又過了喪期,年前肯定事情都要撿起來。


    比如先皇走之前辦的最後一件事,便是主持捐官跟舉薦官員的考核,考核結果送到汴京的時候,先皇已經去了。


    事情一拖再拖,到現在肯定要處理,這件事也好辦,新皇一邊聽著匯報一邊處置官員。


    玉敬泉,徐銘,裴宸倒是都沒事。


    可其他大部分官員都考得一塌糊塗,按照要求下獄徒刑,看著這些官員質量如此之差,在紀煬的提議下,捐官絕不能到實職這件事算是定下。


    世家舉薦的口子可以開,但必須經過統一考試,雖不是科舉,卻比科舉還要嚴格那種。


    這算是留了個口子,畢竟一次性把這些事全禁止了,隻怕世家要掀桌子。


    饒是多個考核,已經讓許多人戶不爽。


    可沒辦法,畢竟是先皇留下來的事,若加以反駁,新皇必然不高興。


    新皇旁的都好說,提到他父親,那是誰情麵都不給的。


    聽說在先皇入皇陵之時,宗室有幾脈還想湊過來,當時太後,以及兩位太妃也在。


    當著她們的麵,這些宗室直接被新皇好一通斥責,明顯還在記恨去年宗室逼迫先皇的事。


    如今宗室那邊,隻有平王跟他女兒映月郡主能有個好臉。


    也就隻有這兩人了。


    其他聽話科舉的還好,但凡跟那些人沾一點關係的,全都被冷落。


    宗室沒個一二十年的時間,估計一直都這樣了。


    朝堂上如今火熱的,那是金家,文家,紀煬,林家因為林大學士請了幾次病假,也要稍稍往後。


    先皇臨走前最後一件差事處理完,徐九祥心裏空落落的。


    這件事結束,他就真的一個人麵對政務了。


    滿朝文武,哪個不比他年長,哪個不比他有經驗。


    等眼神落在紀煬身上的時候,徐九祥少了之前的懼怕,多了些心安。


    接下來的政務,徐九祥明顯沒那樣熟練,不過好歹“實習”了好幾年,算是有模有樣。


    金家又主動維護,這政務也沒那樣艱難了。


    這些事情了結,朝中一些人員再有些變動,基本就是新皇的班底了。


    其他人好說,紀煬如今還是汴京府尹,但又身兼戶部倉司的位置,差事明顯多不少。


    可這些事是他之前就在辦的,對他來說不算為難。


    除了紀煬之外,汴京府衙三四個官員今年也要外放,其中就有進士萬忠傑跟得罪宗室一直沒有被用的陳子雲。


    他們在紀煬手下也有一兩年的時間,這次新皇登基,也算新皇一脈,自然得以重用。


    以兩人為首的進士們都沒想到,他們最終會以這樣的方式外放。


    不止汴京府衙的人,還有紀煬好友顏海青,顏海青算是幾個好友裏麵唯一走正統科舉路子的。


    去年考上進士,在翰林院實習一年,自然要去外曆練。


    走的時候顏海青還百般不舍,但大家都知道,以後他們還會汴京再見。


    再說了,顏海青走了,顏老爹還是他們這一夥人裏的。


    顏老爹同樣想不到,他仕途順遂,靠的竟然是他兒子的紈絝好友。


    雖說紀煬如今早已洗脫紈絝的名聲,但這種奇妙之感,還是無法言說。


    顏海青走的時候,還一定要讓紀煬孩子出生後第一時間給他寫信,他一定要當孩子幹爹。


    婉芸今年一月便有兩個月身孕,隻是礙於國喪並不好張揚。


    但周圍人自然是知道的。


    其他人,像韓瀟在國子監當主簿,關係尚可的狀元葉錫元留在翰林院明顯要好好培養。


    新的一年,新的皇帝,變化非常之多。


    但去年要做的事,今年肯定還要接著幹。


    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招收貧家學生,提高下麵官學夫子待遇肯定要做。


    新皇做太子的時候在做這件事,如今自然要繼續。


    徐九祥甚至有點興奮。


    他當太子的時候,辦這些事還有些阻力,如今一切坦蕩,連晁盛輝跟工部琢磨出來的新印刷工具,都能順暢地推下去。


    紀煬見金家在幫忙,自然順水推舟,也樂得清閑。


    再加上國子監那邊有韓瀟跟他娘子林婉芸在,自然更加沒問題。


    說到他娘子,現在是國子監醫學的學監,正五品的女官,非常不錯。


    如今雖有身孕,手頭的事卻並未放下。


    金家見紀煬不硬插手這件事,也投桃報李,從他們應天那邊,尋來不少厲害農人都去了皇莊參與育種。


    算是獻好。


    新皇剛登基,一切是那麽順暢。


    朝野上下無不誇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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