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靈秀俊秀的眉眼向外望,淡淡道:“和你之前那個問題一樣,隻是覺得不重要。”


    無所謂,他自然知道仲長堯不服他,也知道對方未必真心想替南界奪魁。但那又如何,隻要對方有所圖,就能有所牽製,隻是虛情假意互相利用罷了,又何必在意那麽多細枝末節。


    隻是這雲閑,怎麽還跟他聊起來了?二人今天才剛見麵,難道很熟?


    雲閑把那些靈石都吸收完,掌心裏的那堆齏粉拍掉,道:“薛兄放心,我和仲長堯還是不同的。”


    哦?這是,表忠心?薛靈秀心中冷笑,卻道:“是麽?”


    雲閑:“我是真心想要利用你的。”


    薛靈秀:“…………”


    哈?


    他是不是突然罹患了什麽耳疾??


    車帷被人掀起,薛靈秀剛要皺眉,就聽見其中一高手的傳音入密,嗓音中略帶困惑:“薛公子,我們正在趕往山腰,隻是這群雪囂猴似乎並沒有休憩,還在舉行一些什麽儀式。”


    “儀式?”薛靈秀溫聲道:“不能打草驚蛇,暫且在這停駐。”


    高手應是,快速退下。


    雲閑也自來熟地爬起來撩開車帷,果然,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山間,她瞧見了雪囂猴群。與話本中記載的如出一轍,猴群的修為都在金丹初期左右,有老有少,有公有母,還有的抱著小猴,但凡出行都在三隻以上,就連看似在巡邏的猴士兵也是兩兩出行,絕不落單。


    這樣若是有敵突襲,它們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構建音波陣,攔住來人。


    看來這群猿猴已經初通人智,除了無法口吐人言之外,行動交流看起來與人類已經無甚區別了。


    一般來說,這個時候雪囂猴隻會派兵在外放哨駐守,可現在看這熱鬧的程度,漫山遍野都是雪白皮毛,更像是傾巢出動,正在參加什麽盛事一般。


    難道雪囂猴也早起去菜市場?


    仲長堯自告奮勇,拱手:“我先去查探一番。”


    “去罷。小心。”


    “……”


    詭異的寂靜中,雲閑驀然開口,幽幽道:“薛兄,你知道為什麽劍修這麽窮嗎?”


    “?”薛靈秀再好的涵養都有點受不了了,“你怎麽還沒下去?晚上還要在這睡不成??”


    雲閑依舊坦誠:“我臉皮厚。”


    “……”薛靈秀平心靜氣,默念三句這是病人,“你說便是。”


    “丹修可以賣丹藥,符修可以賣符。琴坊可以去文藝匯演,鍛劍師可以去幫忙鍛劍。和尚可以做法事,寺廟還包吃住,鍛體門和刀宗是壟斷家族龍頭,有權有勢。”雲閑道:“可劍修隻會用劍,頂天隻能出賣武力,賣一個月說不定還不如修一次劍貴。”


    薛靈秀越聽越怪,但不明具體是哪裏怪:“所以?”


    “除開頂尖的那群人,武力是最不值錢的。”雲閑詭異地望著遠處深溝裏那一隻行蹤成謎,獨自遊離在外的雄性雪囂猴,語氣中難掩慶幸,“幸好,我還有一個智慧的腦袋。”


    “我有一計,不知是當講還是不當講?”


    薛靈秀看著她那熟悉的笑容,背後忽的一涼。


    第22章 四方大戰(九)


    雪山之上。


    眾多雪囂猴盤踞在山間的石樹枝上, 頂禮長嚎,在新繼任的猴王之前垂頭恭迎。


    皚皚霜雪上還殘留著方才激烈打鬥留下的痕跡,這兒一撮毛那兒一塊血,異常猙獰。新猴王處心積慮, 選了個眾猴休息的時候偷襲, 老猴王大意了沒有閃,再加上年紀也的確大了些, 體力不濟, 纏鬥片刻後便被打敗了。


    按照猴群的規矩,新王繼任後所有猴都要來覲見, 舊王則被當場驅出族群,從此不得回歸。


    母猴抱著自家尚在酣睡的小猴, 忍不住極其擬人化地翻了個白眼。


    這些公猴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大晚上不睡覺在這裏打來打去,尤其是最近正逢十年一度,外界那些討厭狡猾的修士又要進來, 選在這個時候換猴王, 真是蠢到不行, 它已經開始擔心以後小猴子的智商了。


    不遠處的猴兵飛躍過來, 腦袋上還戴著個不三不四的瓜皮帽:“吱,唧唧唧!”


    母猴看了眼遙遠半山腰處深溝裏仍在徘徊的老猴王。它身上傷勢未愈, 還在涓涓流血,剛出現在眾猴的視線內, 就被毫不留情地驅趕出去了。


    雪囂猴沒了音波陣壓根算不上實力高強,老猴王再這樣下去,要麽想辦法再度挑戰奪回王位, 要麽就是死。


    但這又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母猴憂慮的視線望向了遠處的西南方。


    那兒似乎隱隱傳來了一絲魔氣。


    秘境外, 黎沛也見著了這般情景,緩緩蹙起了眉。


    眾所周知,醫修最大的劣勢就在於自己。專精醫術又如何,最多在消耗戰時能撐更多時間,但那也是在雙方實力勢均力敵的前提下。比如現在的薛靈秀,即使已經半步元嬰,但要真刀真槍打起來,可能雲閑都勝他不少。


    想來薛靈秀也是知道這點,才迫切想要得到嬰奇果,畢竟如若他能成功晉升元嬰,那自保能力也會加強許多。


    “可惜。”柳昌撫著胡子冷道:“選錯路了。”


    但凡是能夠進入四方大戰秘境的弟子,修為都定在元嬰之下。當初在給刀宗傳消息時,柳昌也曾在冰影巨蜥和雪囂猴之間猶豫過,但最後還是退而求其次。


    巨蜥可以用陣法拖延,目標單一,神智還有些不大清晰;但雪囂猴這群畜牲顯然已經有了相當規模的族群,甚至懂得使陣,行動敏捷,難以攻破,別說是最高半步元嬰的弟子們了,就連真正元嬰五層的修士前去都討不了好。


    就憑那幾個劍修,怕是剛踏進領地範圍內便被發現了。


    黎沛瞥了他一眼,涼涼道:“你倒是很擔心南界子弟的安危,刀宗那邊可還在被巨蜥追殺呢。”


    柳昌老臉又一綠:“……”


    那冰影巨蜥是真的記吃不記打,將土靈芝根搶走之後養好了傷,便又開始氣勢洶洶上岸來找架打了。


    它可能一開始想找的還是當時將自己重傷的那隻不知名妖獸,但路上突然看見刀宗遠遠路過,那熟悉的幾把大刀,針尖大的腦子瞬間溢滿了怒火,片刻內閃過了多種想法:


    卑鄙可恥下流的人類!竟敢羞辱它!豎子爾敢!


    嗯?怎麽感覺好像不是他們啊。那是誰啊?


    哼那又如何!卑鄙可恥下流的人類,竟敢羞辱它!豎子爾敢!


    麻煩就麻煩在這裏了,眾人隻要想跑,它追是追不上的,但刀宗但凡開始就地駐紮,一柱香內巨蜥就會趕來瘋狂破壞,所以他們現在連短促落腳都做不到,已經很久沒能休息了。


    柳世眼睛裏的血絲比殺戮刀上的還多,氣出來的。


    “宿遲,你對這雪囂猴可有什麽認識?”黎沛嗆完聲,笑眯眯道:“你遊曆這些年,應當是有遇到過的吧。”


    “嗯。”宿遲將劍布放下,抬眼道:“西極境內也有一群。”


    “真的?”黎沛一頓,急切追問:“可有法解?這音波著實惱人。”


    宿遲點頭:“打暈即可。”


    黎沛:“…………”


    真是,好美的一張臉,好廢的一句話。


    誰都知道,打暈比打死還難好嗎,打死好歹不用掌握力度!


    她無言以對,隻能看向明光大師。雖然知道明光大師多半還是隻應那句“阿彌陀佛”,但至少比其他兩人好點,“大師……”


    明光大師沉沉一歎:“唉。”


    黎沛:“?”歎什麽氣?


    西界從前的確一直沒什麽存在感,黎沛見明光大師慈悲麵相上一片愁眉緊鎖,風雨慘淡,不由往他麵前看去,那兒是現在的各界情況。


    東界仍是三千,北界兩千,南界一千,西界……


    在沒有人注意的角落,西界竟然已經攀升至了六千分,那祁執業如入無人之境,從開始就沒停下過,殺的妖獸怕是都能堆成山了。


    殺啊殺啊!


    “。”黎沛默然道:“這次佛門弟子,可真是大開殺戒啊。”


    這話說的,連柳昌都忍不住頓了一下。佛門和大開殺戒這個詞放在一塊兒,總覺得相當怪異。


    明光大師最後將眼睛閉上,歎道:“阿彌陀佛!”


    這邊,雲閑還賴在馬車上沒下來。


    不得不說,薛靈秀是真的很會享受,雲閑這輩子沒摸過這麽軟的坐墊,隻是觀薛靈秀的臉色是越來越不好了。


    “你要是實在喜歡,就拿走。”薛靈秀道。


    雲閑:“那怎麽好意思?”


    薛靈秀陰陽道:“反正你不拿走我也要丟了。”


    雲閑非常好意思地把坐墊麻利地塞到了自己的儲物戒裏,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薛靈秀深呼吸了一番,咬牙將視線移開。


    看來這不講究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眼不見為淨。


    一行人在此停滯,不過片刻,仲長堯就禦劍翩然而歸,將自己探查所見說了一番。


    “正好撞上猴王交替,所以族群傾巢而出?”薛靈秀折扇抵著指骨,微微使力,麵上笑意未改,語氣中帶著點不愉:“我還真是很倒黴。”


    “非也。”仲長堯心態極佳,即使對著方才下了他麵子的雲閑,也能麵色如常地笑道:“正是因為眾猴都聚集在山巔處,有的偏僻通路缺乏守衛,我們便可以找機會潛入了。”


    薛靈秀:“潛入不是問題,但那嬰奇樹就生在山巔處,有猴群把守,我們又要如何取物?”


    這就問到點子上了。


    見雲閑也抬起頭,一副求知模樣,仲長堯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調虎離山,聲東擊西。”


    仲長堯將他的計劃娓娓道來。


    看來話本中他用的就是這個法子,將人分成若幹小隊,各自放火燒山,挑釁猴王,最大限度地分散開音波陣的影響,他再趁混亂之際潛入山巔處,以最快的速度偷走嬰奇果,在眾猴歸來之前一起撤退。


    “就是到時候可能要麻煩雲姑娘眾人了。”仲長堯略帶歉意地對雲閑道:“無論如何,猴王是不會離開的。到時請姑娘盡力吸引開猴王的注意力,如非必要,我們不能引起大規模的衝突。”


    喬靈珊道:“可隻有你獨自去,不會太危險了麽?”


    仲長堯儒雅一笑:“無事,我習慣了。”


    喬靈珊一怔,緩緩道:“……明白了。”


    雲閑在旁聽著,也明白了。


    來了!繼“越階挑戰我最強”後,仲長氏第二裝逼法則之“危險的事情你們幹,最後的功勞我來攬”!


    之前她為什麽說當仲長堯的小弟是件很悲慘的事,原因無他。縱觀整個話本,仲長堯雖然看似多次身處險境,但實際上每次都能脫身。這麽轉圜一想,似乎最危險的事都不是他在做,每一次出事的都是身邊的人,可最終萬眾矚目的場麵,卻通通隻有仲長堯有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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