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答道:“多謝太後關懷,不知道這樣合不合規矩?”


    “你呀, 就是太懂規矩了。這一日下來,你一個人把煜王府該有的禮數全都做足了,真是難為你。怪可憐見的, 今晚你就別回去了,跟著哀家在宮裏住幾日。”


    這正合榮相見的意思, 她還沒來得及謝恩,就招來啟王妃和厲王妃的酸話:“入住慈寧宮, 這份恩典咱們可是想都不敢想, 煜王妃可真是有福之人。”


    “隻能怨咱們沒有四弟妹的伶俐模樣, 得不到皇祖母的偏愛罷了。”


    太後麵色和藹,看著滿堂子孫:“你們幾個都這麽大了,還跟小孩子似的。好吧,今晚你們三個就都留在慈寧宮,陪哀家住幾日再回去。


    這話一出,啟王妃和厲王妃立即傻了。他們家裏要麽有孩子,要麽有一院的側室,離了她們,誰知道要在府中生出什麽事。怎麽敢放心留在宮中。


    兩人一下子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一猶豫間,太後就嗬嗬笑了:“瞧你們那個樣子……口是心非。哀家雖然老了,也不會這麽沒有眼力見兒。你們夫君都在家中,我把你們叫到慈寧宮來住,豈不是害你們夫妻分離?你們府裏又不像煜王府人口簡單,都有孩子,一日不回去,反倒懸心家裏的事,沒的抱怨哀家老糊塗了呢!”


    皇太後這話說得重,啟王妃和厲王妃立即跪下告罪。


    皇貴妃忙替王妃們解圍:“孩子們是在說笑,她們正因對您一片孝心,才會在意太後的一言一行,為這點小事吃醋啊。”


    “是啊母後,別說是王妃們,連臣妾都有一些妒忌了。”皇後在做儷貴妃的時候,就不招太後喜歡,此刻少不得也趁機抒發幾句不滿。


    皇帝看了她一眼,皇後撒嬌一樣回了一個眼神,皇帝嗬嗬笑道:“你啊,做了這麽多年的皇後,雖然學會了皇後該有的鳳儀,性子卻沒變過。”


    這種場合,居然靠皇貴妃來打圓場,皇後還跟著添亂。


    “臣妾冒失了,太後,皇上見笑。”皇後立即舉起酒杯,給太後致歉。


    太後冷眼瞧著,若說垂範六宮的中宮風姿,是無人能及當年的餘皇後了。


    如今哪怕是她一手□□的皇貴妃,也比這位張皇後更具有中宮的威儀。


    誰讓張妍家室好,皇帝喜歡,又沒有孩子,太後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相見遠遠瞧著皇帝對皇後的縱容,不免心生羨慕。


    她沒有把握,如果是自己這樣縱情任性,顯暘會如何對她。更沒有把握自己到了皇後這樣的年紀,顯暘還會對她那樣好嗎?


    正胡思亂想,皇後忽然發難:“煜王妃,聽說煜王準備把本宮賞賜給他的側妃許給秦州的將軍,這就是煜王府的禮數嗎?”


    榮相見立即起身,回道:“皇後娘娘贖罪,臣媳也曾勸過不可如此。可是殿下說,國事為重,他已向皇上遞了折子,我等後宅女眷,不得置喙政事,因而我也不敢再多問了。皇後娘娘,等他回來再教訓他吧!”


    一句女眷不得過問政事,又把皇後的嘴給堵住了。皇後看向皇帝求援,他隻輕聲道:“過完節再說,大中秋的別提這些事。”


    皇帝也在猶豫,這麽做固然是駁了皇後的麵子,可是秦州天高皇帝遠,是周顯暘的封地,這個驍勇善戰的兒子,他不是沒有防備的。


    他也曾派了自己的親信過去,要麽是不適應西秦的氣候與地形,不久就生了重病,要麽是對西秦流竄叛軍缺少認識,把命送在了那裏。所以秦州於他而言,至今是一塊“黑地”。


    那吳剛身負皇恩多年,忠心信得過,讓他的女兒嫁過去,當他的眼睛,是最具效率的做法。周顯暘主動提出議親,就是主動把後院打開,以求皇帝信任。


    對於兒子如此乖覺而又謹慎的做法,皇帝隻覺可歎。


    中秋夜宴散場,眾人又一起挪去望月台賞月。


    榮相見被太後喚過去,陪在她的轎輦旁同行。


    她猶豫著稟告太後:“太後關愛,孫媳心領,感激涕零。隻是,這樣的關懷若惹得旁人覺得太後偏心,那就是相見的罪過了。”


    太後不以為然:“你不必把那些酸話放在心上,哀家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麽?”


    “今日當麵,尚且有人言三語四,誰知背後還會說出什麽話來?留在慈寧宮,相見也難以安眠。還請太後以後少疼些煜王殿下和孫媳吧,能如其他皇兄皇嫂一樣侍奉孝敬您,就已經是我們莫大的福氣了。”


    煜王妃這樣說,太後少不得隨她:“你說的也有理,物不平則鳴。哀家一味想要補償,卻也忘了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望月台上,皓月當空,夜空靜謐,晚風送來花園裏的桂花香,馥鬱清甜。


    皇帝讓大家不必再拘禮。這良辰美景,皇室宗親們一塊喝酒作詩,吃著螃蟹,迎風弄月,好不瀟灑。


    尤其是允王的中秋即景聯句,做得陛下龍心大悅,賞了他一幅名畫以作嘉獎。


    榮相見看著眾人的熱鬧,隻覺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她想,明年中秋,一定要跟顯暘一起持鼇賞月彈琴下棋。


    陪著惠貴妃說了會兒話,她便獨自走到望月台邊。


    心想他是不是也在賞月呢?


    看著這月亮,是在想他的母親,想他的湘宜表妹,還是也在想她?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以前讀這一句的時候,隻覺得意境很美。如今自己與另一個人相隔千裏共嬋娟的時候,才真切體會到了這幾個字背後寄托的相思情誼。


    太後看著獨自憑欄眺望的煜王妃,忍不住歎了口氣。


    “母後何事哀歎?”皇帝正準備把允王所做的中秋聯句念給皇太後聽,不料她老人家興致不高。


    皇太後把剛才相見與她說的話告訴皇帝。


    皇帝沉默片刻,說:“顯暘這孩子,自小吃了那麽多苦,性格和小時候全然不同了。我有時甚至懷疑這個顯暘,瞻前顧後,心思那麽重,真的是朕的兒子嗎?煜王妃的出身不好,她嫁給顯暘,隻會比他更加謹慎多思。”


    “皇帝心裏明鏡似的,當初怎麽還由著皇後給煜王府賜了一個側妃?”


    “這也是中宮的賢惠之處,朕沒理由反對。”


    “她賢惠?給煜王妃下藥這事,皇帝不追究便罷了。你真的相信,她有這個好心,為王府人丁興旺,給顯暘顯暉張羅側妃?當初慶王妃懷有身孕的時候,她也給顯曜賜了一個側妃……”


    皇帝心念一動,越過人群看了一眼皇後。


    厲王夫婦正恭謹地陪在她身邊說話。


    孫明悅把丈夫的好詩謄寫下來,準備收藏,無意中看到榮相見獨倚著廊柱出神。走過去逗她:“我們煜王妃想夫君啦?”


    榮相見被發現了,立即掩飾 :“你還不去陪你那會念會唱會寫的夫君,有空在這兒取笑我。”


    孫明悅可不肯轉移話題:“哎呀,別想他了。他過不了幾日就回來了,昂。等他回來,我一定好好說他。你看我們相見跟著你,受了多少委屈。”


    “別胡說。”榮相見被她一鬧,也沒心思多愁善感了。她們過去陪著惠貴妃喝了幾杯酒。


    孫明悅知道惠貴妃最掛念的就是女兒,便說:“不出意外,這段時間,昭仁公主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相見捧著臉笑:“說不定就是今天,今夜,我們在這裏喝酒的時候,公主就生了。隻不過,咱們要等幾日,才能收到消息。”


    “等公主孩子大些,就會回來省親的。惠娘娘,到時候可以抱外孫啦。”


    “惠娘娘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把原本也有些低落的惠貴妃哄得高興起來,三人拿過謄寫詩句的紙筆,寫了好幾個名字。


    皇帝看她們三個一臉認真,走過來一看,笑道:“這孩子麵兒還沒見著,男女都不知道,你們倒起了這麽些名字。”


    惠貴妃把筆遞給皇帝:“陛下,您也幫忙想想,顯瑤的孩子叫什麽好?”


    皇帝放眼這滿目月色美景,有了主意,揮筆寫下:鴻月。


    惠貴妃忙向陛下道謝。這月字是應景而來,鴻字則是皇孫們皆從的鴻字輩。皇帝給外孫賜這個名字,可見重視。


    一旁的皇後看了,笑道:“等昭仁公主回來,便是真正的人月兩團圓了。”


    賞月一直到深夜,榮相見才與皇室宗親們一起離宮。


    正陽門外,允王夫婦對她千叮萬囑,叫她有事隨時找允王府商量,不必怕麻煩。


    相見領了這好意,剛坐進馬車,就透過轎簾看到一個厲王府的親隨急忙趕來,圍著厲王稟報什麽緊急之事。


    厲王果然神色大變,下意識看向了榮相見。她將轎簾一鬆,靠在馬車內壁上,養精蓄銳。


    他還是那樣不擇手段。上輩子沒有打出去的那張牌,這次終於有機會較量了。


    今夜,降雲軒新來的戲雲姑娘,首度出門接客。


    戲雲登花船,在金陵城的鳳仙池內,和她的客人一起賞花燈,喝花酒,彈琴賞月共度。


    這是降雲軒每年中秋佳節的必備節目。


    隻是今晚,那艘花船驟然失火。船上的人,盡皆落水。那戲雲姑娘,再也沒有從水中起來。


    厲王原本都打算放棄守株待兔了,承認他的四弟是個畏首畏尾,隻知明哲保身的膽小鬼。


    餘湘宜在降雲軒露麵許久,他都不見行動,放任自己的表妹在淫窩裏悲慘度日。


    今日中秋,煜王離京許久,王妃入宮,跟他在一個場合呆了好幾個時辰,言笑晏晏。沒想到,他們居然在這種情況下把餘湘宜救走了!


    氣得他在宮門外,就發了大火。


    第140章


    煜王府的馬車緩緩前行, 經過鳳仙池邊。那裏已經恢複了平靜,遊船歌聲依舊。


    琳琅披一身黑色鬥篷,等在路邊。


    榮相見撩開轎簾:“吃完團圓飯了?”


    “是, 我娘自己做了些月餅,還是熱乎的, 讓我拿給姑娘嚐嚐, 姑娘別嫌棄。”


    榮相見接過三個,分給飛雲飛雪:“多謝,我才吃完飯, 吃不了這麽多。其餘的,給這些辛苦執勤的將士們吧。”


    “是,”琳琅在車外,給他們派了月餅。她模樣漂亮,性格又好,一直很討人喜歡。遇刺那夜,領著侍女們幫侍衛包紮傷口, 熬藥上藥,更是被侍衛們喊作姐姐。


    隨後, 琳琅上車,跟著王妃一起回去了。


    一路上,道路兩旁有些金陵百姓和車馬, 慶賀完中秋還在街上遊蕩,看似風平浪靜。


    他們進府關上大門, 準備歇息,卻被前頭的動靜吵醒。


    不知何時, 數百隻火把, 烏泱泱的人馬, 將煜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王府的侍衛認出來,那些是九門巡捕營的人。


    一位奉命留守煜王府的羽林衛說:“我瞧這架勢,煜王府今晚要有麻煩啊。”


    另一位說:“煜王府怎麽總有麻煩?都被刺客光顧過兩回了。”


    榮相見頭冠還未卸下,就往正門去,隱約聽到府前的陣仗。


    走得再近一些,就能聽到煜王府的長府官高聲道:“李副統領,你若有海捕公文,王府侍衛可以帶著畫像幫忙查找,這已經是煜王府能做出的最大讓步。沒有陛下手諭,九門巡捕營想進煜王府搜查,毫無律法可依。”


    “長府官推三阻四,這是存心包庇朝廷欽犯,違抗聖意?”


    “難道有違副統領的意思,就等於是違抗聖意嗎?莫非國朝已經改姓李了?”


    “你少給我扣帽子。餘家貪汙腐敗,勾結外敵,出賣國朝,被陛下流放漠河。其女餘湘宜,偷天換日,蒙蔽陛下,死罪當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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