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老摳一直不說留他吃飯的話,把他急的撓頭抓腮的,


    “貓蛋,來,三爺爺給你看個稀罕東西。”


    坐在地上的周紅眼想捉弄貓蛋,手裏藏了一隻虱子,想嚇唬嚇唬這個小姑娘。


    “貓蛋,過來,給我剝蔥。”


    在灶房的王翠芬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把貓蛋給喊走了,周紅眼有些敗興的又把虱子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穿的是粗布褲子,掉著個襠,腰上係著撿人家的破布爛條子搓的繩子。


    腳上的鞋,是撿他同母異父的大哥的,原本撿來的時候,就破的漏腳趾頭了,他媳婦江槐花又在上麵給他打了個補丁,現在補丁也快掉了。


    鞋子不好好穿,成天趿拉著。


    “二哥,你們這次去城裏,老大給你們買了不少好東西吧。”


    他那個有出息的大侄子,在城裏當技術員,一個月拿著二十八塊錢的高工資,這一年就是三百多塊啊。


    他們在鄉下種地,再加上養豬啥的,一年到頭就掙那幾十塊錢。


    家裏的豬都是養兩年才賣,要是中間得了病死掉,那真是一年都白忙活了,家裏的豬是收入大頭,鄉下的人,伺候豬比伺候人還精心哪。


    他前段時間朝這個二哥借錢,他還說沒錢,啥沒錢啊,他咋可能沒錢,他那個大兒子這樣能掙錢,一個月裏還不知道給他們寄回來多少錢哪。


    這樣有能耐的兒子,為啥不是他周紅眼生的啊,周紅眼覺得賊老天不公平。


    “別和我提那個白眼狼。”


    周老摳的心情頓時不好了起來。


    “咋?”


    周紅眼急忙追問,難不成是他二哥去城裏找他那個大侄子,他大侄子幹了啥事了?


    “是不是他不願意讓貓蛋留在他那上學啊?


    這也不能怪他,他那已經有了三個娃了,再說了,貓蛋就是一個丫頭片子,上學能管啥用?


    最後不還是要嫁人,在給旁人養娃。”


    周紅眼的七個閨女,他一個都沒讓上學,兒子打著讓他上,愣是不上,氣死個人。


    周老摳懶的搭理他這個重男偏女的兄弟,他周老摳不僅要供孫女貓蛋上學,還要供她上大學咧。


    “爹,你在這幹啥嘞?”


    周紅眼的小閨女,隻比貓蛋大了三歲,已經會幫家裏做飯洗衣裳了。


    他是典型的,越窮生的越多,家裏八個娃,當初生了兒子後,他們倆年紀都不小了,在他兒子十幾歲的時候,倆人又懷上了。


    當時村子裏都笑話他們,周紅眼臉皮厚,不覺得啥,又當爹了,還樂滋滋的。


    隻有江槐花在家裏羞的不敢出門。


    “去去去,你跟來幹啥?”


    周紅眼裝模作樣的趕著閨女,她這個閨女都九歲了,周紅眼兩口子也沒說給她取個名字,一直妮子,妮子的叫著。


    這個妮子,是有她大姐就用的,後麵生了二姐,妮子歸二姐用,有了三姐,三姐用……


    直到有了她,歸她用,而她大姐現在叫大妮,二姐叫二妮……雖然叫幾妮啥的,但她們都有正經的大名。


    輪到她的時候,什麽花啊,草啊的名字全起完了,周紅眼沒有上過學,實在起不出來了。


    “你們啥時候走?我家準備吃飯了,既然你們晌午不吃飯,我們也就不留你了。”


    周老摳站了起來,趕著周紅眼。


    “……”


    周紅眼不知道說啥了,他不是不吃晌午飯,他很想吃,


    “二哥,我這還有一肚子話沒和你說哪。”


    “呦,你來了啊……”


    走出灶房的王翠芬像是才看到他來似的,撇了撇嘴,那吊銷三角眼裏滿是瞧不起。


    周紅眼就受不了他這個二嫂這樣看他,等他這個二嫂走了後,他難受的不行,


    “二哥,你看二嫂,我一來你們家,她就拿眼翻我,看不起我,我可是你親兄弟啊。”


    “哦,看不起你就看不起你吧。”


    周老摳一點都沒有要替他做主的意思,從王翠芬剛嫁過來,就這樣了,那個時候周紅眼這個二哥,就嘴上說說,讓她對他好點。


    可一點用都沒有。


    “二哥……”


    周紅眼話還沒說完,他的那個二侄子就端著一盆魚肉從灶房出來了。


    飯桌上,


    周紅眼父女倆蹲在周家堂屋的門上,一左一右,仿佛吉祥物似的。


    還揣著手,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桌子上燉的香的不行的魚塊,還有那筐子裏烙的一麵焦脆的苞米麵餅子。


    饞的一個勁的咽口水。


    “二哥,你說開鐮,咱一家能分多少糧食,俺可不想再要那紅薯了,吃著總放屁……”


    周紅眼扯著話頭,硬拉呱。


    “不好說。”


    周老摳隻顧著吃魚哪,壓根就不想接話茬,這魚做的這麽好吃,老婆子肯定背著他沒少放油。


    “我說周紅眼,你不回恁家吃飯,在這幹啥?”


    王翠芬向來就不待見這個周紅眼,當初她公公活著的時候,他就帶著他家的娃總來蹭飯。


    自己有手有腳,不說去地裏幹活掙工分,就知道白吃人家的。


    “二嫂,我家沒飯……”


    周紅眼可憐巴巴的,想讓他這個二嫂可憐可憐他。


    可王翠芬壓根就不像那會可憐人的人。


    “沒飯去你那個大嫂家吃啊,她家都是飯。”


    周紅眼不吭聲了,看著他二哥,他二哥也不幫他說話,他又墨跡會,見真吃不到魚肉,這才帶著小閨女撒腿往他大嫂家跑,去的晚了,恐怕就啥也不剩了。


    隔壁齊嬸子家的張銅花聞著從隔壁飄來的香味,肚子一個勁的叫喚。


    “還不趕快洗尿布,愣著要死啊?”


    張銅花的娘哄著懷裏的娃,罵著她。


    被罵的張銅花垂下了眼,洗著尿布,眼底泛濫著不甘。


    日子一天天過去,隊裏要開鐮了。


    就連周文都忙的團團轉,忙著往地裏送水,送飯。


    把麥子從地裏收上來,堆到被石磨壓的平整的場裏,周老摳牽著隊裏的老牛,拉著石磨,碾壓麥子脫殼子,有的拿著一把捆好的麥稈,在石滾上摔打。


    在場上忙活的人,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一個個臉上都洋溢著笑容,盼著趕快分糧,分糧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蒸一鍋白麵饃饃解解饞。


    周家有三個人掙工分,不對,有四個,之前貓蛋跟在王翠芬身邊撿地上的牛糞球,也算工分,隻是工分算的少罷了。


    最後分了兩袋子紅薯,大半袋子小麥,麥糠倒是分的不少,還有麥秸稈也分了一堆。


    分糧的第二天,周家那個嫁出去的大閨女,二閨女就像商量好似的,一塊挎著籃子,拖兒帶女的過來了。


    周老二沒在家,被周老摳支使著去縣城黑市買糧食去了,現在隊裏都分糧了,有些隊裏產量好,隊員分的糧多,黑市的糧食也比平時多了起來。


    有備無患,多買點糧備著,總是好的,等洪水過後,饑荒來了,就是拿錢,也不一定能買到糧。


    周老摳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打量著這兩個回娘家的閨女。


    劉小娥拽著周文,倆人撅著屁股蛋子,趴在門縫那往堂屋裏瞅。


    王翠芬板著一張臉,從裏屋出來,兩個閨女帶的籃子,她都掀開看了,大閨女的籃子裏裝了兩塊小紅薯,那紅薯還沒她的手掌大,真虧她找到這麽小的。


    二閨女的籃子裏裝了幾個蘿卜,蘿卜有啥稀罕的?


    第46章


    “說吧,你們回娘家來幹啥嘞?”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隊裏一分糧就回來了?


    “爹,恁和我娘不是從城裏看我兄弟回來了?我和杜鵑,俺倆回娘家來看看,那貓蛋咋又回來了啊?”


    周家大閨女周芳芳是知道她爹娘這次進城是去送她兄弟的閨女去城裏上學的。


    周文透過窗戶紙哪,打量著她這個當年鬧死鬧活要嫁給二流子的大姑,隻見她穿著一件斜襟的粗布紅褂子,那種紅,是洗了很多遍的淺紅。


    一看就知道那件衣裳是上了年頭的,袖子幫了一截,在鄉下也算挺體麵的了,褲子就比不上褂子了,藍色的褲子屁股後麵補了兩塊薺菜根顏色的補丁,褲管上也補了一塊。


    頭發和旁人學的剪到了脖子哪,脖子裏係著一條綠的陳舊的方巾,這東西秋天大多用來包頭。


    耳朵上紮著兩個小小的銀丁香,這還是當初她那個二流子男人在她是姑娘的時候,追求她送的。


    當初,周芳芳也就是看在了這兩個還沒綠豆大小的銀丁香上,才鐵了心要嫁給這個對她好的男人的。


    隨著一年年過去,這兩個薄薄的銀丁香,早就沒有當初那樣亮,那樣新了,甚至變得有些發烏了。


    “往後,這個家不準再給我提那個白眼狼,貓蛋過繼給了老二,往後她就是老二兩口的閨女。”


    周老摳見閨女身上穿的這身,還是當年她沒出門子時候的衣裳,心裏又惱起了火。


    當初,嘴皮子磨破,說也說了,罵也罵了,甚至都上手打了,可還是非要嫁給那個二流子,要是那個二流子對她好,他也就不說啥了。


    自打這個大閨女嫁過去後,天天以淚洗麵,隔三差五的回娘家,讓她兄弟去教訓了那個二流子,可她還心疼的不行,說啥都不讓打。


    周老摳對這個閨女,是又氣又恨,恨她一點不爭氣。


    周杜娟見她爹提起她那個在城裏當技術員的兄弟,就一臉的火,還不讓她們往後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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