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窗戶上的人已經成了一具幹屍,趁亂破窗而入的斷頭鬼用著長長的頭發將那些人卷到自己的麵前,吸食著活人身上的血肉與精氣,隻不過眨眼間,原本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具幹屍,凹陷的臉唯獨隻剩下一雙眼睛瞪的老大,死像可怖。


    眾人尖叫,在偌大的宴廳中慌亂的逃竄,鮮血覆蓋,慘叫聲不斷。


    斐家家主斐季看著眼前的亂向,攥著鎖靈匣的手不斷收緊,一旁抱著嬰兒的婦人走上前來,她單出一隻手搭在斐季的肩膀上,搖頭道:“不可!”


    斐氏此行外出,除卻自家人之外,其他很少有人知道其靈力虧損慘重,正是最虛弱的時候,卻驟然碰上了惡鬼出行。


    可謂是雪上加霜。


    “很明顯是有東西預謀而為之。”


    斐季拂下搭在肩膀上的那隻手,看著眼前的一幕,皺著眉頭嚴肅道:“眼前這個情形,總該解決才是。”


    他將手掌劃破,鮮血滴落在鎖靈匣上麵,巨大的靈力從小小的盒子裏麵溢出,原本在瘋狂啃噬的惡鬼們都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紛紛向著斐季的地方看來,紅色的豎瞳中閃過忌憚之色。


    他們齊齊往後退了幾步,即使空氣中香甜的血腥味都沒能再次吸引到他們。


    白色的靈力凝聚出了一把虛劍,這是式神的武器,即使是斐季,也隻能勉強召喚出一把虛劍,可是這樣也就足夠了。


    瑩白色的劍帶著寒意,在春日的夜晚,將大廳裏麵的人凍得一哆嗦,斐季的右手被冰雪完全覆蓋住,他咽下喉中湧出的鮮血,手中的虛劍橫空一斬,那些還來不及逃竄的鬼怪們全都消散在冰雪之中,惡鬼哀嚎,竟是被周圍的冰雪所腐蝕,黑紅色的鮮血流淌在地麵上,散發出極致的惡臭。


    所有哀嚎聲都消失在劍意之中,斐季伸手擦拭掉唇角的鮮血,虛劍消散,右手卻絲毫不能動彈。


    整個大廳散發著惡臭,周圍的人都劫後餘生的呆愣在原地,竟是雅雀無聲,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人們大口喘息著,有的癱倒在地麵上,有的則一臉失神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再想些什麽。


    站在原地出神的元衡看著破洞的窗外,不知道再想些什麽。


    黑夜寂靜,屋內的蠟燭閃爍著,散發出零星的光芒,剩下撲繼而來的鬼怪悄無聲息的退下,不敢在靠前來。


    斐季坐在一旁喘著粗氣,他身旁的婦人站在一旁,抱著熟睡的嬰兒,目光擔憂的看著他。


    “我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斐氏一族當家主母沈氏,同其妹妹沈貴妃曾有過一段機緣,拜當時的閑散修者,如今的國師為師,習得占卜化靈之術。


    所謂占卜化靈,便是可以預知未來所發生的事情,對著即將發生的事情有著感知性。


    而現在的沈氏卻說,有著不好的預感…


    斐季一雙幽深的眼睛看向門外,廳外夜色如墨,過分的安靜。


    元衡站在窗邊,突然間愣愣出聲:“我看見了…,我看見它們往梨園的方向去了…”


    過分安靜的宴廳裏麵,元衡的聲音毫無阻礙的傳入斐季的耳朵裏麵,他轉過身,看著窗邊一臉呆滯的元衡。


    “你剛才說什麽?!!”


    似乎被斐季的聲音所嚇到,元衡呆呆的回過神來,他驚恐的看著窗外的黑影,指著梨園的方向。


    “姑父!那些鬼怪,它們全都跑到表哥那裏去了!!!”


    咚


    站在大廳中央的斐季隻覺得整個人心髒驟然一震,腦袋一片空白,連呼吸都慢了半拍。


    那隻沒有知覺的手劇烈的顫抖著,他眼中閃過慌亂,一雙眼睛無神的看著梨園的方向,咬牙呢喃道:“該死的鬼東西…”


    …


    梨園,顧名思義種著許多梨樹,初春的季節,梨園裏麵的梨樹都還隻是光禿禿的枝幹,配上晚間蕭瑟的寒風和院內荒涼的景象,無端的讓人感覺這裏已經被荒廢了很久。


    庭院的中央是一個小小的竹屋,裏麵燈光灼灼,木門被打開,一個身形單薄的白衣公子坐在輪椅上麵,腦袋低垂著,陰影下,看不清他此時的麵容。


    斐季和沈氏趕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眼前這一副場景。


    院內有著許多鬼怪的屍體和鮮血,掛在梨樹的枝幹上,還在往下滴著血,嚇得跟著一起跑過來的那些朝中貴族往後倒退,直接被身後的青石絆倒在地。


    眼前這一幕極致詭異,元衡看見坐在房門前的斐攸,就急著往前跑去,卻被身旁的沈氏攔住。


    “別過去…”


    眼中透著焦急的元衡沒有察覺到斐攸的異常,可沈氏卻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對方周圍散發著的強烈的鬼氣。


    撲麵而來,帶著惡臭。


    晚間清風拂過,不知哪裏傳來的銀鈴聲清脆作響,格外好聽,坐在輪椅上的人這才有了動作,抵著唇輕聲咳了起來。


    “表哥!!”


    元衡一臉焦急的朝著斐攸喊道。


    站在一旁的斐季一臉嚴肅的盯著對麵的斐攸,抿著唇,什麽話都沒有說。


    低低的咳嗽聲在晚風中響起,竹屋內的燈光閃爍著,在房門處倒映著一個黑色的影子,那影子站在輪椅的身後,隨後形成了一個人影。


    那個人影推著斐攸身下的輪椅前行,慢慢來到庭院中央。


    皎潔的月光照在對方身上,斐季神色晦暗的盯著斐攸身後的黑影,垂在一旁的手緊緊攥著。


    “你出來了…”


    庭院中央傳來“嘻嘻嘻”的笑聲,月光打在黑影的臉上,照亮了對方恐怖的麵容,隻見那黑影整張臉像是被拚湊起來的玻璃碎片一般,黑色的縫隙肉眼可見,它揚起笑容,眼眸微微往上揚,嘴角拉扯。


    “我如何都沒預料到,你會將自己的親身兒子作為封印我的陣眼,也難怪這麽多年我什麽都沒有找到,原來是被你藏在了這裏。”


    “斐氏…”


    那惡靈揚起笑容,陰惻惻的盯著麵無表情的斐季,帶著刺骨的恨意,他將手放在麵前斐攸的脖頸上,仿佛隻要輕輕一用力,眼前這脆弱的頸脖便會哢嚓一聲斷掉。


    “作為陣眼的生靈必會身受詛咒,五髒衰竭而死,看看吧,這個父親是如此的殘忍。”


    惡靈在斐攸的耳邊低喃,猩紅的眼眸中帶著諷刺的笑意,刺得對麵的斐季眼睛生疼。


    惡靈伸出手,朝著輪椅上的斐攸發出誘哄的聲音。


    “逃離這肮髒的人世,可笑的親情,所以…把這副軀體交給我,脫離痛苦,遠離這人世難道不好嗎…”


    手中染血的手帕已經見不得一處幹淨的地方,五髒六腑被拉扯得生疼,每呼出一口氣,都要忍住喉間湧上的腥甜。


    這副身體,已經變得殘破不堪了…


    斐攸看著麵前惡靈伸出的手,一雙眸子淺淺淡淡,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任何動作。


    那惡靈眯了眯眼睛,淺笑了一聲,隨著他的聲音,周圍匍匐在黑暗之中的鬼怪開始躁動起來,它們將這塊地方包圍了起來,嗜血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庭院內的活人,眼中閃著熾熱的欲.望。


    才劫後餘生,現在又被這麽多鬼怪包圍起來的人們紛紛崩潰的癱倒在地,有的人甚至嚎啕大哭了起來。


    就在眾人崩潰的同時,斐攸麵前的惡靈揚起一抹笑容,他朝著人群淺聲說道:“若是斐大公子能犧牲自己成全你們,那麽就可以保住你們自己的狗命。”


    有些人聽見這句話,崩潰的神經致使他們直接跪在斐攸麵前,往日高高在上的貴族此時請求著眼前坐在輪椅上的人,口中說著殺人誅心的話語。


    一個麵色富貴,看起來十分和氣的男官員此時神色蒼白的來到前方,他看著坐在輪椅上的斐攸,磕磕巴巴的白著臉說道:


    “斐公子,你看你人心善,一個身體不便於行的人換我們這群人,求求你了,我府上還有一個未出生的孩子等著我回去!!”


    有了第一個人出來,後麵相繼的又出現了許多人說著這般的話,到最後,說出的話越來越難聽。


    而坐在輪椅上的人,始終是那副姿態,冷冷淡淡,絲毫不為所動。


    斐季藏在衣袍裏麵的手緊緊的攥著鎖靈匣,往日靈氣充沛的匣子如今像是被掏空了般,什麽都沒有了,他朝著對麵的惡靈看去,沉著眸子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對麵的惡靈依舊帶著笑容,此時聽見斐季的聲音,他轉過頭看了看,聲音輕得抓不住。


    “我想做什麽,當然是…殺掉你們啊…”


    話音剛落,圍繞在人們周圍的鬼怪全都“嘭”的一聲炸裂,黑色的鮮血沾染滿身,那些癱在地麵上的人全都呆住了。


    坐在輪椅上的斐攸麵色發白,咳嗽聲一聲比一聲更劇烈,唇角溢出鮮血,那惡靈猩紅著雙眼,催動著身下的陣法。


    “就快了,隻要陣眼一破,我就可以出來了,可以出來了…”


    剛才炸裂的黑色鮮血彌漫之處漸漸形成了一個圓圈圖案,而斐攸所處的位置,剛好是圓陣中央的地方。


    沈氏抱著懷中的孩子,本能的朝著斐攸的方向走去,卻在某一瞬間定格在原地,懷中的嬰兒似乎察覺到了空氣中的鮮血味,皺著一張小臉要哭不哭。


    “這是…陣法吞噬!!”


    “它是想將陣眼消耗殆盡..”


    “斐季,快阻止它!!”


    沈氏猩紅著眼睛看著陣法內的人,卻被隔絕在外麵,斐季祭出本命劍,可是本命劍的靈力絲毫不能和式神劍的威力相比較,擊打的效果微乎其微。


    虎口裂開,猩紅的鮮血滴落在地麵上,暗淡的鎖靈匣掉在一旁,靈力全無。


    斐季瘋狂的擊打著陣法屏障,最後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斐攸落入惡靈手中,鮮紅的顏色生生刺疼著他的雙目。


    夜晚的冷風極冷,白色的衣衫染上鮮血,像朵朵盛開的紅梅,妖豔極了。


    斐攸抵唇咳嗽著,恍惚間,似乎看見了飄飄灑灑的雪花落在自己的麵前,最後在冰冷的臉頰上化成水滴。


    “嘀,新位麵開啟,當前反派黑化值—20。”


    雪白的羽睫看著那個被鬼怪染上鮮血的人,鈴聲在黑夜中響起,白發掃過斐攸的臉頰,惡鬼咆哮,冰冷的劍刃所到之處,冰雪覆蓋,遮掩了一切肮髒與不堪。


    厲鬼的尖叫聲在半空中響起,那一抹雪色映入斐攸的眼中,久久不能散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28章 神明與黑暗同罪


    銀鈴聲在半空中回響起,惡鬼鮮血所凝聚而成的陣法不堪一擊的被劍意所劃破,那惡靈驚懼的看著麵前的式神,手指鬆開輪椅的扶手,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想要逃走。


    白發銀眸的式神似乎察覺到了惡靈的動作,那柄泛著冰雪的劍刃朝著惡靈刺去,戳中了對方的沒有心髒的左心房處。


    那是惡靈最脆弱的地方…


    被戳中的凶殘惡靈眨眼間便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冰墩,呆在原地不動了,似乎是感覺對方被凍住的姿勢太醜,那式神歪了歪腦袋,抽回自己的配劍,將惡靈冰墩墩縮小,然後捧到了一直盯著他發著呆的斐攸麵前。


    銀鈴聲脆響,清冷精致的式神蹲下身來,將手中的冰墩墩捧在手裏。


    “給你。”


    縮小的惡鬼驚懼著一張臉,姿勢還維持著逃跑的姿勢,此時被封在冰裏麵,莫名的讓人感覺滑稽又好笑。


    可斐攸卻一點都笑不出來,看著那如同冰雪一般神聖不可侵犯的神明,斐攸不自覺的向後退,生怕對方的衣衫上沾染了自己的血漬,卻不想直接被對方攥住了手腕。


    溫熱的觸感傳來,對方的手抵在了斐攸的銀鈴上,迫使他不能向後退,慌亂間,喉間湧上一股癢意,斐攸抵著唇咳嗽出聲,唇邊溢出淡淡的鮮血。


    隨身攜帶著的手帕已經沒有一處幹淨的地方,斐攸抵著食指,剛準備擦拭掉唇角的鮮血,卻在下一瞬間整個人陡然愣在原地。


    意料之外,這個渾身充滿著寒氣的式神的指尖卻是滾燙的,此時正抵在斐攸的唇角處,淺淺的拭去那抹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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