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敏抬起頭來:“上山幹嘛?山上多危險,那可不是平地,雪都不知道深淺,一腳踩下去沒到頂的都有。”


    “這不是前幾天降溫,村裏的一些老人去世了嗎。幸好那個殯葬用品店是村裏自己人開的,找出了幾副現成的棺材幫忙收斂了。可是一直在家裏停靈也不是辦法,就想著抬到後山安葬了。”梁康時仔細解釋,“村裏也沒剩幾個青壯了,我這五十歲的都是年輕的,人家請我去幫忙,於情於理這忙我也該幫。”


    甄敏還是不放心,但她也不能要求梁康時把這事推掉,梁家村裏家家戶戶都沾親帶故,那些都是梁康時的長輩。她擰緊了眉頭,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下去。


    梁康時趕緊補上幾句。


    “不進山裏深處,就往上稍微爬幾步。而且我是去幫忙抬棺槨準備下葬的,坑這些天他們已經挖好了,這條路來來回回走過許多遍,雪都踩實了,我保證一步也不往別的地方邁。”梁康時賭咒發誓。


    甄敏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了一點。不是她大驚小怪,積雪深到這個地步,連平地裏都有人陷進去爬不出來,山裏哪裏藏著個深溝,讓雪一埋哪還分辨得出來,掉進去聲音都來不及出,人就整個被埋在雪裏了。


    梁銜月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調皮跑到後山上,地上鋪滿了落葉,踩在上麵窸窸窣窣,還怪好聽的。她光顧著撿掉在地上的鬆果,結果一腳踏進了一個大坑裏,這大坑表麵上根本看不出什麽,全是鬆軟的落葉,一踩進去才知道裏麵是空的。


    當時幸好有落葉緩衝,梁銜月身邊還有小夥伴陪同,大坑雖然比梁銜月還高,但是跌進去沒有受傷,小夥伴本來還想下山喊人來幫忙,梁銜月仗著人靈巧,已經踩著坑裏凸出的邊緣爬上來了,好在有驚無險。


    梁銜月也再三囑咐梁康時,每一步都要小心,最好踩著人家的腳印走。要是最壞的情況出現,真的出了事,千萬不要慌張,盡量保存體力,她知道了消息馬上就會拉他進海島的。


    梁康時再三安撫妻女:“放心,我一定謹慎。”


    ————


    梁康時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發了,一直到下午兩三點才回到家裏。


    他看起來累的夠嗆,褲管上沾滿了雪,凍得邦邦硬,脫下來以後都能站在地上。


    梁康時脫下手套,手指凍的像蘿卜一樣粗。甄敏拿來熱毛巾敷在他的手上,問他:“你中午吃飯了沒有?餓不餓?”


    “餓了,”梁康時老老實實的回答,“怕今天來不及幹完,中午就沒吃飯,我把你塞在我兜裏的幾個小麵包吃了。”


    甄敏轉身:“那我給你下碗熱湯麵。”


    梁銜月則是問道:“山上現在什麽樣?”


    “原來進山的路都認不出來了,這要不是他們先趟出一條路來,我還不敢進。”


    隻是一場大雪下過,山裏的地貌都改變了,幸好這次隻是去半山腰,沒有進到深處,否則在山裏迷路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他們還商量著要去山裏砍木頭。”


    梁銜月一下子抬起頭來:“爸,你沒說要跟著去吧?”


    “我當然不能去了,我說家裏的煤夠還夠燒。”梁康時捧了一杯紅棗薑茶,語氣裏也滿是擔憂,“這也是沒辦法了,按照平常冬天買煤的量現在隻能燒上一個多月,木頭扛回家裏還得曬過才能燒,算算時間現在上山砍樹,下個月燒的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幹透。”


    誰都知道山裏危險,凍傷、迷路,還可能遇到野獸。可這也是沒有辦法,有人去找經常買煤的那個煤場詢問,煤炭已經不再對私人售賣了。


    “要是燒秸取暖呢?”他們這裏種的最多的農作物是玉米,玉米秸稈是不錯的燃料。


    梁康時搖了搖頭:“秸稈不耐燒,平時在灶台裏燒個水做個飯還湊合,真要當做爐子的燃料,人就得一刻不停的坐在一邊加秸稈了,不如木頭方便。”


    這倒是也對,可是這樣一來,就必須要上山砍樹了。


    “那去的人應該挺多的吧?”梁銜月猜測道。誰家也不會提前買那麽多的煤,今年雪雖然下得早,但也確實沒人能預料到這樣一個末日般的雪災。村裏人大多都是在第一場雪下過之後才買的煤炭,也就是跟梁康時買煤的時間差不多,他們最多的買上了平時一冬天兩倍的煤炭,可還是覺得不夠用。


    “進山砍樹這件事我估計他們也琢磨了很久,可能家家戶戶都免不了出人去,你梁柏叔這人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他今年都六十五了,孫子都沒比你小幾歲,也要跟著一起去。”


    村裏人常做農活,身上有一把子力氣,別看人家六十幾了,比城裏的年輕小夥力氣還大,非要上山去也不稀奇。說實話,這麽多人都不畏嚴寒的積極上山砍樹,並不是說所有人家裏的煤都不夠燒,煤燒的再快,雪才剛下兩天,離燒幹淨還早著,而是想到先頭進山砍樹的人把近處的樹砍光了,輪到他們的時候就得走更遠的路,找山裏更深處的樹。不如早早的一起結伴去砍了,人多比較安全,柴火堆在家裏也安心。


    梁銜月咋舌:“這麽多人都去啊?”她心裏想的是,這些人可千萬不能出什麽事。梁家村裏的年輕一代要麽定居在城裏,要麽在外打工、上學。剩下來的人平均年齡都奔著60去了,現在這一部分人裏的“青壯”要上山去,這要是出了什麽事,梁家村可就隻剩下老弱病殘了。


    雖然梁康時不去,可是一旦有什麽三長兩短,梁家村失去了防衛的有生力量,家家戶戶又囤著這麽多糧食,可不就變成誰都能來咬一口的大肥肉了。


    這可不是梁銜月想看見的。她心裏裝著這件事,轉頭打開了兩個星期沒開機的筆記本電腦。


    吃過晚飯以後,梁銜月抱著筆記本電腦走到梁康時麵前:“我之前不是在網上下載了很多災害求生的資料嗎,我把一些雪天進山還有遭遇野獸注意事項整理出來了……”


    梁康時一秒明白女兒的想法:“你是怕大家在山裏出事,所以想把這些告訴大家?”


    梁銜月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大家願不願意相信我整理的這些資料,畢竟我這是紙上談兵,又沒有親自經曆過這些。”


    梁康時卻不這麽認為:“下這麽大的雪,誰不是頭一遭遇到?別說你沒有經驗,那些老人活了一輩子,也不知道拿這麽大的雪怎麽辦。這樣,我明天先去問問,不信的人當然不會來聽你講課。”


    梁銜月有一瞬間的僵硬:“啊,要我講給大家聽?”她有點不太好意思。


    梁康時滑動鼠標看了看資料上的內容,覺得很實用,他一臉理所當然:“當然是你講,你是大學生,你說的話他們願意信。”


    因為進山砍樹這件事還挺急的,誰也不敢保證接下來會不會繼續下雪,要是雪下起來,那可就更不能進山了。所以梁康時把消息傳出去,下午就有不少人到梁銜月家裏來。


    梁銜月和甄敏提前得了通知,都沒進海島空間裏。


    這些人進門就對梁銜月大加讚賞,張口閉口就是“大學生”和“見過世麵”,把梁銜月誇得都不好意思了。有人甚至順手帶來了自家孫子的小黑板,掛在牆上給梁銜月當教具。


    她今天講的東西可能真的會救人性命,所以梁銜月對每一條注意事項都反複斟酌,有一些模糊的和有爭議的建議都被她刪掉。像是人遇到野獸到底是該張牙舞爪彰顯攻擊力還是轉身逃跑,因為要考慮的條件很多,包括野獸的種類、人的自身身體素質和所處的地形,很難講得清楚明白,而且也不實用。


    先別說能不能遇到野獸,光是遇到野獸了這些人還能不能想起來梁銜月曾經說過的話就是一碼事。人在極度驚嚇的時候腦子都是懵的,腿不軟還能逃跑就已經很好了。


    所以梁銜月和大家分享的內容其實很樸實。


    一部分是關於防範失溫。伐木是體力活,會出大量的汗,山上風又刮的猛,失溫絕對是要特別注意的。


    “穿著的衣物要防風,內衣最好不要用棉質品,棉質內衣雖然很吸汗保暖,但是不易幹,最好的穿法是裏麵穿上排汗的內衣,保持身體幹燥,再穿上保暖的棉質衣物,最外層套上防風防水的外套……”


    “上山之前不要飲酒,也不要隨身帶著酒壺,除開喝酒太多影響體能的原因,喝酒會讓身體短暫的暖和起來,那這隻是一種假象。酒精會造成血管擴張,讓血液循環加快,反而會加速身體熱量的散失。所以我建議大家用保溫杯裝一些熱糖水隨身攜帶,能補充能量和熱量……”


    另一部分是跌進雪地裏如何自救,包括不慎掉進深坑裏和從坡上滾落栽進雪堆各種情況。


    梁銜月講了一個判斷方向的小技巧。


    “如果我們在身上摔倒,從坡上滾下來,碰巧下麵又是一個雪又深又鬆軟的大溝,在一陣天旋地轉以後,我們整個人都被埋進了雪裏。被埋以後很難分清方向,想要向上爬出雪麵,必須要知道哪個方向才是上。


    可以選擇吐一口唾沫,唾沫隻會朝正下方落,要是落回臉上,臉的正上方就是雪麵,反之,你的後背對著的方向才是雪麵。”


    斷斷續續的講了20分鍾,才把她準備的這些東西都講完。梁銜月不知道這些上了年紀的“學生們”有沒有理解和記住,反正從她這個臨時老師的視角來看,同學們有的聚精會神,不住的點頭,有的已經睡著了。


    這些人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很有自己的一套生活經驗,有時候也未必會相信別人講的。梁銜月也不強求,還是有不少人聽得很認真的,她就隻當講給這部分人聽。


    聽著有人時不時發出“竟然是這樣”的感歎,梁銜月也覺得自己沒有白白浪費時間收集資料。


    散場的時候,有人拉著梁康時反複確認:“康子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上山啊?”


    梁銜月搶先說道:“我爸前兩天病了一場,我和我媽都想讓他養養身體,這次就先不去了。”


    那人回憶了一下,確實覺得昨天梁康時抬棺材上山的時候氣色不太好。“康子,昨天你怎麽不說,我們都不知道你生病了,早知道的話也不會叫你一起去。”


    梁康時笑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甄敏也接話:“家裏這前院後院都種了好些果樹,我看這麽冷的天也活不了,要是沒柴燒了就把這些樹都砍了。”


    這下話題立刻轉到了果樹身上,誰家前後院沒種幾棵果樹呢?這些樹都種了有十幾年,甚至有二十幾年。雖然今年確實是冷得嚇人,但是村裏人還是懷著一絲微弱的希望,覺得這些果樹明年春天還能如期發芽開花。


    “哪能就這麽給砍了,萬一沒凍死呢,要我說,雪埋的這麽厚,果樹未必就凍死了。”


    甄敏已經把他們送到了門外:“再看看吧,家裏有幾棵果樹年歲大了已經不怎麽結果子了,砍了也不可惜。”


    把人都送走了,甄敏回身一看,梁銜月在屋裏看村裏人帶過來的東西。他們這麽多人到人家家裏去聽講,也不能空著手,每個人都順手帶了點東西。


    從兩棵大蔥到一塊臘肉,什麽都有,因為來的人多,湊起來倒是有一小堆。


    “怎麽還有人送五花肉啊?這肉現在挺難得的吧。”梁銜月翻看著袋子裏的東西。


    她也沒給大家講什麽精妙的知識,就得了這麽一堆禮物,讓梁銜月有點過意不去。


    甄敏說:“這些東西也不是都衝著你講課給的,咱們搬回村裏住,你爸的這些堂兄弟叔伯理應來上門看看,這次也是聽說你要講點東西,所以一起來了。”


    梁銜月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有些人不是衝著她來的,難怪要在底下打瞌睡。


    梁康時湊過來看了一眼:“五花肉是你杜凱叔拿來的,他家豬凍的半死不活的,前兩天殺了。”


    杜凱的媽是梁銜月爺爺的第三個妹妹,梁銜月叫她三姑奶。算下來,梁康時和杜凱是表兄弟,梁銜月爺爺這一輩兄弟姐妹很多,導致梁康時的表兄弟姐妹也特別多,所以這種程度的表親也不算是特別親密的關係,等梁康時一家搬到了市裏,兩家就更不怎麽走動了。


    這塊豬肉能不能成為兩家人重新走動的契機,梁銜月也不知道,這不是她該操心的事情,她隻需要看顧好自己的父母,然後用心經營海島,讓海島能夠源源不斷的產出資源就夠了,人情往來是父母要操心的事。


    第23章 尋人


    梁銜月這兩天除了清除院子裏的積雪,就隻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曬海帶。


    海洋的資源無比豐富,以梁銜月現在的能力,隻能在海邊撿撿海螺,撬撬生蠔,可是趕海總能帶給人無盡的驚喜,梁銜月最近就把目光放在了生蠔海岸邊生長的海帶。


    生蠔海岸距離梁銜月的海島別墅有近二十分鍾的電動車車程,這幾乎是他目前在還海島上活動的最遠範圍。離他們最近的海螺灣地貌接近於觀光沙灘,有著細膩的沙子和湛藍的海水,但是因為沒有礁石,海帶無法依附,隻能看到些漂浮的細長海草。


    電動車上隻能坐兩個人,這次是梁銜月和甄敏一起一起出發。因為不確定用什麽方式采摘海帶更方便,他們帶了小刀、剪子和鐮刀,到時候可以每一種都試驗一下。


    梁銜月穿了半身連體的水褲,相當於是一個加長版的水鞋,一直到腰的部分都是防水的橡膠材質。海帶要下水才能收,梁銜月的準備相當充分。


    他們找了一個有大量海帶生長而且水不深的地方,在這附近轉了轉梁銜月才知道原來海帶並不隻有他們平常吃的那一種,她還見到了一種顏色發黃,模樣有點像豌豆莢的海帶,上麵布滿了一個個圓形的凸起。


    看起來就不怎麽好吃。


    還是那種最常見的片狀海帶看起來更有安全感。一根海帶是很長的,兩三米都很常見,梁銜月不準備連根割斷,海帶的下半部分很有厚度,可能根本就咬不動。


    她選了中間的一段,撇去最尖端20厘米薄薄軟軟的一層不要,從這裏開始向下割一米左右。她先選用了看起來最順手的剪刀,剪刀的刃壓在海帶中間最厚處有點費勁,不過越過這裏,剩下的部分剪起來要快很多。


    梁銜月又試了一下鐮刀和小刀。小刀就不必說了,根本無處下手。鐮刀也不好用,要是能牢牢抓住海帶,再用鐮刀使勁一割,效率會提高很多。可是海帶表麵光滑,根本就固定不住。


    最後還是用回了剪刀。


    拉扯海帶的時候,海帶叢裏總會跑出來各種海洋生物,有套著螺殼的寄居蟹,還有指頭長的小魚和小蝦。


    梁銜月一眼看過去,沒看見什麽有價值的海貨,還是轉身繼續割她的海帶。


    估摸著收割了十幾條海帶,梁銜月的指頭磨的很痛,胳膊也有點累了。她爬上岸準備休息一會兒。


    海邊有很多紅色的海葵,在海水裏飄搖著柔軟的觸肢,如果拿一根木棍戳一戳它,海葵的中間就會立刻收縮起來。


    還有很多奇形怪狀的海藻會被衝到岸上,梁銜月有時會好奇的用鐮刀撥動海藻,但是沒有上手,她好怕海藻團裏會突然竄出個什麽東西咬她一口。


    甄敏本來還在海裏,看見梁銜月上岸以後也跟了過來。她把收割來的海帶扔到沒有海水的礁石上,不經意地往礁石縫裏一瞥,激動的伸手招呼梁銜月:“月月來看,這石縫裏有個大螃蟹!”


    梁銜月一路小跑過去。順著甄敏手指的角度探頭往礁石縫裏看去,果然看到一個圓圓的大螃蟹藏在礁石縫裏。


    梁銜月這些日子裏也了解了一些海洋生物,很容易就判斷出這是一隻麵包蟹。他們把鐮刀伸進石縫,試圖把這隻麵包蟹勾出來。


    麵包蟹把他的兩個大鉗子抬起來,用盡全力撐在石縫上,讓梁銜月把它勾出來的動作變得無比麻煩。


    花了好長的時間,還把麵包蟹的一個大鉗子弄斷了,最後才成功的收獲了這隻比梁銜月手掌還要大的麵包蟹。


    接下來在收海帶的時候,梁銜月都會額外注意看看礁石縫裏有沒有這種螃蟹,接下來果然又發現了兩隻,有一隻個頭太小,梁銜月從石縫外觀察了一會,覺得並沒有費勁捉它的價值,最後隻帶了兩隻大的回家。


    回到家以後,梁銜月先把采摘來的海帶掛在院子邊的柵欄上晾曬。幹海帶有兩種製作方法,一種叫做淡幹,一種叫鹽幹。


    方法都很簡單,淡幹就是把新鮮海帶放在陽光下暴曬直至完全幹燥,鹽幹要多一道程序,先用鹽醃製過後再曬幹。


    鹽幹不僅費鹽費時間,而且會流失海帶的營養。海島上陽光熾熱,淡幹法就足以把新鮮海帶加工成能夠存放很久的幹海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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