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的周貢敢怒不敢言,但是他的兄弟在過山風的監視下,往那兩個臭氣熏天的茅廁走去,路過衛競的時候,還給他甩了臉色。


    衛競一看,不太放心,決定去監工:“我也去看著他們!”


    .


    由於茅廁最初的規劃一點都不科學,現在孽力回饋,反噬到他們自己身上,這種最髒最臭的活,以前都是小弟幹的,周貢一肚子火。


    他現在要把髒東西都撈出來,把這個胡亂建成的池子洗幹淨,手上的不小心力氣有點大,幾滴渾濁的液體濺到了他的身上。


    山賊大哥表情裂開來:“誰拉的屎!怎麽這麽臭?”


    小弟們腹誹,大哥,你不是說大男人不講究的嗎?!


    雖然已經被“詔安”了,但是小弟天生畏懼大哥:“大哥我最近上火,不是我啊……”


    這事兒都怪那個小白臉,他們洗了一下午的茅廁,最後在山後的溪邊把身上清洗了一邊。


    過山風確保他們沒有異味以後,才放他們上岸穿衣服。


    衣服也是自己清洗過,還濕著,得在旁邊架火烤幹。


    由於監督他們的過山風表情自然,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被茅廁熏到的嫌惡,一想到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差距,周貢就發自內心地佩服起來:“兄弟,你們真厲害,那麽臭的地方,你們眉頭都不皺一下。”


    過山風也就是拷問他們的時候嚇人,相處了一個下午,又有衛競的各種嫌棄在先,周貢幾人已經不那麽害怕了,甚至覺得他們的沉默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善良。


    見過山風沒給他們反應,依舊高冷,周貢決定拉踩一下,是人總會攀比,殺手也有虛榮心:“不像那個小白臉,比女人還嬌氣。”


    小白臉?


    過山風的表情終於鬆動,周貢以為自己拍到了馬屁,心裏正樂著,結果一向沉默寡言的對麵開了口:“你是在說秦王殿下嗎?”


    “秦……秦王?”周貢懷疑他們說的不是一個人,“我是說一直跟在那個姑娘身邊的,那人整了一張白淨的臉,小姑娘說什麽他就做什麽那個,真的是?”


    堂堂王爺,會人前人後伺候一個姑娘?周貢從沒有見過皇室,還是說真實的皇室就是這樣的,跟說書先生講的截然不同啊!


    “嗯,”過山風淡定地說,“那個姑娘姓秦,是皇帝陛下親封的二品功勳夫人,秦王殿下……是她的人,習慣為秦姑娘鞍前馬後,凡與秦姑娘有關之事,秦王殿下一律親力親為,故而……看起來像個隨從。”


    一個還沒有名分的可憐男人,過山風在心裏為秦王鞠一把同情的眼淚,說隨從都是給他麵子。


    照興州的人,對許多頭銜都不太懂,唯獨軍銜,還有功勳夫人,那可太懂了,總督府裏戰功赫赫的幾個夫人,誰沒聽說過!


    他們穿梭在樹林中,過山風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東望州連同知州在內,大小貪官共二百餘人,都是秦姑娘抓的。陛下當時就在東望州,親自召見過她參加宴會,後來在京城,冊封她為二品功勳夫人的爵位。就算到了總督府,她地位也不低。”


    周貢有些恍惚:“都是見過,見過天子的?”


    又後知後覺:“那你們……也是,皇城官差……”


    他真傻,真的,他單知道惹不起的大人物會有統一製式的武器,卻忘了最大的人物皇帝,那個掌控生殺予奪大權的九五至尊,也會有。


    撲通一聲,周貢膝蓋發軟,跪在了地上。


    他一跪,後麵的小弟也一個個撲通撲通跟著跪。


    “怎麽回事?”後麵小弟不知情,小聲問。


    前麵的搖頭:“不知道,大哥都跪了,我們不跪不合理,先跪著,回頭再說,不差這點時間!”


    .


    搭建幹淨無異味的茅廁,過山風也是專業的!


    新的茅廁一共兩個,化糞池終於放在了遠處,而且密封性很好,凡是人活動的區域,都能保證不受氣味的影響。


    “水池引水過來,便前便後,都要衝洗廁所,出來還要洗手,住在山林裏更要注意衛生習慣!我們有能力做多好,就要做多好,這代表了我們過山風的集體形象。”


    聽秦王說了一大段,過山風抓到關鍵詞:“我們?”


    “你們不是宣揚過山風和東籬是半個自己人嗎?”衛競理直氣壯,“我和東籬是一個自己人,所以過山風難道和我不是半個自己人?”


    過山風:???


    “不願意就算咯,反正要長期駐紮的是你們,不是我和東籬。”衛競聳肩。


    這次過山風終於點頭:“也是!”


    衛競終於滿意地離開了這個項目,到秦東籬麵前邀功:“我終於實現了自己的理想。”


    “哦?”一直在研究山賊口供的秦東籬,挑眉,為他的發言轉身,“請說出你的理想!”


    衛競自豪點頭:“做一個對社區有用的人!”


    秦東籬思考:“你是說修建廁所?”


    “沒錯,”衛競說,“綠色新農村,你我共參與!”


    哇!秦東籬放下筆記本,為他鼓掌,為他豎起大拇指:“今年的感動社區十大人物,沒你我不看。”


    衛競有些不好意思:“咳咳,其實我沒有出力,隻是提出了好幾個頗有建設性的建議,並被大家采納,都是他們的功勞。”


    就在大家高速建設新的山寨社區第三天,秦東籬讓項煒把被關押的山賊集中到空地上——她要開會了。


    秦東籬手夾著筆,圍著他們打轉,手裏還拿著自己寫完的分析報告:“哪有人生來就是土匪呢?我懂諸位,都是時也命也,現在好好配合組織工作,改過自新,以後都有光明的未來。”


    “要是能種地,誰願意在刀口處討生活啊!”秦東籬無比悲愴,“無非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她的這句反話,不僅讓山賊們另眼相看,更讓過山風眾人心頭一震。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山寨裏隻剩下秦東籬的聲音,“自古朝代更替,農民起義從不缺席,如果不是生活被逼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誰又願意家門口那一畝三分地,挺而走險,做出這種一旦失敗,就會株連九族的造反大事?”


    “如果出現了貪婪罪惡的人落草為寇這種事,那就是人的問題。”秦東籬提高了聲調,“如果出現了種田的老實人也去落草為寇這種事,那就是這個社會的問題!是政府的問題!朝廷的問題!”


    除了衛競,在場的所有人都為她這番大逆不道的發言捏一把汗,周貢等山賊心髒撲通撲通地狂跳:


    可是秦姑娘,在場所有人,就你看起來最反動啊!


    作者有話說:


    皇帝:朕就知道她是造反的最大潛力股!(盯——)


    感謝聞靜的5瓶營養液,感謝不知道叫什麽好的鳴鳴的10瓶營養液!噸噸噸!!


    最近大家都好少投營養液了,是我前麵已經把你們榨幹了嗎(扭腰)(勾手指)(拋媚眼)(wink)


    下一更沒有修好qaq,老規矩明晚繼續!


    第80章


    ◎是拐子滴幹活◎


    日光把樹葉照透亮,宛如翡翠。


    這就是秦東籬做的思想工作嗎?衛競跟著分析,人在什麽情況下可以一呼百應?一定是能說了別人不敢說的話,做了別人不敢做的事。


    被逼上山,落草為寇,本來就走在一條反路上,周貢他們都是老實的農民,想反但是不敢反。


    接著,秦東籬話鋒一轉:“當今聖上勤政愛民,賢明聖德,奈何我大虞疆土幅員遼闊,山高皇帝遠,又有海寇戰亂,才讓這東南一隅被放任自流,出了土皇帝!”


    饒是項煒,也遭不住她這番鏗鏘有力的發言,抬手捂住心髒,鬆了口氣。


    明明是為陛下開脫的好話,怎麽會越聽越讓人害怕呢?


    秦東籬並不是為皇帝開脫,她隻是實事求是,要感謝的話,還得感謝皇帝自己治國多年的成績和態度。


    換一種皇帝,秦東籬就是另一套話術了,明君有明君的打法,昏君有昏君的打法。


    而此時的山賊們目光緊緊跟隨秦東籬,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他們十分讚同秦姑娘說的話。


    什麽皇帝不皇帝的,他們也不知道,侵占他們良田的人,確實是隻手遮天的土皇帝。


    “我們根本不是王老爺的對手……”可是,除了憤怒以外,他們什麽都沒有了。


    秦東籬一個瀟灑側身,讓後麵站著的一排過山風與山賊們的麵對麵:“知道他們是誰嗎?”


    “他們——是過山風!”秦東籬歌頌道,“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是貪官汙吏的噩夢!是為民請命的英雄先鋒!”


    諸位過山風身心舒坦,秦老板誇人,就是好聽啊!


    山裏的風潮濕黏糊,項煒冷汗直冒,秦東籬要是造反,一定會有八方響應,陛下也是藝高人膽大,敢把她放出來。


    完了又看向衛競,項煒消息靈通,知道如今那位冷宮太子能有出頭之日,也離不開秦王在陛下麵前的隨口一提。


    “秦王殿下有東家相助,若要成事,”項煒眼中一片清冷,“恐怕也不難啊。”


    衛競就站在他身側,胳膊抬起來就架在他肩上,哥倆好地嘿嘿一笑:“大人有所不知啊,我和東籬,乃臥龍鳳雛,不可共事一主!”


    項煒眼皮跳起來:“可您與東家,如今不都是在為陛下效力嗎?”


    “陛下?”衛競冷笑一聲,“哼,那個老男人,這輩子都得不到我的真心。”


    “……”項煒想不通,他為什麽要在秦王身上花那麽多心思。


    衛競也想不通,他什麽都上交了,怎麽還覺得自己有競爭皇位的實力和野心,他有那麽強嗎?唉——哥不在朝堂,朝堂依舊有哥的傳說啊。


    等秦東籬給山賊們做完第一次思想工作後,項煒就讓下屬把繩子解開了,他很清楚,這些人的眼神已經變了。


    秦東籬善於攻心,她能準確的抓住這些人最想要的東西。


    借由秦東籬的嘴,把他們不敢說的反話都說了出來,山賊們聽著爽,也願意聽秦東籬的意見,加上這些天除了被限製自由,沒有受到任何屈辱,周貢等人徹底的服了。


    跟著本事大的人,有飯吃,知道過山風能替他們報仇,更沒二話。


    第二天中午,探子回到了中田山寨:“坨坨村那一片關卡重重,人多輕易進不去,裏麵田邊的監工,都統一配備了倭刀。”


    “倭刀?”項煒橫眉,“這裏真的是照興麽?”


    衛競也愁眉不展:“總督府繳獲倭刀後,會統一進行銷毀,也不允許民間有人私藏,一旦發現按倭寇身份處理。”


    過山風的探子回來時,還帶了一把大紅色的花:“這是他們種的,圈那麽一大地,全部用來種阿芙蓉,也不知道要賣給誰。”


    花朵像古歐洲貴族的裙裾,四瓣交疊,紅得像血,妖冶懾人,一根碧綠長杆光溜溜,隻有尾端有一些毛刺。


    “這是罌粟啊!”秦東籬把花拿手裏觀察,古時對罌粟的命名就是阿芙蓉,她盯著項煒的眼睛再三強調,“這個東西,必須由朝堂嚴格管控,否則一定會出大問題。”


    項煒苦澀一笑:“怕是已經出問題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種個藥物也這般躲躲藏藏,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生怕別人不知道它有毒害。


    白沙鎮的人現在出不來,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情況。


    “以我多年的經驗……”項煒摸著下巴說,“這地方不僅僅隻有這一門害人的生意,汙泥裏,什麽都會長。”


    “照興州五分之四都是山,地形就是阻隔信息傳遞的天然結界。”秦東籬手裏拿的,正是一張照興地圖,“形勢每一天都會發生變化,情報是收集不完的,把有限的信息最大化利用是關鍵,現在我們要想的是,重點收集哪方麵的情報,才能發現他們的根本問題,然後對症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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