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馨之打斷他:“你們拿了好處,不光不照顧我,既嫌我娘家勢弱、又嫌我不知好歹,對我百般刁難,是為言而無信,是貪得無厭。”


    “你往日迷戀舊情,舍棄正妻,是為不義。現在舊情不如你意,又想把我帶回去,享齊人之福,是為不仁。”


    “你這般不仁不義、言而無信、貪得無厭的小人,何德何能,敢站在我顧家麵前,說要再次娶我為妻?”


    謝宏毅麵無血色。


    顧馨之伸掌直指京城方向:“我這裏不歡迎你……謝大少爺,請吧。”


    謝宏毅失魂落魄地離開。


    顧馨之轉回來,朝仍在抹淚的許氏吹了聲口哨。


    許氏動作一頓,頓時顧不上難過,抬頭怒瞪她:“姑娘家家的,哪學來的流氓行徑?”


    顧馨之:“……”大意了。她趕緊陪笑,挽住許氏胳膊,“娘,方才你好生威風啊!要不是你在,我都要被嚇死了。”


    許氏信她才有鬼。她抬手就是個一指禪,點著顧馨之腦門訓斥:“我不管你這兩年跟誰學的,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做派給我忘了!”


    顧馨之:“……是是是,我的親娘誒,輕點,輕點!”


    許氏這才放下手,看著她皺著眉頭揉額頭,有些悵然:“唉,真不舍得把你嫁出去……”


    顧馨之順嘴:“那就不嫁唄,咱好好倒騰鋪子,以後坐產招婿!”


    許氏:“……不行。”


    顧馨之撇嘴。


    許氏歎氣:“你既然跟謝大人情投意合,何必說這些負氣話……是不是他反悔了?”頓了頓,她自己又否掉了,“看著也不像,這幾個月他對咱們、對你確實是盡心盡力的。”


    顧馨之:“……”那是老爹的人情債!!跟她無關啊!!!


    許氏仍在猶豫:“我方才是不是說太快了?那謝宏毅嘴巴靠譜嗎?事情還未定下來,萬一他說漏嘴了……”她開始著急,“你跟謝大人有什麽章程沒有?他後續有什麽安排?”


    顧馨之:“……沒有。”對上許氏泫然欲滴的淚眼,她咽下到嘴的話,幹巴巴道,“我這不是,剛和離嘛……怎麽著也得再等等?”


    雖然很是對不起謝慎禮,但……死道友不死貧道嘛。他既然說要照顧自己,那背點緋聞,應該也是……沒問題的吧?


    許氏卻恍然大悟,擦掉急出來的眼淚,連連點頭:“對的對的,是我想左了,這事確實不宜太著急,省得別人知道了你們的私情。”


    顧馨之:“……”對不起謝大人,回頭一定給您多送點東西,補不了名聲,補補身子也好!


    許氏思索片刻,有些惋惜道:“起碼得過了今年。”


    現在才四月,豈不是說,可以拖上六個月以上?顧馨之頓時雙眼放光:“對對對,不能讓人非議,翻過年再說。”她愛緋聞!!


    許氏看了她兩眼,蹙眉:“翻過年你就二十了,會不會年紀太大了?”


    顧馨之連忙道:“二十好啊,二十身體才長成呢。”十來歲成親什麽的,太不人道了。


    許氏白她一眼:“胡說八道,天下姑娘都早早嫁人,單你沒長成?”


    顧馨之汗顏,挽著她往屋裏走:“所以很多人生孩子跟過鬼門關似的啊,太危險了。過了二十才好。”


    許氏皺眉:“真的假的?”


    顧馨之:“真的真的,醫書上寫著呢。”


    “盡誆我,你哪來的醫書?”


    “害,就前幾天啊,這不是在謝大人府上養病來著,恰好就看到了嘛……”


    ……


    這事暫時就這麽過去了,顧馨之轉回去專心倒騰她那些綢坯。


    過了河泥的綢坯還要進行一次複烏,即第四次封莨水,然後在薄暮時分,將其鋪在草地上陰幹。


    至此,質地挺爽軟滑、紋理古樸美觀的香雲紗,便製成了。


    雖然全程經了手,許氏仍然難以相信,捏著紗綢,不停地問:“這真的是那價值連城的香雲紗?不是框我的?”


    顧馨之:“……當然啊,你摸摸不就知道了嗎?”


    香雲紗,源自響雲紗,因其輕薄挺爽,行走間沙沙作響,取名響雲紗,後根據音譯美化為香雲紗。在她原來的世界,香雲紗已有一千多年的曆史,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她很幸運,機緣巧合之下踏入這個行業,兢兢業業多年,學下一身本領……沒想到,穿越一遭,還能繼續靠這門手藝吃飯。


    許氏自然不知道她心裏的感慨,繼續追問:“真是我們做出來的?”


    顧馨之回神:“你自己盯著煮莨曬莨的,哪裏有假。”


    許氏怔怔:“這麽簡單就得了?”


    顧馨之生氣了:“哪裏簡單了?從選綢坯開始,每一步都是很專業的好不好?!”說她什麽都可以,置疑她的專業就不行!!


    許氏唬了一跳,連忙安撫她:“不不不,娘不是這個意思……就……你也沒做過啊,咱這是一次摸索出來了?”


    顧馨之頓時心虛,佯裝驕傲道:“看來我有天賦!你看,開布坊的這麽多,誰能想到毛巾這種東西?”


    許氏:“……確實。”


    她看著麵前的香雲紗,問,“那這些,送到鋪子裏開賣?”


    顧馨之挑眉:“現在不賣……都收起來,收起來。”


    許氏:“……啊?”


    顧馨之笑得狡黠:“等天熱了——”


    “夫人、姑娘!”香芹氣喘籲籲衝進來,“那個,謝大人來了。”


    顧馨之愣住。


    許氏也愣了,下意識看向天邊。她們近暮才曬的布,如今剛收起來,天都快黑透了。


    她下意識道:“這麽晚過來,是有急事?”


    顧馨之也蹙起眉:“走,去看看。”


    一行人匆匆趕往前院待客廳。


    隔著院子,顧馨之便看到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裏頭,右手虛攏身前,左手負於身後,依然是那副端肅嚴整的老幹部姿態。


    不像有急事的樣子啊……


    她這般想著,便慢下腳步,讓許氏先進門——有事她先上,沒事按禮節,長輩先行。


    許氏快步進廳,顧馨之緊隨其後。


    那謝慎禮聽見動靜,回轉身。


    許氏快速掃他一眼,不見急切之色,也鬆了口氣,準備行禮——


    那謝慎禮卻先發製人,當先朝著她深深一揖:“顧夫人。”


    許氏嚇了一大跳,當即錯開身避了他的大禮,惶然道:“謝大人突然前來,還如此大禮,可是、可是有何要事?”上回謝慎禮這般大禮,還是送她那亡夫骨灰回來……


    謝慎禮直起身:“實在抱歉,在下剛剛才得知宏毅昨天過來鬧事。”


    許氏差點軟倒。顧馨之趕緊攙住她。


    許氏幹笑:“是為了這事啊……”真是,嚇死她了。


    謝慎禮遲疑了下,垂眸道:“也不算。”


    許氏擺手:“那坐下慢慢說。”看向顧馨之,示意她行禮。


    後者暗自撇嘴,上前一步,福身——


    低垂眼眸的謝慎禮卻繼續道:“聽宏毅說,顧夫人允了我與顧姑娘的親事——”


    “咚——”


    “嘶——”


    福身下去的顧馨之直接跪了。


    第37章 假戲真做


    顧馨之的痛呼猶在嘴邊, 整個人陡然騰空而起,落在椅子上。


    顧馨之:“?”


    高大身影已蹲在自己跟前,修長手指伸出, 卻在將將碰到她裙擺時停了下來。


    顧馨之:“?”


    那廂, 許氏已然反應過來,急急上前問:“怎麽摔了?傷了沒有?”


    謝慎禮順勢起身, 後退兩步, 道:“勞煩顧夫人看看,聽聲音,怕是摔著了。”


    顧馨之頓時忘了他方才的異狀, 隻覺膝蓋疼得要命。她立馬嚶嚶嚶:“娘, 好疼啊。”這可是石磚地板,她方才是真實打實跪下去的!她好歹也有近百斤呢, 疼死了嗚嗚嗚嗚嗚~~~當然,最好能趁機把那社死的話題岔開!


    她嚷得真切,許氏便信以為真,急得蹲下來,一把將她裙擺、褲腳拉起來——


    謝慎禮來不及挪開視線,便被那瑩白小腿晃了眼,愣了下,才看向其膝蓋。


    果真磕出一片紅腫, 還滲出幾絲血痕。


    顧馨之“哇”了聲:“出血了。”


    許氏忙不迭喊人拿藥過來。


    顧馨之一聽, 顧不得裝疼, 趕緊道:“沒事,這個等會就結痂了, 上藥反而不好。”這年頭可沒有消毒水、酒精什麽的, 萬一感染了可怎麽辦。


    微沉的男音響起:“用我的吧。”


    迅速遞上藥盒的青梧已飛快退開, 頭快埋進胸口,生怕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謝慎禮修長的指節捏著木盒,遲疑了下,轉手遞給邊上的莊姑姑。


    許氏“誒”了聲:“大人的肯定是好藥,那我們不客氣了……快拿來給她擦上。”


    顧馨之迅速拉下裙擺褲腳:“不擦不擦,這麽點小傷。”


    許氏按住她:“別鬧騰了,這位置,不擦藥,待會走路你就得哭了。”同時示意莊姑姑動作快點。


    後者飛快擰開盒子,挖了點碧瑩瑩的藥膏,就要往上抹。


    顧馨之一看那顏色就想到黴菌毒素,“哎喲哎喲”地往後縮:“休想騙我,擦了也會疼,我不擦我不擦!”甚至打算把腳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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