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熟悉,是因為並未見過,比之前薛靈秀那輛要簡陋不少,沒有那麽豪華了;說熟悉,是因為……所以這裏為什麽會有馬車??


    這等造作又奢靡的作態,實在太眼熟了。


    果然,馬車在兩列高手的簇擁下,緩緩停在兩方人馬麵前,簾子被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掀開,薛靈秀那張略帶柔意的俊秀臉龐出現在眾人眼前,眼都未抬,便理所當然道:“哪個在叫喚?別叫了,我全要了。”


    眾人在荒漠裏摸爬滾打了一天,最愛幹淨的人也整潔不到哪去,他青綠色的長袍卻絲毫不染塵埃,就好像他壓根沒從那不知道哪來的馬車上麵下來過一樣。


    柳世瞬間麵色變幻,狠道:“薛靈秀!”


    “嗯?”薛靈秀聽到聲音,轉頭看他,半晌,倒是笑起來了:“喲,熟人啊。”


    他眼皮薄得淩厲,偏生其他五官又生的柔和,平常神態不覺如何,現在一笑,倒讓人感覺笑裏藏刀,如沐陰風了。


    他帶來的人馬和刀宗弟子實力相差無幾,現在竟然隱隱有對峙之勢,場麵一觸即發。


    “你看,我就說。”雲閑開口道:“有時候話不要太多,話隻要一多,就容易辦不成事。”


    喬靈珊不想拆台,但還是默默想,明明在場的人就你話最多……


    也不知兩人之間究竟有什麽宿仇,但都已經到了掛懸賞互相戳小人咒對方死的地步了,那想必關係是相當差了。柳世臉色陰沉,對薛靈秀道:“奉勸你別多管閑事,這止血草本是刀宗的。”


    “多管閑事?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臉啊。”薛靈秀故作訝異地睜眼:“人家明明白白擺出來交換的,你一張口就說是你的了?”


    柳世難得說一次真話:“……操,這本來就是刀宗的行嗎??”


    薛靈秀:“你說是就是?”


    “欺負弱小,實在是橫行霸道。”薛靈秀歎息轉頭,輕輕將手搭在雲閑肩上,道:“無事,我說看上了就是看上了,你不用擔心。”


    看這樣子還真的挺像主持正義的,如果他的手沒有懸浮在雲閑衣物上一寸的話。估計是嫌棄她身上有沙。


    “我再說一次。”柳世麵沉如水,看來是真的動怒了,與身後眾人一齊抽刀,“你現在轉身離開,我隻針對她一個。”


    “哇,好大的威風啊!”薛靈秀一揮手,那兩列高手也嚴陣以待,“我就是不走,你能拿我怎麽樣?況且我也想起來了,我和這位劍修還算是有一段淵源,自然是要路見不平相助的,是吧,仲長堯?”


    一直未曾露麵的仲長堯終於從馬車的另一側下來了。


    他一下來,尚未拱手,就發現風燁又在盯著他某個部位看:“?”


    到底為什麽老是要看他下麵??


    仲長堯神色一僵,很快恢複過來,舒朗道:“是。在下與雲閑姑娘的確相識。”


    就是相識的過程不大美妙就是了。


    “…………”


    場麵安靜了一瞬。


    柳世在不著痕跡評估著雙方的實力差距,發覺是真的無法動手。薛靈秀這死娘娘腔就愛膈應他,無論如何都要跟自己對著幹。他心知在這裏損耗不是明智之舉,但那口氣真的咽不下去,這次若又讓雲閑溜了,此人滑不溜手,再跑就不知道會藏到哪兒去。


    而就在此時,又有一眾人馬緩緩出現。


    地動山搖,沉重步伐踩著沙礫,無聲卻又有聲,隱隱的威懾力籠罩而來。


    雲閑定睛一看,最前方那位冷豔女子麵上無甚神情,發尾帶著些耀目的火紅,原來正是北界鍛體門的姬融雪!


    薛靈秀微微蹙眉,柳世卻喝道:“來的正好!姬融雪,你我暫且合作,止血草分你一半,如何?”


    “一半?”姬融雪轉眼看他,卻並無多少善意,漠然道:“我能拿到全部,為何要分你一半?”


    話語中極其傲然,竟沒有丁點要合作的意圖。


    柳世被噎了個徹底,怒道:“姬融雪,你!”


    “我如何?”姬融雪冷道:“總比目前為止還一分未得的東西要好。”


    半晌之間,形勢巨變。


    雲閑那破爛小攤麵前,隱約有一種三足鼎立、風雨欲來的凝滯窒息感,眾人一言不發,各自心中盤算。


    動手?還是不動手?絕不可以吃虧。這止血草,我勢在必得,就算得不到,也要將其毀去!


    雲閑在那等著,心中毫無波動,甚至想讓風燁再幫忙削個蘋果。


    吵什麽吵,就這麽一點事。


    同一時刻的秘境之外,更是一片嘩然。


    怎麽回事?怎麽就突然都上頭了??按理來說,你們不該一周之後才開始內戰的嗎,為什麽現在就一副後期奪魁混戰的氣氛了啊!那隻是一堆止血草而已!!


    看這隊形,東界在了,北界在了,南界也在了,隻剩唯一一個平時也沒多少存在感的西界尚未現身,眾人呼朋引伴之時,尚在想,都已經這樣了,總不可能還有別的人馬前來吧——


    霎時,飛沙走石,天色一變!


    雲閑一動,驟然起身拔劍,將一旁的喬靈珊攔至身後,一道紫色光華劈天蓋地朝這裏襲來,被欺霜擋住,在地麵上擊出幾道深刻溝痕。


    竟是二話不說直接動手了!


    “靈珊,小心!”雲閑換左手按劍,甩了甩有些發麻的右腕,眼神驟然淩厲起來,劍意淋漓傾瀉至伊眉眼,半點散漫之色不存,沉道:“衝我們來的。”


    像是突然變了個人。


    喬靈珊被擋在她肩後,緩慢地眨了眨眼,反應過來後,立馬從脖子紅到臉。


    有病吧!現在耍什麽帥啊!!


    半空之中,靡靡之音伴隨著熟悉的香氛蔓延而來,即墨姝騎著妖牛出現,冷哼一聲:“嗬,終於找到你們了,看我……不是,你臉紅個屁啊?!”


    什麽意思啊?這是魔教誒!殺人不眨眼的魔教!夠膽讓她臉紅的??


    即墨姝也是出完手才發現底下還有這麽多人的,但她也隻是微微訝異了一瞬,又很快冷下臉,道:“原來正派喜歡聚在一起過家家……呃。”


    她話音戛然而止,異常生硬。


    眾人順著即墨姝視線看去,盡頭是神色莫測的仲長堯,還以為這兩人有什麽深仇大恨,但瞬息之後,他們眼睜睜看著半空中的即墨姝緩緩紅了臉頰。


    雲閑:“…………”


    眾人:“…………”


    你才是臉紅個屁啊!!!


    第19章 四方大戰(六)


    即墨姝僅僅十八年的魔生中, 第一次產生了這般滋味。


    如心髒驟然被人捏緊了一般,呼吸不禁急促,臉頰也不禁滾燙,這陌生的感受實在難以捉摸, 又難以控製, 她不明白這是因為什麽。


    是因為看到這個人……


    即墨姝美目看向下方大蔥身旁的那位謙謙君子,心潮微微蕩漾, 又看到他身側佩著的那把劍——嗯?怎麽又是劍修?現在的劍修這麽多了?


    她眉毛忍不住嫌棄地一皺。


    嗬, 劍修。平時都不出現,一旦出現一隻, 就會跟著一窩!


    仲長堯也微微抬眼,看著半空中這位風華絕代的少女。


    這便是即墨姝, 他以後的道侶,輔佐他走上至高大道的人,也是唯一的妻子。


    起初看話本時, 他還對這個未來道侶並不甚滿意。雖然熱情似火, 但果然還是魔性難改, 有時性子太過刁蠻霸道, 喜歡拈酸吃醋,想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但現在見到本人, 卻是能夠理解了一些。


    如此姝色女子,耍點小性子也是當然。


    魔教人馬的驟然出現, 讓這方小小天地愈發混亂,那隻牛妖從即墨姝身下鑽出,變回人形, 如精鐵山巒般立於聖女身邊。


    看來即墨姝雖然嘴上嫌棄他, 平日裏對他還是蠻好的, 畢竟聖女都一副氣勢洶洶殺意衝天的模樣了,他竟然還在偷偷用鼻子跟雲閑打招呼。


    雲閑看了看,本該跟在後方的媚煙柳卻蹊蹺地沒了身影,不知緣何。


    風燁站在那,被幾方夾著,人都傻了。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北界兩門齊出,刀宗明顯是針對雲閑來的,想拿回自己的東西;鍛體門卻並不想與他們合作,甚至隱隱間有些對立的意味在。南界的薛靈秀和仲長堯倒像是對雲閑有些同一戰線的意思在,但也算不上善意,多半是為了膈應刀宗。魔教……魔教看上去對止血草沒什麽興趣,看這個架勢,是來單純尋仇的,又或者是路過正好看見雲閑很不爽,想來錘兩下。


    兩方對兩方,實力都相差無幾,目的各異,互相製衡,互相猜忌,一時間竟然誰都沒有要輕舉妄動的意思。


    但能知道的是,東界這三個萬惡之源估計是全場最菜的人。他雖然沒見過雲閑打架,但修為是金丹六層,就比那個牛妖高上一點。


    喬靈珊覺得自己來這裏幾天已經見過了不少大風大浪,現在情緒依舊穩定,小聲道:“雲閑,現在就這樣站著看嗎?”


    雲閑:“你還可以坐下來看。”


    喬靈珊:“?”


    果然,戲台尚未搭好,已經有人開始戲癮大發。柳世先開口,滿麵怒色:“薛靈秀!不過就是四年前搶了你一棵苓皇草,你有必要計較到現在麽?”


    “哦?我母親垂危,沒那味苓皇草,險些不在人世了,你現在讓我不要計較?”薛靈秀輕笑道:“那把你爹饒一個給我先。”


    他的確是帶了些南方口音,嗓子又溫軟,說不上多麽強硬,陰陽怪氣倒是一流,溫柔刀刀刀紮心。


    柳暉幫腔:“你說話就說話,帶長輩做什麽?”


    “長輩?”薛靈秀一揮折扇,“你爹是你爹,要孝敬自己孝敬去,與我何幹?不罵他一句老不死算我有教養。”


    “薛靈秀,你!”柳世不和他打嘴仗,反正打不贏,轉頭又看向鍛體門,“姬融雪,你和我同是北界中人,現在首要不是爭勝,要以大局為重。”


    在場的鍛體門弟子不發一言,齊齊看向最前方的姬融雪。


    鍛體門修行的功法不同,且因為修煉至一定階段後出現的獸狀情態,讓人容易與妖族混淆。妖族有人形和獸形兩種形態,可以切換,□□強大無比,卻無法修煉人族功法;而鍛體門更似是截取了妖族之長,加以專精修煉。


    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


    雲閑就這麽看著,看不大出來她修煉的是什麽種族的功法。


    姬融雪神色依舊冷淡,道:“若是以大局為重,你取回的東西盡數給我。”


    柳世:“我憑什麽……”


    “憑你們刀宗現在沒有任何貢獻。”姬融雪道,“大局?那是你之大局,非我之大局。”


    她在前麵說話,後方的弟子竟是一點異議都沒有,就連想要商量的意圖都無,想來是真心實意地跟隨,並無半點異心。


    接連碰了兩次壁,柳世不由有些惱怒,看向那半空中不知底細的妖豔少女——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這淺顯的道理永遠顛撲不破,他於是道:“這位……”


    一時卡了殼。


    叫什麽,仙子?看這魔氣四溢的樣,跟仙子有半毛錢關係麽。那叫,道友?道相同才是道友,他跟這魔女當然道不同。難道是,姑娘?這稱呼太過純良,怎麽看上去也不適合。


    沒等他想好,即墨姝便驟然驚醒似的,蹙眉將視線從仲長堯身上移回,問:“有事?”


    柳世道:“你也和此人有所恩怨?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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