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有福心裏一喜,但還是盡職盡責給王櫻解釋:“可是赤腳醫生屬於半份工……咱大隊隻能給你算一半時間,剩下的還得算工分。”


    也就是王櫻如果在大隊上,是要去上工的,如果不去,年底分糧就要扣掉這部分。


    王櫻還是堅持,她本來考慮去衛生所,是想著找個帶食堂的地兒。但是現在她一天三頓,頓頓不重樣,就不願意去衛生所了。再說了,原主娘那樣的,不也挺好?


    扭扭身就能上後山去采點藥材,也不用東奔西跑。


    田有福大喜過望:“成!那我回頭跟支書商量下,給你算到一個月三塊。”


    三塊錢不值什麽,王櫻每次看病也得收個一毛兩毛的,在加上藥材單算。一個月也就是五六塊錢,看得好的話,就跟王櫻娘那樣的,一個月十幾塊也能拿到。


    五六塊錢在這個時候的購買力還很強,最起碼夠一家子吃上一個月。


    王櫻答應了,接著就說起自己明天要去縣城買東西,讓田有福開個介紹信。


    田有福利索的就拿出章子給她蓋上,然後又想起一事。


    “櫻丫頭,這個,我給你三塊錢,你瞅著去醫院再買一瓶醫用酒精回來。”


    都怪老狗那個混蛋玩意兒,把大隊辦公室的醫用酒精給喝了,還得叫大隊上現買。


    “你懂這個,要是看著有什麽要置辦的藥,也買點,咱們大隊以前放這兒的安乃近也快用完了。”


    田有福好不容易盼來個會點醫術的,這就要立刻用起來。


    王櫻去看了一眼辦公室還剩的藥,拿個小紙片寫了幾樣藥名,報給田有福:“這幾樣得補充,剩下那兩種是緊急用的,咱們也備上。”


    田有福無有不應。又掏了十塊錢:“再不夠的話你先墊,回來我給你補。”


    王櫻揣好介紹信:“哪兒能不夠。”


    這幾樣都是便宜的,再貴的藥就不合算了。


    把王櫻送走,田有福還有點納悶。


    “這丫頭,我記著她娘好像不會西醫吧?她咋還懂西藥片……”


    “算了,管她呢,高中生,肯定是自己學了的。”


    王櫻起了個大早,打開門,徐霜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叫門?”這麽冷的早晨,說句話都冒白煙,虧得他在外頭等。王櫻把門鎖上,兩人一塊往鎮上走。


    徐霜從懷裏掏出來一個紙包:“沒來多久。”


    王櫻打開紙包,裏麵是熱氣騰騰的肉包子一個。


    “唔……好吃,你吃了嗎?”


    徐霜把身上軍綠色水壺遞給王櫻:“吃過了,這裏頭裝的是豆漿。”


    肉包子是藕丁大肉餡的,吃起來帶著脆脆的口感,藕丁切的稍微偏大,恰好中和了大肉的肥油。豆漿也是熱氣騰騰的,醇厚的豆香味。


    王櫻一口肉包子,一口豆漿,吃喝完整個人都清醒了。


    “咱們怎麽去?”


    徐霜指著西坡鎮外頭:“路邊坐車。”


    西坡鎮作為最靠近縣城的一個鎮子,鎮上的人進城有些都是騎著自行車就去了。王櫻跟徐霜站在邊上,看著好幾輛自行車駛過。


    王櫻跟徐霜打商量:“我不要手表,咱們買輛自行車吧。”


    縣城的班車隻有一天一趟,等著也太熬人了。她覺得自己往後肯定不少往縣城跑,有輛自行車也方便。


    徐霜也是偏向自行車的,但他又覺得自己用的多,王櫻在家有個表更方便。


    “咱們先去看看自行車,我再問我師父有沒有表的票。”


    了不起就是兩樣都買唄,他又不是買不起。


    正說著,班車就過來了。


    這時候的班車還跟以後的不大相像,外麵沒有那明亮潔白的塗裝,反而是軍綠色的,上麵的座位不多,空出大片地方給人站著。不然人根本上不去。


    這時候時間還很早,不到九點鍾,可車上已經站滿了人,有的人還帶著活物,雞鴨在外頭被凍的瑟瑟發抖,車上一暖和就開始瞎撲騰,雞毛,鴨毛,亂七八糟的小孩聲音。簡直是無處下腳。


    徐霜護著王櫻往上走,售票的女同誌不耐煩道:“趕緊的,往後擠擠,一個人兩毛,提前下車不退。”


    徐霜遞了四毛錢過去,兩個人往車後擠,擠到一個靠窗的空地上,徐霜兩隻手往窗戶上一撐,給王櫻罩在裏麵。


    王櫻:……


    徐霜很自然道:“先這麽站著吧,咱們這站靠後,上來一般是都沒位子。”


    司機發動了汽車,開走了十幾米路,一個急刹車停下。


    車上本來就吵吵嚷嚷的,這一下子急刹車,馬上就有人快要倒地。


    一連串的嘟囔不滿就起來了,司機也不耐煩的很,他天天泡在這些聲音裏,煩都煩死了。


    “吵啥啊!沒瞅見前頭有人故意攔路啊!”


    然後就把頭伸出窗外吆喝:“沒瞅見這一大車人?非得站到大馬路中間?”


    一個女人小跑著跑到前門處,狠狠拍了兩下車門:“我喊著叫你們停你們不停!把門給我開開!我要進城!”


    售票員本來就眼高於頂的,聽她這麽不客氣,當即就發火:“啥人啊,會不會好好說話!”


    底下那女的也潑,扯著嗓門就喊:“你不開門我就站到路當中去!你們是為人民服務的,咋的,我不是人民?”


    幾個來回吵下來,售票員不情不願的打開了車門,女人跟打了勝仗的公雞一樣,趾高氣揚上了車。


    王櫻隔著徐霜的胳膊,把人看了個仔細。


    謔,居然是個老熟人。


    王玲玲蓬亂著頭發,整個人再不複以前那種豐盈的白皙,蠟黃的臉頰,嘴唇因為幹燥起了皮,看著就像是個長的稍微好一點的農村婦女。瞬間老了好幾歲。


    王玲玲上了車,一邊給售票員兩毛錢一邊嘟囔:“啥破爛車,還要兩毛錢。”


    售票員翻個白眼,撕了一張票塞她手裏。


    王玲玲絲毫沒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也沒搭理一車人都對自己不滿,她找個地方一靠,眼珠子就滴溜溜轉。


    王櫻拽了一把徐霜的袖子,示意他看。


    徐霜隻是看了一眼就移開:“你冷不冷?”


    靠著窗戶是好,不擠,但是窗戶漏風,帶著人也跟著凍得打顫。王櫻搖搖頭,她體質最近好了很多,這種天氣也不再像是原主一樣手腳冰涼。


    “那個是王玲玲吧?”


    徐霜嗯了一聲:“周邊幾個公社都在這一站坐車。”


    別的公社也有班車,不過那幾個班車都有點繞,就西坡鎮這個站離縣城最近。所以周圍幾個公社的社員進城都是在這一站等著。


    倆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王玲玲聽著熟悉的聲音,沒一會兒就發現了他們。


    王玲玲瞪大了眼睛,又不相信一般,狠狠揉了揉,終於確認了那邊兩個黏在一起的人是徐霜和王櫻。


    王玲玲:!!


    她自從嫁到趙家之後,再沒留心過娘家那頭的事情,所以她還真不知道王櫻和徐霜現在已經在一起了。


    乍一看到這幅畫麵,王玲玲先是驚怒交加,仿佛是王櫻占了自己什麽東西一樣的憤怒。接著就腦子一片空茫。


    她本來是想著給王櫻和徐霜湊一對,但那不是自己還沒行動,情況就發生了很多變化,逼得自己隻能兵行險著。


    但是這倆人沒有自己撮合,居然主動在一起了?


    王玲玲恨不得拍大腿後悔,這倆人既然這樣,說明自己是不是早點行動,自己原來的想法就能成真了?


    她怎麽不早點重生!


    王櫻看王玲玲那生動的表情,悄悄趴在徐霜邊上問:“你說她進城幹什麽去?”


    徐霜本來把王櫻圈在懷裏,忽然人靠過來,他整個人都像是被定住了,僵硬著回答:“不知道。”


    王櫻又打量了王玲玲一會兒:“我覺得她是進城去買東西。”


    王玲玲誰都沒帶,就隻背著一個空的大布口袋,看著不像是進城有什麽要緊事,反而像是要去采購什麽東西。


    事實上,王櫻猜的倒是基本沒錯。


    王玲玲今天確實是帶著錢進城的,她嫁進趙家這段時間,就算是昧著良心講,她的日子也不能算是好過。


    婆婆是個那樣的脾氣,幾個妯娌也不是好相處的,日常都是男人撈幹的,幾個妯娌計較那點稀米湯。你多吃了一口,我少了半塊,吵起來的時候雖然不多,但日常也是各種小動作不斷。


    王玲玲上輩子除了沒掙到大錢,但氣確實沒怎麽受過的。


    徐家就徐霜,他大哥又沒了,家裏沒有妯娌的破事,婆婆也不愛摻和兩口子,所以王玲玲過門就是當家的。


    徐霜每個月的工資交一半給她,她不缺吃喝。


    但是趙家全然不同,他們一家子雖說出了一個趙軍,但是趙軍的津貼也不夠四房人一塊花用啊!


    趙家幾個男人地裏的活都做的粗糙,雖然男丁多,但分的糧食並不多,幾個妯娌還各自有孩子,五間房每天都是嘰嘰喳喳的,吃飯時候的碗筷都十幾副。


    兩個孩子一個五歲,一個三歲,五歲的那個到處瞎跑,得不錯眼的盯著,三歲的那個走個路還不算穩當,沒瞅見就會摔一跤。


    不過王玲玲心裏存著兩個孩子帶著自己躺贏的念頭,照顧起來也十分盡心。


    隻不過這麽一來,又礙了其他幾個妯娌的眼,幾個妯娌覺得她是後娘,照顧孩子比自己照顧的還盡心,看在婆婆眼裏不是她們幾個媳婦偷懶耍滑?


    於是,幾個妯娌鬥法,夾雜著兩個孩子的日常,王玲玲心力交瘁,熬這麽一段時間,把自己給熬的不像樣子。


    這次進縣城,本來是家裏的大伯子的事,因著家裏孩子多,糧食不夠冬天吃,所以得趁著這時候進城去買點糧食。


    按理說在村裏換也使得,但趙家的老太太做人實在是太失敗,整個大隊沒幾個待見她的,都不願意給她換,去別的大隊又擔心被舉報。


    所以隻能是進縣城,找到黑市買點。


    這不是個好任務,進縣城就不說了,遠還累,摸到黑市更是困難重重,還得防備著被人抓了。最重要的是,回程怕被人看出端倪,得自己一路走回來。


    本來這件事落不到王玲玲頭上,偏偏妯娌之間互相擠兌,王玲玲得罪了大嫂子,大嫂就糊弄著自己男人把事情甩給王玲玲了。


    王玲玲搓搓胳膊,她身上還穿著單衣,她帶到趙家的厚衣服前幾天拆了一件給兩個孩子做棉衣,這會兒自己身上反而沒有厚衣服。


    再看那邊的王櫻和徐霜,王玲玲心情好了一些,王櫻身上也穿著舊衣服呢。


    可見徐霜對她也沒多好。


    王玲玲想起上輩子的事,心裏給自己打氣,不管怎麽樣,自己挑的這個以後是首富,而王櫻以後隻能當個破廚子的老婆,窮在鄉下。等到自己這邊分了家,帶著兩個單過,以後趙軍回來就能發大財!或者這輩子她早點讓趙軍轉業,日子肯定會更好過……


    去縣城的這一路,王玲玲就在這樣的美好幻想裏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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