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馨之那幾分困意都被嚇沒了,打量他:“蒼梧小哥,你這是要去做賊還是要下田?你家主子揭不開鍋了嗎?”


    蒼梧:“……顧姑娘說笑了。”他趕緊摸出一封信,遞上來,“這是主子給您的信。”


    顧馨之狐疑地看他一眼:“送信要這麽神神叨叨的嗎?”


    蒼梧苦笑:“您看看就知道了。”


    顧馨之更奇怪了。接過信隨手一撕,三兩下拽出裏頭信件。


    蒼梧嘴角抽了抽。他家主子每回都小心翼翼,看完還得拿個匣子收著,這顧家姑娘……真是……


    顧馨之沒管他,一目十行看完信件,傻眼了,扭頭盯著他:“這真是你家主子的信?”


    蒼梧:“如假包換。”想了想,又補了句,“奴才絕對沒有讓旁人經過手。”


    顧馨之:“……發生啥事了,他怎麽想出這一出的?”


    蒼梧苦笑:“這,奴才也不好說。”


    顧馨之看了眼外頭,估摸了下時間,無語:“這是打算先斬後奏?不需要問問我意見嗎?”


    蒼梧賠笑:“主子說,姑娘隻管安安心心的,旁的事情,自有他操心。”


    顧馨之:“……”


    她懶得再跟無法主事的蒼梧說道,再次打量他們幾個,問,“所以,待會你們自己來?不怕被認出來?”


    蒼梧:“姑娘放心,奴才找的這些人都是生麵孔,旁人絕對發現不了。”


    顧馨之狐疑地打量了眼那幾名黝黑如農人的壯漢,再次轉回去,重新把信看了一遍,依舊不敢置信:“蒼梧小哥啊,你家主子,堂堂太傅——哦堂堂前太傅,竟然還玩這等招數?別不是來真的吧。”


    蒼梧著急:“主子正是擔心姑娘誤會,才讓奴才跑這一趟……姑娘若是不信,奴才回去可怎麽交差?”


    顧馨之合上信,哼道:“你交什麽差,讓他自個兒來跟我解釋啊!”


    蒼梧這才鬆了口氣:“要的要的,主子說明兒過來……今兒這個場麵,怎麽著也得先過了。”


    顧馨之擺擺手:“行了行了,既然你們都安排好了,自己玩去吧。”


    “誒。”蒼梧拍拍胸膛,“姑娘放心,今兒絕不讓您丟人!”


    顧馨之笑眯眯:“行,那我就等著你家主子丟人。”


    蒼梧:“……”


    ……


    第二日,戴著紅花的官媒並許遠山,帶著一對活雁,並幾擔鋪了紅紙的禮擔,來到了顧家莊子門前。


    按照大衍規矩,納彩,隻需媒人上門。


    但這親事嘛,大都是雙方商議好了,才會走到納彩這一步,故而媒婆頭戴紅花、喜氣洋洋地敲響了顧家那略顯簡陋的大門。


    “今晨喜鵲喳喳叫,眼看喜事要臨門。小的代城東謝家五郎,上門求娶顧家姑娘。”


    門房打開一道縫,一名黝黑婆子狐疑地打量他們:“哪家的?怎麽沒聽我們家姑娘提過?”


    媒婆喜滋滋:“謝家,謝家五郎,也就是那大名鼎鼎、得過探花、當過將軍、官至太傅的謝大人!”


    “什麽?竟然是這個謝家?我們姑娘看不上,走吧!”


    “砰”一聲,門給關上了。


    媒婆懵了,急忙去拍門:“不是,你一看門的,管得了這個嗎?讓你們主家出來。”


    門房再次打開門:“別拍別拍,誰不知道你們謝家是個吃人的地方,我們姑娘好不容易出來,哪還會再找你你們家的——哪兒來哪兒去。”


    媒婆著急:“那也得讓我見過主家啊,主家都沒說話呢。”


    許遠山也湊過來,賠笑道:“大姐啊,開個門啊,我們主子是謝家五爺,絕不是……咳,那些少不更事的比得了,你家姑娘也認識呢!”


    “不認識不認識!我們隻知道,我們姑娘說過,此生絕不進謝家門——出去出去。”


    許遠山當先擠進門:“這不得先聊過再說嘛,顧姑娘許是不了解我們五爺。我們五爺雖然年紀大、咳咳、大了點,但年紀大才疼人啊——”


    “呸呸!我們家姑娘不稀得你們謝家!出去!再進來我喊人了啊!”


    “別這樣大姐——哎喲大姐,大姐有話好好說!”


    “喂喂——出去出去,我們顧家看不上你們——來人啊!有人闖進來啦!”


    好幾名著粗布衣衫的婆子漢子衝出來。


    ……


    一頓雞飛狗跳。


    一行人被攆著追出半裏地,媒婆連發髻上簪的大紅花都跑掉了。


    上了車,一路晃蕩著回到京城,猶自不敢置信的媒人婆,扭頭就找相熟的人家八卦去了——


    天啊天啊,那位文武雙全的謝先生,被顧家那位和離過的小姑娘給拒親啦!!!


    第61章 有點作


    自家門口發生這麽大的事情, 肯定瞞不住許氏。


    許氏前一刻聽說謝慎禮著人來提親,正驚喜交加,緊接著便想起媒婆被攆出去了……她整個人都傻了。


    顧馨之小心翼翼:“娘,這是謝先生——”


    “你作死啊!”許氏哇地一下哭了, 抬手開始拍打她, “你把人趕走作甚?!啊?!你把人趕走作甚?!你還想不想嫁人了?!”


    驚怒氣憤之下, 力道壓根沒有收斂。


    顧馨之吃痛, “哎喲、哎喲”拚命躲:“娘, 你冷靜點!”


    許氏追著她打:“我沒有管你,你是不是愈發囂張了?還敢趕人?!”


    “哎喲——娘, 不是我的主意啊!哎喲你聽我說——”


    “不是你?!現在家裏全是你做主,沒有你的令,誰敢動手?還想騙我?!”


    “我沒有我不是——原本不就說好了明年才成親的嘛——”


    許氏又氣又傷心, 繼續打她:“我管你們什麽時候成親!”


    顧馨之怪叫:“那你打我幹嘛?”


    許氏氣憤:“你趕誰不好,你趕媒婆?!往後你還要不要嫁人了?”


    ……是因為這個啊!顧馨之呐呐:“應該……沒事吧?”


    許氏又拍她一巴掌:“什麽沒事?媒婆那嘴這麽能說, 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你得罪她們,還能有什麽好名聲?!你還要不要嫁人了?”


    顧馨之撇嘴:“……不嫁人就不嫁人。再說, 聽媒婆幾句話就誤解我的人家, 有什麽值得嫁的?”


    “要是沒你這一出——不是, ”許氏陡然醒悟,“你跟謝大人都談婚論嫁了, 怎麽還把媒婆給攆出去?你想幹什麽?”


    “真不是我!!”顧馨之忙不迭將謝慎禮的信翻出類,遞給她,“你看, 謝慎禮在信裏寫了呢。”


    許氏下意識掃了眼, 下一刻趕緊挪開視線, 尷尬不已道:“人寫給你的信,你給我作甚——”反應過來,抬手又拍她,“要死了啊,還敢私相授受?”


    嘶,她娘跟著莊子裏的嬸子們混多了,愈發粗暴了。顧馨之哭喪著臉,拚命將信往她麵前遞:“你看看啊,他啥都沒說,就寫事兒。”她強調,“趕媒婆的事。”


    許氏:“……”她半信半疑,試探般接過信。


    顧馨之直接塞她手裏。


    許氏咽了口口水:“那我真看了啊?”


    “看看看!”


    許氏這才低下了頭。


    信件已被展開,一眼看去,便是謝慎禮那鐵畫銀鉤般的字,是連懂得不多的許氏都能看出的好。


    信不多,隻有薄薄一張紙,開篇就是“顧姑娘明鑒”。


    ……這般恭謹的嗎?許氏下意識看了眼顧馨之,後者毫無所覺,眼巴巴地盯著她:“看啊,往下看啊。”


    許氏:“……”


    她再次低頭,一目十行地看起來。


    確實如顧馨之所言,謝慎禮在信中寫了此事——


    謝慎禮早幾日已讓人看好日子,打算遣媒人上門納彩,盡快訂下婚約。但前幾日,他發現京中有許多流言蜚語,皆是對顧馨之的種種誤解。他雖期待親事,卻不能置之不理。


    經過考慮,他決定演一場戲,效仿北地有些部族的納彩習俗——納彩女方連拒三次,以示女方之矜貴、男方之誠意。


    因此,他正兒八經派人過來求娶納彩,而顧家要將人轟走,為防萬一,他還貼心地讓蒼梧過來當這個惡人……他要讓天下人知道,是他謝慎禮枉顧人倫求娶侄媳,而她顧馨之不屈不撓,謹守本分,毫無逾矩的想法。


    謝慎禮這信,通篇下來,言辭謹慎、行文規矩,隻敘述事情,毫無親昵之感……許氏卻覺得字裏行間塞滿了東西,膩歪的慌。


    將信塞回顧馨之手裏,許氏遲疑:“他說真的?京裏人怎麽說你的?”


    顧馨之聳肩:“誰知道呢,想來不過就那麽幾點吧。”什麽勾引小叔、和離不潔、行為不端之類的。


    許氏是土生土長的大衍人,隻會比她更清楚,自然無需她明說。


    許氏果然沒有再問,隻是臉色有些難看。半晌,她道:“拒了也好……”看了眼顧馨之,她又補了句,“若是謝先生真的反悔,娘再給你找個好的。”


    顧馨之哭笑不得,連連點頭:“好好,他要是反悔了,咱再去找個更年輕、更好看的!”


    許氏:“……”


    她擦掉眼淚,抱怨道:“別人嫁女兒多輕省,怎麽到了你這兒,卻一出一出的。”


    顧馨之無語:“我也不想的好嘛……要是你別讓我嫁人,我能更輕省呢。”


    許氏白了她一眼:“胡說八道,怎能不嫁人呢?”說完她繼續愁,“雖說是演戲……但我這心還是玄的很——不成不成,我趕緊給你爹上兩炷香,讓他保佑你這回順順利利的。”說完,不等顧馨之反應,風風火火便出去了。


    顧馨之:“……”


    眼看老娘的身影飛快出了院子,她大鬆口氣,趴到桌子上,揉著自己肩背胳膊:“哎喲,疼死我了,老娘這手勁愈發大了。”


    水菱忍笑:“夫人這幾個月都在染房那邊,人手不足,她經常幫忙打下手……那布料沾了水多沉啊,肯定練起來了。”


    顧馨之啞然,繼而失笑:“也不錯,有事兒忙,她精神也好。”


    水菱連連點頭:“是呢,比以前在顧家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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