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他知道,天子之威,他還差得遠。


    能穩住江山社稷,便已經很好了。


    徐九祥不知道,他這種態度,反而讓幾個指揮使多看幾眼,連涼西州指揮使都暗暗點頭。


    這幾日裏,不少少年大出風頭,朝中臣子更是盡顯本事。


    金家的圓滑穩重,紀煬的控場掌局。


    換做心眼小的皇帝,估計早就覺得臉上無光,說不定還會嫉賢妒能。


    但小皇上沒有,他已經有了明君的潛質之一。


    不盲目自信,也不妄自菲薄。


    怪不得紀煬對他還不錯。


    紀煬這人向來如此,針對他的,他肯定還回去,無視他的,他也無所謂。


    對他好的,他自然會相報。


    這麽說來,皇上跟紀煬這態度倒是有幾分相似。


    兩人不會真是亦師亦臣的關係吧。


    不過說到針對他的。


    春狩之後,屯青崖指揮使發現自己被孤立。


    這不是小孩過家家般的孤立。


    而是麵上客客氣氣,問什麽都是態度友好且一問三不知。


    在朝堂上,這種情況十分危險。


    你要是有能力,皇上都會讓你三分,隻要不跨越底線,大家還能過下去。


    如果沒有能力,自然俯首帖耳。


    屯青崖指揮使以為自己是前者,這一趟下來便知,自己是隻是後者。


    他之前打聽過火炮的情況,知道厲害,卻不知道這般厲害。


    完全顛覆了如今戰鬥的場麵。


    都什麽年代了!還冷兵器作戰呢!


    外行人隻是看熱鬧,他這種內行人自然能看出門道。


    拉過來四五個火炮就能如此厲害,如果更多呢?


    而且研究火炮的時候,還煉出更好的鋼材,送了他們一人一把上好刀劍。


    也是證明,這麽削鐵如泥的刀劍,不過是火炮的邊角料而已。


    連這次文官的科舉,更重視工科。


    接下來幾年裏,火炮的發展會讓所有人都咋舌。


    縱然不發展,這麽厲害的火炮造上百個,都不是他們能抵抗的。


    再加上汴京杜家,穆家,全都躍躍欲試,他們哪個不想要軍功,在新皇麵前展示一下能力?


    春狩之後,屯青崖指揮使幾乎夜夜難眠。


    他這張嘴就是賤,先慫恿益寧府指揮使送象試探,又故意拿故事激皇上。


    現在朝堂對他的態度,可太明顯了。


    在其他指揮使還在興致勃勃看火炮的時候,他則在想自己的退路。


    他的退路,紀煬自然幫他想好了。


    既然益寧府,房樺府,屯青崖喜歡私下裏商量是吧。


    那就再商量出個結果出來。


    商量的滿意了,咱們再聊。


    這些態度在涼西州,灌江府啟程回去的時候,表現得更加明顯。


    他們兩家,一人拉走兩門火炮,十杆槍械,上百手榴彈。


    而且到地方之後,涼西州指揮使跟吳將軍會進行換防,將換兵不換。


    基本就是大家都騰騰地方,以免擁兵自大。


    正因為他們答應得十分爽快,所以才能滿載而歸。


    走的時候,紀煬還去了皇莊一趟,似乎又達成什麽好處。


    皇莊還能有什麽好處,無非是上好的良種。


    聽話,有武器有良種。


    不聽話的益寧府,房樺府,屯青崖,就要好好聊聊。


    這種對比太過明顯。


    看人家拉走火炮時候的模樣,誰心裏不癢癢。


    再說,這也是投名狀啊,回頭人家炮口對向你怎麽辦。


    看工部那群人,他們已經熟練掌握怎麽快速製火炮。


    他們精力怎麽能那麽旺盛。


    在那三家商議的時候,紀煬跟皇上在皇宮勤政殿。


    今日金家的並不在,皇上明顯更放鬆些,他問道:“益寧府跟房樺府,不是已經投誠,表現得很明顯。”


    “而且他們到底離得遠,便是他們威逼,屯青崖那邊如何會聽。”


    畢竟隔著天南海北,不能跨越整個承平國對打對方吧。


    一個在西南,一個在東南,屯青崖在最北邊。


    真的挨不著。


    甚至都威脅不到。


    紀煬笑道:“讓他們明麵上威逼,是為了表明態度,也避免他們跟其他相鄰的地方勾結。”


    “試想,他們明麵上供出私下有籌謀的同黨,以後誰還敢跟他們輕易結盟。”


    “要的就是當眾表明態度。”


    “獨木不成林,既然勾結不了周圍的勢力,那隻能依靠皇上。”


    徐九祥若有所思,不過還是問道:“屯青崖那邊,他要怎麽辦?他若是不服,北麵豈不是大亂。”


    紀煬笑:“這就需要皇上下令了。”


    灌江府跟涼西州那邊換防,隻是個開始,全國兵馬都要動一動,動的時候發現問題,動的時候換上自己人。


    而屯青崖自然也能安排自己人。


    “杜家,穆家,皆是驍勇善戰之家,不若從這兩戶選出一人去做屯青崖的監軍,帶京都十萬禁軍前去一點點換防。”紀煬繼續道,“他們兩家摩拳擦掌,明顯早有想法。”


    哪個武將不想立軍功。


    最早宮宴那天出事,有些人是看到危機。


    像杜家,穆家,卻看到轉機。


    所以他們在接下來的春狩上十分賣力,就是為了入皇上的眼。


    徐九祥被紀煬一點,立刻醒悟過來。


    對啊。


    那次是出事,但也代表他們有機可乘。


    至於派監軍過去,他更是名正言順。


    有當眾挑釁君王的膽子,就要有承受雷霆之怒的準備。


    他是錯了,但屯青崖指揮使更是大錯特錯。


    最近一段時間,屯青崖就是殺雞儆猴的那隻猴子!


    什麽危機,什麽錯處,什麽危難。


    不過是能握在手裏的勢而已。


    紀煬見徐九祥已經完全明白過來,倒是笑笑。


    看來接下來的事,便不用他來說了。


    少年皇帝第一次讓下麵臣子感受他的真正威嚴,他再插手,那便畫蛇添足了。


    接下來這幾日,紀煬便看到幾個指揮使頻頻去皇宮,甚至還想登自己門,可惜他怎麽可能私下再跟他們見麵。


    頂多皇上召見的時候一起聽聽,剩下的時間還不如自家帶孩子呢。


    現在閨女小晴林快七個月,正是可愛的時候。


    他雖不刻意去聽,但對指揮使們的態度了如指掌。


    益寧府指揮使,房樺府指揮使,合力將屯青崖指揮使讓他們一起京城的事說出去。


    不僅如此,更是向皇上表忠心。


    雖然信件沒拿出來,可說得信誓旦旦。


    徐九祥自然裝作相信,卻對朝廷能給的好處隻字不提。


    屯青崖指揮使則備受冷遇,就在屯青崖指揮使想要發狠的時候,大不了直接回屯青崖,管這些破地方。


    可他又聽聞在春狩場上大放異彩的杜家,穆家在練習火器使用。


    不是自己使用那種。


    而是在戰場上的使用。


    如何攻城,如何對敵,如何在戰場上發揮更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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