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道


    雖然陸離本就寡言,但是這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同慕以說,讓他不禁有些懊惱,剛才的那些畫麵是不是把小孩給嚇到了。


    是太心急了些,要不是這人間帝王的做法和那些話太過於令人惡心,慕以倒也不會這麽著急將人清理掉。


    陸離看著麵前的青年,伸出手本想碰碰那雙清冷的眸,卻在中途撫上了慕以的臉頰,碰了碰帶著一絲血跡的地方。


    那是剛才被瓷杯碎片劃出的傷口,那時慕以沒有料到周皇會摔破杯子,躲避不及隻能將陸離給護住,擋住了那些碎片,但是自己的臉還有手卻都被劃傷了。


    凡間利器所造成的傷口,不過在一瞬間便恢複如初,隻剩下點點血跡,實際上,若不是因為穿梭位麵世界削弱神魂,這具身體也不會變得如此羸弱,甚至還會被凡間利器所傷。


    有時候的天道所定下的規律,就算是神明都不能輕易幹涉,之所以能很容易的審判身為人間帝王的周皇,大多數原因也是因為對方身上因果太多,種下什麽因,便得什麽果,自作自受罷了。


    而在原本的天地冊中,周朝大曆21年,該是帝王更迭,戰亂不休的一年,而後才有嗜兄登上皇位的暴戾君王血洗朝政,擁複盛朝的後來。


    那人腳踩枯骨,一身血氣而來,無人知曉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慕以的到來改變了後麵的這一切,沒有人知道,與天道規則爭鬥,最終逆天改命的代價到底是什麽。


    陸離搖了搖頭,碰上那早就已經愈合的傷口,突然問道:“你真的是神嗎?”


    暴露在寒風之下的小手冰涼,慕以被問得一愣,隨即半晌才低頭回答道:“是。”


    他承認自己的身份,將陸離的小手搭在自己的額間,刹那之間,身上的偽裝盡數褪去,黑色被洗去,白發雪瞳的神明露出了最真實的模樣。


    那是世界上最純淨的顏色,連寒冬之際,漫天飛舞的雪花都不及眼前景色的萬分之一。


    勾住了眼前人所有的心神。


    第145章 神岄(8)


    神明眼眸純粹, 白發雪瞳,是世界上最幹淨的顏色。


    陸離在看到眼前這一幕時,整個人呆在原地,似乎被眼前的一幕驚到, 他搭在慕以額間的小手微微蜷縮著, 竟掙脫著手想要逃離。


    那眼中閃過慌亂, 眼前人變得陌生無比, 收掉利齒的小獸露出戒備的模樣,對著眼前陌生的人呲牙,威脅著遠離。


    滿滿都是抗拒之色。


    恢複原樣的神明褪去人間凡塵氣,就連那雙眼眸都不似從前一樣, 雪瞳中透著冰冷,無欲無求,即使是俯著身,滿身的冷離還有高高在上的審判感怎麽都消不掉。


    這不是陸離所認識的那個為他而傾傘的人。


    他戒備著想逃離, 卻被慕以一把拉住, 那隻手被放在了心口的地方。


    屋外寒風呼嘯, 他們站在城牆邊, 眺目遠望就可以看見京城之中的萬家燈火,冷風吹的陸離鼻根通紅,傷痕累累的小手被放在慕以的胸口,炙熱的溫度燙的他一瞬間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手掌心傳來心髒跳動的感覺,一下又一下的,滾燙而又熾熱。


    陸離慢慢停止了掙脫的動作,他站在那裏, 乖巧的將手貼在慕以的胸口上。


    “你是神。”他道


    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 卻沒有帶著疑問, 陸離眨了眨眼睛,半張小臉埋在披風中,隻露出黑白分明的雙眼,還有紅紅的鼻子。


    陸離道:“你是神,那你為何要來到凡間?”


    “凡間很不好,凡人很脆弱,會生病,會餓,也會怕冷,還有他們。”


    陸離指著對麵那高高佇立著的宮殿。


    “那裏麵的人都是壞的,血是髒的,心是黑的。”


    包括他自己也是…


    “你為何來到這裏?你不該來到這裏。”


    這是陸離第一次對著慕以說著這麽多的話,那雙瞳眸黑沉,卻又帶著屬於稚子的天真。


    他以荒蕪的內心訴說著人心的醜惡,一字一句中,毫不掩飾對那些生命的排斥厭惡。


    未來的少年帝王初次顯露對於這個世界的惡意,泥潭深陷,淤泥腐臭,原來早就在這時,這個朝代便已經開始在他的心裏麵腐爛發臭了。


    陸離的手動了動,慕以便借機往前一探,把下巴磕在了他的掌心上。


    這是一個極為親昵的姿勢,近得陸離可以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見眼前人根根分明的睫毛。


    今夜明月姣姣,他仰望月光,卻沒有想到最後月亮會墜入凡間,心甘情願的落在他的懷裏。


    他聽著眼前青年笑著看著他,道:“為了一個人。”


    陸離:“…什麽人?”


    慕以:“一個對於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個人…”


    微風拂過,仿佛帶去了晚秋的寒意,陸離的手已經不似之前那般的冰涼,暖呼呼成一團。


    燈籠裏麵的火光小小一團映在那雙白眸裏麵,陸離清清楚楚的在裏麵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盯著那裏看了好一會,好一半天才反應過來,慢吞吞的應道:“哦…”


    反應慢半拍的遲鈍可愛。


    陸離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眼前人並沒有說些什麽話,為何他的心髒跳的如此之快。


    他疑惑的想到


    是病了嗎?


    好像也不是。


    他突然想要讀書習字了,皇宮裏麵的藏書閣是有著最多藏書的地方了,他有一次站在牆角看著路過冷宮的仆從興致衝衝,眉眼高興的抱著手中破破爛爛的小本子,高興的與身邊的人分享今天的收獲。


    那是一本破的連書封都零零散散的舊本,紙麵泛黃,仿佛輕輕一翻,那紙張就會報廢。


    很明顯,這本書受損嚴重,明顯是沒有了價值,是被人扔掉的東西,可那年齡尚小的仆從卻寶貝得跟什麽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的捧在懷裏。


    他們說,從書裏麵能學到很多東西,那麽,他習了字讀了書,是不是就能明白現在究竟是什麽感覺了?


    炸毛的刺蝟縮回身上的所有尖刺,軟乎乎的露出了柔軟的肚子而不自知。


    慕以將臉蛋紅撲撲的,呆在原地的小團子一把將人抱起。


    輕飄飄的,像是抱著一隻小貓一樣。


    放在牆欄上的燈籠被慕以重新拿回手中,哄好了小孩,他便抱著人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


    雖然穿上了薄襖,還加上了一個小披風,可是夜晚依舊涼意浸骨,自陸離一行發熱半個多月才悠悠轉醒,他就格外擔心小孩生病,像是捧著易碎的琉璃瓷器般小心照顧對方的身體。


    將人嚴嚴實實的裹在懷中走到地方,宮門外的馬車已經等候多時。


    排排燈籠掛在宮門前,將那一塊地方照的明亮。


    陸離身處一片溫暖光明中,縮在慕以的懷中,看著黑暗籠罩著的冰冷的宮殿離著自己越來越遠。


    他遙遙一望,總感覺自己身在夢境之中,仿佛記憶之中,他仍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裏麵,鮮血的氣息令人作嘔,他冷眼看著那肮髒的鮮血染上自己的衣物還有雙手,白骨簇擁成座。


    座下王座似寒冰刺骨,幻境之中的“他”似有所感,抬起頭來,紅色的瞳孔像是被血色侵染,那人身在地獄之中,朝著站在身處於光明之中的陸離看過來。


    命運的分割線從此處斬斷開,陰陽兩麵,前世今生,在某個冥冥之中那一瞬間相視。


    隨後幻境消失,眼前依舊是被黑暗籠罩著的皇宮。


    身邊的人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境與想象,可那一瞬間卻仿佛身臨其境般,陸離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陸離緊緊攥住慕以的衣角,死死不肯鬆手,直到他被慕以抱上馬車,車簾隔絕了眼前所有的畫麵,隻剩下溫暖的懷抱之後,緊繃的弦才微微鬆開。


    —


    日子平平淡淡的過了好幾天,水患幹旱之地有條不絮的恢複著,邊關因為有了糧草軍資的加持,開始連連傳來捷報,皇宮中的皇帝自宴席之後,便也不再弄什麽幺蛾子了。


    這支離破碎的國家開始慢慢愈合,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因著這段時間閑暇無事,慕以便把陸離的習字授課提上了日程,將他送去了國子監中學習。


    作者有話要說:


    小陸離(心髒撲騰撲騰):這是什麽感覺?


    是心動的感覺啊!!


    多的沒碼出來qvq,我明天繼續努力!


    第146章 神岄(9)


    國子監的司業得知一個燙手山芋要交到自己的手上, 害怕擔心的接連幾天都沒有睡好覺,一向寶貝的胡子不受控製的一連掉了好幾根,可把人給心疼壞了。


    於是接下來的這幾天,身在國子監的學生們都深刻的體會到了先生們的嚴厲, 課間嚴禁打鬧, 更是不容許同窗之間起任何衝突。


    那些鬧事不聽話的學子, 全都被嚴厲得勒令著去抄足足有磚頭厚的課本, 一整天來,仿佛被課本子吸幹了精氣,連端飯時手都提不起來。


    果然,古今中外, 沒有哪一個學子能抵擋住抄課本的威力。


    觀此,大臣們都還有些疑惑,一向家中調皮慣了的熊孩子這幾天下學之後乖乖巧巧的回到房中預習功課,就連吃飯也不似之前一樣哼哼唧唧的挑食, 不等丫鬟布菜便胡亂的扒著碗塞, 吃完飯又連忙跑回房去了。


    上了年紀的老大臣們一把鼻涕一把淚, 紛紛感慨:他們老了, 孩子們也長大了,開始懂事了。


    全然不知道都是為了七皇子那個燙手山芋。


    -


    第二日辰時(七點),天已然全亮,清晨的空氣清新還帶著微涼,將困意散的一幹二淨。


    吃完早飯,慕以就帶著穿戴整齊的陸離朝著國子監而去,彼時還尚早, 大街上隻有零星幾人, 包子鋪熱騰騰的冒著熱氣, 攤主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盹。


    國師府離著地方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這一趟足足花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到了目的地。


    國子監偌大,一路走過來時不時還有年齡不一的學子手拿著書本,邊朝著學堂走去邊習著課文,高大的長青樹栽種在其間,綠幽幽的絲毫不見秋日的衰敗之景。


    給人的感覺便是莊重嚴肅的學識之地。


    可這一切平靜都因兩個人的到來,而被打破了。


    看著身資濯濯的國師牽著七皇子到了國子監,那邊走路邊看著書的學子神色一晃,尚未看見眼前的路障,腳下被一絆,摔了個狗吃屎這才回過神來。


    而司業這邊也沒有好到哪去,看著一襲白衣而立的國師,他暗中擦了擦汗,道:“怎勞得大人親自接送。”


    那日宴會上的事情,在朝堂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他也略有耳聞,對於這位大人,欽佩有之,更多的還是對於未知的懼怕。


    慕以:“自是要親自接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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