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口頭禪是“老娘扒了你的皮”這句, 就非常具有原汁原味的魔教風情。


    一般人很少有這種能夠近距離觀察聖女還不被揍的機會, 仲長堯也不行, 雲閑仗著她目前打不著自己, 目光如炬,盯來盯去, 盯得即墨姝都煩了:“看什麽看?”


    “沒事,就看看。”雲閑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即墨姝:“你倒是人如其名。”


    又有一隻長得奇形怪狀的妖獸從藤蔓上撲下來, 即墨姝指尖一動,將她那頭藏得嚴嚴實實的同款異獸拖出,綢緞飛舞一段, 將其脖子直接扭折。


    她的靈氣散發著寒氣, 顯然是水屬性的, 雲閑看著看著,頓時感覺更像森林冰火人了。


    即墨姝是水娃,她就是火娃。


    “這些妖獸藏得越來越嚴實了。”綢緞飛回,即墨姝蹙眉道:“此前還有一段路,根本找不到相應的開關,不論再如何打下去,這幻境也隻會不斷重複,找不到出口。”


    她是後天魔族,對幻境認識肯定比雲閑高不知凡幾,既然這麽說,那便是對了。


    這兒更像是一個不斷重複循環的路段,推門的難度越來越高,兩人也應付地越來越吃力,雲閑喘著氣殺掉一隻已經開始懂得背後偷襲的妖獸,抹汗道:“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不行。”


    “不行什麽不行?這才多久?”即墨姝說:“現在也隻能如此。”


    “先待著休息會,再想方法。”雲閑一屁股坐到石頭上,道:“再這麽一路下去,我懷疑之後的妖獸都要開始使用工具了。”


    看這等進化速度,直接上演一出《物種起源》也不是不可能啊。


    即墨姝:“……”


    她一臉矜持地遠遠坐到了另一塊石頭上去,側對著雲閑。


    雲閑觀她坐不太利索,動來動去,總感覺不大舒服的樣子,心想聖女啊,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穿得清涼好看是好看,但容易被曬黑不說,現在席地而坐還特別容易硌屁股,多難受啊。咱們戶外出行還是穿得簡單輕薄些,這樣髒了也方便直接丟給醫修洗。


    但她現在和即墨姝關係還沒有那麽好,所以暫時不能提建議,免得被抽到十裏外去。


    即墨姝發現這人老是看她。


    當然,比起一些小人的視線,雲閑的視線就單純許多,似乎還帶著點躍躍欲試,這讓即墨姝更煩躁了。有惡心人的玩意盯她,她直接一巴掌過去便是,雲閑這種,打又沒法打,說又說不過,真是好像一隻天天閑著沒事就故意咬人鞋跟的小狗,煩得要死。


    兩人就這麽不尷不尬地坐了一陣,即墨姝啟唇道:“對於這大荒石女,你有什麽頭緒?”


    雲閑其實看過話本知道一點,但是按理來說她應該不知道,於是輕咳一聲,謹慎道:“略懂皮毛。聖女,你呢?”


    即墨姝其實也知道,但按理來說她應該不知道,一抬下巴,也謹慎道:“略知一二。”


    雲閑試探:“……那我先說?”


    即墨姝不露聲色:“你要說便說吧。”


    茂密森林裏的天氣還算適宜,翠綠枝葉遮天蓋地,如果忽略掉天上顯眼的兩個重疊太陽之外,很像是什麽悠閑的避暑之地。雲閑換了個坐姿,摸著下巴,假裝艱難回憶:“嘶,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大荒石女其實確有其人……”


    五百年以前,大荒石女原本是一對普通修士之女,剛一出世便嚇昏了接生婆。小小的女嬰自肩上卻生出了兩顆腦袋,麵目一模一樣,神情卻各異,一邊張嘴啼哭,另一邊卻能沉靜安眠。


    眾人皆把其當做異端,想要將其殺滅,但石女之母不忍放棄骨肉,將其帶進了深山僻壤,閉世之地,除雙親外從不與他人見麵,就這麽將石女養到十八歲。但石女真的和普通孩子差別極大,在修習造詣上堪稱天才,神智卻宛如野獸,不通人言,喜惡極端,雙親壽元盡後,更是無人能管,最後犯下了彌天大錯。


    犯錯,不僅犯了,而且毫無悔改之意,被抓了一次還要犯,跟她說也說不通,實在太過張狂,甚至還自立了一座宮殿,最後眾人無法,隻能將其暫時封印進四方秘境之內,與無數妖獸長眠於沙土之下。


    而今五百年後,再度穢土重生。


    “我就知道這麽多了。”雲閑說完,問道:“聖女咧?”


    奇怪,怎麽知道得這麽詳細,即墨姝美豔眉間一蹙,方試探道:“那你知道,石女修這一座古堡是為了什麽?”


    這個雲閑是真不知道,她搖頭。


    “石女雖然不通人言,但似乎對戲曲很感興趣。”即墨姝頓了一下,似乎不知該如何形容,“也不是戲曲,就是一些……找人來演出的故事?經過千辛萬苦修得正果這一類。她就是天天去路上逮好看的人到古堡演戲,方才被正派人馬抓到的。”


    “懂了。”雲閑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喜歡看這種戲碼嗎,人類對於狗血的向往是無窮的,“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盡在大荒古堡。”


    即墨姝:“……”明明說得也沒錯但為什麽總感覺怪怪的。


    雲閑得了這些新消息,垂眼思索。


    話本中沒提柳世是如何進入這大荒泉的,但想必石女沒有出現,否則按照石女方才深不可測的實力,別說泡溫泉了,可能會被直接當成火鍋底料。可為何這石女出現之後,徑直逮了自己和即墨姝?


    臉頰被陽光灑得一片火熱,雲閑用掌心擋了擋,額角已經有汗流下。


    天空中掛著的兩個太陽愈發強盛,雲閑抬眼,無法直視,但就在這一瞬,她心神一動,似乎發現了什麽。


    “聖女。”雲閑突然指了指上空,問:“方才你醒來的時候,這兩個太陽離我們有這麽近麽?”


    即墨姝被她問得一愣,也抬臉看去,遲疑道:“似乎…沒有。”


    雲閑眨了兩下眼睛,又問:“你還記得石女雕像的眼睛麽?”


    即墨姝:“金色重瞳。怎麽了?”


    “沒怎麽。”雲閑指了指天邊那碩大的兩個太陽,鎮定道:“就是我發現,那好像是石女姐姐的眼睛啊。”


    她就奇怪,再怎麽樣太陽也不會一點方位都不動彈,反而淨往人麵前湊吧?還有這形狀,跟重瞳異常相似,這麽一說,石女從一開始就在幽幽看著二人呢,動都沒動一下。


    即墨姝:“……”


    什麽啊!!


    就算是她,抬眼看著那重疊的驕陽,也感覺手臂上汗毛倒豎。


    那若是石女的眼睛,那現在她們究竟在哪裏??是石女太大,還是她們太小了??


    雲閑站起身,兩人一起抬臉看向太陽,似乎是發現了她們的察覺,用來糊弄人的簡易障眼法終於破了,陰黑的天際之上,兩顆毫無血色的金色瞳孔翻動著,冷漠地看向二人。


    “……”雲閑用氣聲跟太平說,“論眼珠子,還是你比較好看點。”


    太平細聲細氣:“滾!都什麽時候了!”


    “發現了又如何?”即墨姝很快將那點不適應壓下,皺眉道:“還是找不著幻境內核,我們也隻能被看著。可惡,若我再強一階,直接將其打破不是問題。”


    “其實……”雲閑興致衝衝道:“按照她的喜好,我們隻要再曆盡艱辛一番,然後表現出一副修成正果的樣子就可以了。石女也不隻看愛情戲嘛,修成正果不一定指夫妻,也可以指好朋友啊!到時候,我們就肩靠肩,手拉手,實在不行親一下對方的臉,不就可以了。聖女你說是不是很有道理?”


    她笑眯眯看向即墨姝。


    即墨姝:“你想死嗎?”


    雲閑:“我開玩笑的。哈哈哈!”


    這個方法被極快地否決了。


    雲閑繼續抱頭思考,足尖在草地上蹭來蹭去,發出沙沙聲響,一刻鍾後,終於再度緩緩抬眼。神色極其肅然,對即墨姝道:“我明白了。”


    “這幻境形態玄妙,隱約間有對稱之勢,同時又相交對抗。這等態勢,讓我不得不想到道教的黑白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石女的雙頭也是一陰一陽,一正一反,若要說薄弱之處,那便是兩邊的魚眼了。”


    即墨姝見她侃侃而談,麵色古怪道:“你還對道教有研究?”


    “本人不才。”雲閑若無其事,正色道:“退、避、柔、斂、樸、拙,我一直立誓將此六字作為立身之源。”


    原本還以為她是個不學無術的劍修,現在看來竟然還有些底蘊,即墨姝看她一眼,道:“嗯。”


    雲閑輕輕呼出一口氣。


    幸好沒再問下去了,再問下去真就很難閃避了,她對道教的唯一了解就是太極,說到道教,就想到太極,說到太極,就想到太極拳,說到太極拳,就想到一個大西瓜中間切兩半,一個分給你一個分給它……扯遠了,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似乎是一直沒看到自己想看的戲碼,石女有點不滿意了,金色瞳孔翻動,下一瞬,周圍無數妖獸便傾巢而出,頗有一些當年的作者遺風,如果沒有阻礙,就給二人製造阻礙。


    群獸嘶吼,前仆後繼撲來,即墨姝顯然是行動派的,不管雲閑說得對不對,都先試試再說,綢緞祭出,喝道:“拖住,勿殺,我能感應靈氣波動,若能找到你說的那什麽眼,便二人一齊出招。記得使全力!”


    走到這一步,妖獸的修為已然不比最初,即墨姝是元嬰,拖起來倒還得心應手,這對雲閑就有些難度了。但秘境二人相對,雲閑若守不住,傷的隻會是即墨姝,她將欺霜上殘存的血跡用指腹抹幹,道:“明白。”


    即墨姝本都已經做好負傷準備了,見雲閑竟然真能拖住,不由有些微微詫異。但她很快便閉目守心,眉間泛起幽幽紫氣,沉心浮向四周。


    果不其然,無數前仆後繼的妖獸不過是和幻境融為一體的虛影擬物,唯有那天空中的瞳孔氣息濃烈到快要將她灼傷。即墨姝閃身躲過,皺眉,再度看向眼前之景——


    在左右境界的交界處,一處虛空靜止的有些異常。無論什麽靈氣,隻要到其身邊,都會悄無聲息地被吞噬,即墨姝驟然睜眼,一道光華閃電般襲去:“這兒!”


    聽聞號令,雲閑也躲過眼前妖獸利爪,劍柄錚錚,朝那一點擊去。


    二者相碰,發出巨大一聲轟鳴。


    塵煙散去,眼前依舊是熟悉古林。


    “不行?!”即墨姝愕然道:“為何?”


    整個幻境開始不斷顫動,似乎是幻境之主有些許惱怒了,足下石塊聳峙,草木衰頹,天色一下子變得昏黃,在躁動的妖獸群中,二人有些力不從心,很快便再度負傷。


    雲閑轉眼,看向欺霜所指之處,那兒不斷散著光暈,她突然想起什麽,又開始念叨。


    即墨姝還以為這人在念什麽符咒,側耳一聽:“一個大西瓜,一個大西瓜……那什麽兩半……”


    即墨姝懵逼:“?”


    到底什麽玩意兒?


    “找到了。”雲閑念完,神色一凝,迅速拔劍,朝那虛空之處相對的方向擊去!


    動作之間,兩人的後背不由緊緊貼在一起,由於碰觸不到彼此,所以即墨姝並沒有發覺,也沒有躲開,更沒有要扒了雲閑的皮,一人朝東,一人朝西,雙武齊出,異常默契。


    即墨姝道:“出全力!就快破了!”


    “已經全力了!”雲閑身上在出全力,用力得臉都要皺了,嘴還沒有完全發揮:“你看,我就說我跟道教頗有淵源,真的……”


    如果穿著打扮能再搭調一點的話,可能畫麵效果會更加好一些。


    內核被破,石女的兩個瞳孔卻在上頭緊緊盯著,沒有動作,隨後發出一聲異常滿足的歎息。


    破吧破吧。


    五百年了,已經五百年了!


    一出來就有這麽多人給她挑,石女快要眼花繚亂。除了第一個衝上來自薦的那位實在過於陽剛不合她的眼,彈飛算了,其他人都長得俊美異常,她都不知道要挑哪個比較好了。


    好煩惱。


    選一個紅色的吧,再選一個藍色的,靈氣屬性相反,這樣戲碼會更好看。


    果然,她的審美不錯。


    看完了。石女托著下巴看著掌心上那兩個昏迷的小小人,捏著雲閑的馬尾把人提溜起來,信手丟到身後的泉水裏去。


    她再去捏即墨姝的,結果指尖一動,即墨姝身上的衣服就破了,春光乍……狂泄,石女頓了一下,默默去旁邊撿了塊布把即墨姝包成繭,再信手丟到雲閑旁邊去。


    嗯?這個人,分明是水屬性,為什麽丹田裏有一股火種。


    石女被埋了五百年的腦瓜運轉的較為緩慢,想不出來,便不想了,再準備出去,隨便抓兩個人回來玩玩。


    她嘶嘶出去了,眾修士趨之若鶩的大荒泉對她來說就像一汪洗澡水,她毫無興趣。


    石女轉身離開後,大荒泉緩緩升起了一道天然屏障,將內中的二人包裹而進,沉進地心。


    其實,五百年前,石女去逮人回來演戲,演完之後不僅不會打死,還會賞賜一些東西讓眾人帶回去的,但因為長得太可怖屢次將人嚇昏死,這才被正道所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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