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能文又能武,心性上佳。陸氏便是去了也該安息了。


    裴老主動邀請程敘言和程偃在裴家住下,然後老先生的血壓就上來了。


    上一刻程敘言還在書房做文章,程偃突然闖進來拽住兒子的胳膊。


    偏偏程敘言當真擱下筆,對裴老和裴讓略略點頭,就跟著程偃去院子裏陪玩。


    裴老再看著程敘言寫到一半的文章,既好奇程敘言的下文又生氣程敘言說丟就丟的行為,胡子又扯下來好幾根。


    裴讓默默低頭,全心全意做答。也就敘言沒拜師,若真跟他祖父有師徒之名,恐怕他祖父這會兒已經拿著戒尺追上去打人了。


    做學問怎能半途而廢。


    不過程偃有午睡的習慣,而且一睡就是一個半時辰,晚上也睡的早,裴老心裏這才好受點兒。


    若裴老知道程偃是因何嗜睡,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這份“慶幸”。


    裴讓和程敘言隔三差五切磋,從經義,辯論,練字,甚至身手。裴讓差點全軍覆沒。


    香桂盈盈,枝葉和花朵在風中盡情舒展,偶有飄落卻被一陣拳風揮開,兩個少年你來我往,裴讓眼睛微亮,有破綻。


    他一拳揮過去,但下一刻手腕捁緊他整個人被迫在空中倒翻,隨之屁股傳來劇痛仿佛摔成了八瓣。


    “言弟,你下手也太狠了吧。”他大聲控訴。


    程敘言將他後脖子處的腳收回來,裴讓沒防備,於是後腦勺也跟地麵來了個親密接觸。


    程敘言微微一笑,雖未言語,但那笑好像在說:這才是真狠的。


    裴讓:………


    他氣的捶地,他比程敘言大四歲!!除了字跡兩人各有千秋,不好評判外,他也隻有在一些經義上略勝一籌,其他方麵皆輸的一敗塗地。


    更驚人的是,敘言正在瘋狂縮短他們之間的不足。裴讓不敢想,若是他們二人同時下場科考,他怕不是要被敘言穩穩壓住。


    裴讓出神之際,麵前伸過來一隻略微秀氣的手,他抓著手站起來,看著麵前熟悉又陌生的臉。


    他初見程敘言的稚嫩,再見程敘言的漠然,如今他們重新交上手,對方的五官並沒有太大變化,可裴讓已經完全看不懂他了。


    書上所言的英才是否就是如此,隻需要一點點啟蒙,便能自發形成山巒巨峰。


    兩人對立相望,但也隻有片刻,程敘言轉身離去,風撩起他的黑發,秋風中他的背影不再單薄。


    裴讓攥


    緊拳,少頃又強迫自己鬆開,他驕傲的仰起頭,眼中映出頭頂的廣袤藍天。


    知恥而後勇,事必成。


    他不會一直輸。


    一個四年不行就兩個,兩個不行就三個,他的人生還長著。


    “老爺?”管家猶豫道:“不去安慰一下讓公子嗎?”


    裴老搖了搖頭,主仆倆消失在回廊。


    讓兒不是四年前的讓兒了,雖然還喜歡跟人相爭,但他的讓兒輸得起。


    留下程敘言真是最好的決定之一,不管是四年前還是現在。哪怕二人未來分道揚鑣,但兩者相爭相輔的成果不會泯滅。


    因著裴老的縱容,裴讓偶爾的玩心跟程偃合得來,程偃也不再抗拒裴家,有時候程敘言跟裴讓出門,程偃也不會鬧騰,當然程敘言離開的時間不能超過半日。


    到底是有裴老的兩分薄麵,裴讓帶著程敘言去縣城的童生家拜訪,有八成幾率能進門。


    除了能跟童生交流心得之外,也有營造名聲的意思。對一個讀書人來說,名聲十分重要。


    裴讓跟著裴老學習,程敘言在家“自學”,兩人都未正經進過學堂,自然也沒有同窗。


    然而科舉考試第一關——縣試,就需要考生五人互結,非親非故又不知一二根底,誰願意跟一個完全陌生的書生互結。


    考生考的不僅是學識,還有基本的人際交往。


    程敘言學問紮實,為人謙虛,很快在縣城童生之間有了口碑。


    望澤村的村民最近有些疑惑,村子裏無緣無故多了好些生麵孔,無一例外都是詢問程偃家的事。


    這日程青業收拾書本準備回家,卻被同窗叫住。


    他看著來人,微微蹙眉。


    自從分家後,程青業順勢說服他父母,言隔壁村的童生沒有什麽能再教他的,於是重新尋就鎮上一位秀才開的私塾。


    但凡能念書的人,至少溫飽不愁,程青業原本在隔壁童生那裏念書時,他沒覺得自己跟其他人有太大差別,甚至一應物什還壓眾人一頭,學業也能占個中上,偶爾能得幾句夫子的讚揚。


    但如今到鎮上後,程青業不但學問跟不上,隻覺得夫子講的深奧,連他暗暗得意的用具也被壓下去。


    他買不起的白麻紙,同窗一刀接一刀的買,入冬後他穿著土氣的棉鞋,同窗卻穿上羊皮小靴。


    程青業背上書箱抬腳就走,卻聽身後人問:“程兄,縣城最近冒出來的程敘言跟你是什麽關係。”


    第30章 裴三郎


    鄉間土路上, 一名青年匆匆而過,行走間踏過的碎泥飛濺。


    怎麽可能!


    程敘言都沒怎麽正經念學,怎麽可能得到縣城童生的認可。


    肯定是同名同姓……


    程青業到後麵幾乎是小跑回家, 他進屋後第一句話就是問他娘:“程敘言念過書嗎?”


    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把孫氏都弄糊塗了:“你提三房那個掃把星幹什麽。”


    程青業一把將書箱扔地上,喝道:“我問你程敘言念過書嗎。”


    “念…念過吧…”孫氏弱了氣勢, 又有點心疼扔地上的書箱。


    她努力回憶著:“聽說之前送縣裏念了半年。”


    那個時候程青業在隔壁村子的學堂念書,又加上程長泰和老陳氏不準他們靠近陸氏一家, 程青業自然沒放心上。


    如今被他娘勾起回憶, 程青業隱約有些印象。他當時心裏還暗嘲陸氏錢多,程敘言目不識丁就敢往縣裏送。


    如今再看, 分明是陸氏給孫子找到名師,程敘言僅僅學半年就得到童生的肯定。


    若是跟著名師學習的人是他, 會不會現在他早就是童生了。


    見兒子麵色不善, 孫氏小心問:“你怎麽了?”


    程青業心裏憋氣,轉身回自己屋把門關的震天響。


    剛喂完雞回來的楊氏撇了撇嘴, 好大的脾氣。


    還是她的青錦好,青錦如今在縣城幹活, 月銀可觀又不累, 每次回家都給她這個當娘的帶東西。


    楊氏回屋後又寶貝的拿木梳子梳了梳頭發, 鼻尖縈繞著淡淡香氣, 縣城的東西是真好,價格也是真貴。


    這傻小子不知道攢錢, 以後怎麽娶媳婦。


    楊氏考慮到兒子的大事,又想起程青業,程青業是長孫, 於公於私程青業成親後, 下麵的弟弟才能成家。


    還好青錦比程青業小三歲, 能多等幾年。


    楊氏想著想著又開始算日子,今年過年前也不知道她的青錦能不能回家。


    年節賺錢更多,可楊氏也的確很想兒子,她一個人糾結極了。


    與此同時,有關程敘言的過往傳回有心人耳中。


    “…過繼?”


    這事算不得稀奇,但真正讓人稀奇的是程敘言隻跟著裴老念了半年書,此後程敘言祖母病重,他回家侍疾半載。雖未留住祖母性命,但陸氏已然年邁,逝世合乎常理。程敘言又陪嗣父守孝三載,至誠至孝。


    人品過硬,學問更紮實。隻憑著裴老短短半載的教導,程敘言便通熟四書五經,此子於念書一途,天賦實在驚人。


    這樣的孩子居然被過繼出去,這跟把金山讓人有什麽區別。那作為交換的三畝水田簡直渺小的可笑。


    換誰都要說一句把程敘言過繼出去的程家人短視愚蠢。又得提一句已逝的陸氏眼光毒辣。


    但也有人再度把目光瞄準裴老,除卻程敘言,裴讓也學識不俗。


    雖然他們厭惡裴三郎,但何不讓自家孩子效仿程敘言,到裴家不拜師隻學習,當然一應的束脩節禮會補上,甚至更豐厚。


    於是臘月裏的時候,裴家罕見的賓客如雲。


    裴三郎也帶著自己的妾室和兒女回來,往日清幽雅致的裴家頓時吵鬧不堪。


    程敘言識趣的帶著他爹回村,祭拜過陸氏後,跟相熟的幾家送過年禮,父子倆在家裏過了一個安生年。


    元宵之後,他們才重返縣城。


    去歲程敘言和裴讓花一個秋冬的時間擠進縣城讀書人的圈子裏,等的就是今年二月份的縣試。


    程敘言雖然得到陸氏留下的一筆“意外之財”,可隻出不進讓程敘言很沒安全感。


    早日考取


    功名,他就能早日覓得銀錢,在渭陽縣,在望澤村,在這個時代,程敘言這個人的社會地位和話語權俱會大幅度提高,他就能讓程偃過得更開心些。


    程敘言不知道未來會不會遇見一位“神醫”,也不知道程偃會不會有奇跡,但至少在那種微乎可微的機會出現的時候,他不會窘迫於錢財。


    年後仍然是乍暖還寒,一陣蕭瑟的寒風中,牛車在裴家門前停下。


    程敘言付完錢扶著程偃下車。裴家的門房早就熟悉他們,不用通報就領他們進去。


    “…讓公子早就在念叨您們了,現在您們…”


    “啪——”


    男人的叫罵聲刺耳十足:“別以為認幾個字就了不起,我是你老子,就是打死你也挑不出錯。”


    程敘言一行人尋聲望去,天井邊的青年碎發散落,左半邊臉紅腫不堪,可一雙眼睛裏卻是不甘和憤恨。


    “還敢瞪老子!”男人大怒,他旁邊的婦人適時遞過來一根手臂長的藤條:“老爺。”


    麵對即將到來的刑罰,裴讓卻像個木樁杵在那裏,他有自己的驕傲和自尊,他不願意在內心瞧不起的男人麵前逃走。


    程敘言默默扯下腰間荷包,飛快摸出一個核桃,可惜他爹的零嘴了。


    然而程敘言身邊一陣風拂過,程偃像個炮.彈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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